張偉拉陳先鋒下水的計劃失敗了。
不,應該說暫時失敗了。
但他的其中一個目的也達到了。
那就是在法庭上,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此時此刻,一些理智之人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作為國內頂尖的大公司,先鋒醫療科技的安保系統,是不是真的太弱了一點?
尤其是實驗室這種保存機密資料的地方,屬於公司的重中之重。
怎麽一個老博士,單憑一張助手的門禁卡,就輕輕松松騙過了安保,拿到了實驗數據?
資料拿到手之後,先鋒醫療科技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報案,而是通知特戰組。
這也同樣是一個問題所在,就好像他們等著錢博士偷走東西,然後請特戰組來抓捕他歸案,然後給他扣上一條叛國罪!
這難道沒有問題嗎?
這麽一想的話,疑點重重啊……
法庭上,不少人將隱晦的目光投向了先鋒醫療科技一方。
很多目光都集中在了陳先鋒的身上。
這些視線,讓後者微微有些不舒服。
已經多少年了,居然有人敢這麽看自己!
他陳先鋒,爬到如今的位置上,早就過了被人冷眼看待的時間,現在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應該是仰視才對!
這小子,欺人太甚!
陳先鋒的五指緊握著手杖,眼神變得凌厲了起來。
“果然!”他勾了勾手指,一旁的女婿當即湊上前。
“你這樣,這樣……”
女婿點頭應和著,不敢有一絲異議。
等陳先鋒吩咐完,女婿又湊到法務總監耳邊,同樣吩咐了過去。
不過這聽證席上的一絲小動作,沒有影響到法庭上。
“辯方,你還要提問嗎?”老陳問了一句。
他也察覺到了法庭風向的變化,雖然大部分還是向著控方的,但卻多出了一絲懷疑。
那一絲懷疑是張偉埋下的,他的目的顯然已經完成,那麽就該結束提問了。
“不錯,我還有問題要問呢!”
張偉卻出乎意料的沒有選擇結束。
他再次向周曉麗提問:“周指導,你說在抓捕我當事人的行動中,在他身上搜到了實驗材料,請問那些材料是什麽?”
“嗯,具體的名稱好像是培養器皿,裡面是某種針對……”
周曉麗迷糊了,因為她看過報告,但實驗數據和材料的名稱太長,記不清了。
“是否是針對PD遺傳病症的疫苗?”
“好像是這個!”
聽到張偉提醒,周曉麗當即點頭。
張偉趕忙解釋一句,“PD,就是帕金森病的簡稱,而錢博士研究的方向,就是如何治療帕金森病!”
“周指導,那麽請聽第二題!”
“哈?”
周曉麗楞了一下,雖然是你提問沒錯,但現場怎麽成問答了?
我可不是學生,你也不是老師,你怎麽能這樣問我問題?
不過控方沒反對,周曉麗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來。
“請問你們逮捕我的當事人,逮捕的罪名是什麽來著?”
“叛國罪啊?”
“可他做出了背叛國家的舉動嗎?”
張偉攤了攤手,“他只是帶著從先鋒醫療科技拿出來的資料,坐上了一架可能去我國北方的飛機而已。”
“他下了飛機之後,也許可以去任何地方,去某個醫科大學將東西放下,然後去散散心,旅旅遊……”
周曉麗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張偉。
她忍了半天后,終於道:“張律師,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你的推測完全是沒有道理的!”
“我們已經破譯了被告與北方實驗室通訊的加密郵件,他們討論過很多關於疫苗以及病毒的信息,這些郵件……”
聽到周曉麗發言,張偉且快速打斷:“這些郵件中,有說明我的當事人,打算在我國任何地方,進行某種危險的實驗,或者拿基因研究當做大規模危險性的武器嗎?”
“這……倒是沒有。”周曉麗搖頭。
張偉眼睛一眯,開始追問。
“那麽郵件中,是否有關於我當事人通敵叛國的內容,他在郵件中是否明確表達了自己要將研究資料賣給境外勢力?”
“這……也沒有。”
“那麽我想,郵件中也沒有我當事人和境外勢力聯系的內容吧,我想請問,一直和他發送郵件溝通的人,是北方實驗室的哪位?”
“根據我們調查,是北方實驗室的一位趙教授!”
“那麽這位趙博士,他的背景如何?”
“背景清白,爺爺甚至為龍國科研做出過傑出貢獻,他本人也是龍都知名大學的客座教授!”
“那麽我就奇怪了,我當事人和這位趙教授,只不過是日常通了幾封郵件,聊了一些學術相關的話題,怎麽就成了通敵叛國呢?”
張偉再次攤手,表情不解。
周曉麗也沒想到,張偉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但這位趙教授所在的實驗室,有境外勢力資助!”
“這不是很正常嗎,實驗室是搞科研的地方,科學無國界,不都是學術圈一直常說的嗎?”
“張律師,你在狡辯!”
周曉麗也惱了,當即質問道:“那麽病毒呢,更合理你的當事人,是從先鋒醫療科技偷出了他的實驗材料!”
“病毒?”
張偉聽到此,卻微微一笑;“很高興你這麽說,但我想說,這個詞聽著危險,但其實在科學界,有很多科學家都對這玩意做了某些其他應用!”
“比如滅活病毒可以做疫苗,比如在某些基因工程中作為基因載體等等,這些都是病毒的科學應用方式!”
“我不是科學家,不懂這些!”周曉麗當即搖頭。
“我只是想告訴你,也告訴法庭上的各位,僅憑你們破譯的郵件來看,不能將我當事人的行為與通敵叛國混為一談!”
張偉環視法庭,指著辯方席上的錢之穗,一字一句道:“我的當事人只是和北方實驗室的趙教授進行學術交流,怎麽就背負上了叛國罪呢?”
“可他帶走的,終究是極其重要的實驗材料!”周曉麗當即反駁。
但張偉卻立馬接話:“不,那些實驗材料,原本就是屬於他的!”
“我的當事人,原本是實驗室的負責人,他主攻的科研項目,是應對帕金森病,研究出針對這一類遺傳病的解藥,而那些實驗材料,都是他的心血,研究成果!”
“是先鋒醫療科技,他們害怕我當事人研究成功,從而使得帕金森病被一次性治愈,使得他們無法再從病人身上獲得持續性的、穩定的醫療服務收益,所以才切斷了我當事人的,讓我當事人無從研究,甚至被排擠出公司!”
最後,張偉幾乎是指著陳先鋒的鼻子,說出了這些話。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這一次,可算是猛料了。
先鋒醫療科技,不希望帕金森病被治愈,這是為什麽?
因為病一旦好了,病人是開心了,但他們不開心啊,因為他們賺不到錢了!
病人只有在他們這裡,持續不斷的治療,他們才能夠獲得足夠多的收益。
結果你來一次病就好了,後續再也不會有這方面的危險了,那麽他們能賺到幾個錢?
萬惡的zb家!
一時間,還有人聯想到了張偉在篩選陪審員時,講述的那個故事。
人家賣燈泡的,為了長久的利益,選擇了製造假冒偽劣的燈泡!
他們能造出好的燈泡嗎?
能啊!
甚至能造出一百年都不會熄滅的好燈泡。
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造好燈泡的公司,在第二年收入銳減,第三年幾乎沒收入,然後倒閉了的事情。
所以啊,不要用自己的善意去揣摩zb家。
他們為了利益,什麽事都乾得出來!
那麽,做出張偉所說的這些事,是不是也有可能呢?
“反對!”
“反對!”
就在張偉話音剛落之時,在聽證席和控方席上,各自有一道人影站了出來。
審判席上,老陳看著起立的藍正葉,倒是不意外。
但他看著聽證席那位起立的人,臉上滿是古怪。
“先鋒醫療科技的法務總監是吧,你起立做什麽?”
“法官大人,剛才辯方的指控,我們先鋒醫療科技可不能當做沒聽到!”
這位法務總監當即站出來,指著張偉道:“我公司強烈譴責辯方律師的不實指控,並且保留追究他不是發言的追訴權,同時請法庭懇請,讓我方代表陳先鋒先生,加入本案成為控方證人!”
此言一出,全場微微有些意外。
其中,尤以控方最為明顯。
陳先鋒要當控方證人?
原本按照藍正葉他們的計劃,控方證人肯定是需要先鋒醫療科技的人上庭作證的。
畢竟你們自己家的實驗室被盜了,得有人上來給個說法吧。
但他原本請的控方證人,是先鋒醫療科技的實驗項目總監,最多請陳先鋒的女婿也就是CEO作補充證人。
他可沒有打算讓陳先鋒上庭的意思,甚至陳先鋒一方一開始也是拒絕當這個證人的。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張偉在法庭上直接提出了一點。
就是這一點,讓陳先鋒感覺到了威脅,他必須要上庭解釋了。
否則他不上庭的話,任憑外面的輿論發酵,對於先鋒醫療科技的打擊將十分巨大。
這案子一天不結案,公司的股價說不定每天都要跌停!
股票跌,那跌的就是他口袋裡的錢了。
所以為了案子快點結束,也為了公司的名聲,他不得不上法庭了。
“終於來了!”
看到陳先鋒坐不住了,張偉終於笑了。
這就是他的目的,他的真正目的,從一開始就是讓陳先鋒上來!
因為他知道,這案子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在陳先鋒是否貪婪,是否指使了下屬切斷錢之穗的研究,以及後續他做的那些卸磨殺驢的事情。
而現在對方上法庭了,哪怕對方死不承認,他也能讓對方留下發言記錄。
等後期一旦找到證據,將陳先鋒的話一一反駁,那麽錢之穗就很有可能脫罪。
“控方,你們有什麽想說的嗎?”陳法官看向控方席。
這邊有四個人,估計得商議一下,所以他先問了他們。
事實上,就在陳先鋒委托法務總監提要求時,控方四人組就已經開始討論了。
當然了,譚瑩瑩被擠在了一邊,真正討論的還是藍正葉和盧雯雯,肖百合偶爾插一句嘴。
“陳法官,控方沒有意見,對於陳先鋒先生加入控方證人,我們表示歡迎!”
“那麽,辯方呢?”
老陳絕對,這句話是明知故問了。
張偉這小子,目的就是拉陳先鋒下馬,現在人家下套了。
“辯方沒有意見!”
張偉當即點頭,這可是他的目標,怎麽可能有意見。
“那好,你的提問還要繼續嗎?”
“不需要了,辯方決定結束交叉質詢!”
張偉目的達到,當即結束了對周曉麗的提問。
周曉麗發言結束,朝張偉笑著瞅了一眼後,和陳法官點頭示意,然後走下證人席。
陳法官看向控方席。
“法官閣下,控方請求傳喚陳先鋒先生上庭作證!”
藍正葉說著,緩緩起身,但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很快又坐了回去。
“師妹,陳先鋒是一個性格強硬的人,我來提問可能有些許反效果,你來吧!”
“那好,師兄,這一次我上!”
見藍正葉讓自己表現,盧雯雯心中高興,當即領命。
盧雯雯起身,同時陳先鋒也從聽證席一步一步拄著手杖,走上證人席。
“你好,陳先生。”盧雯雯微笑著點頭。
“嗯。”
陳先鋒卻冷著臉,不苟言笑,就連招呼都像是用牙齒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真高冷啊!”盧雯雯內心逼逼了一句,但還是勉強擠出笑容。
“陳先生,剛才辯方的指控,你都聽到了吧?”
“嗯。”
“那麽對於這些指控,你應該有很多要說的話?”
“沒有!”
“哈?”
陳先鋒的回答,是讓盧雯雯愕然。
人家都這麽汙蔑你了,你怎麽不想說些啥?
這合理嗎?
這明顯不合理啊!
“哼,對於一些憑空捏造汙蔑,我有什麽好說的?”
陳先鋒卻自顧自說道:“先鋒科技集團在我的一手打拚下,現在已經是南方規模第一的醫療科技企業,醫療服務公司,醫療器械製造商。我的客戶和合作單位有多少,我自己都記不清。”
“如果隨隨便便一個人抹黑我,那我就要正面回應的話,那我豈不是要忙死了!”
“而且他們所說的,不過是一些造謠者常說的事情,我們先鋒醫療科技秉承著以人為本,誠心誠意,盡心竭力為客戶和病人服務,這些一直都是我們公司的準則,也是我的座右銘!”
陳先鋒說到此,面色變得無比鄭重。
在他的身上,一股嚴肅感由內向外散發而出,讓讓不敢輕視。
“好家夥,這說得他自己都信了啊!”
辯方席上,張偉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隨後他動了一下手指,身邊的錢之穗當即湊上來。
“你我都知道,zb家是貪婪的,但他當初是不是這麽忽悠你的?”
“是的,他承諾說絕對不會干擾我的研究,還為我提供最好的研究設施,最多的實驗經費,讓我一定要研究出針對PD遺傳病症的解藥!”
“哦,我明白了!”
張偉看著陳先鋒,這老小子畫餅的本事還是不錯的。
這種話騙不了一些聰明人,但錢之穗當時害怕PD的遺傳性,所以著了陳先鋒的道。
法庭上,盧雯雯的提問還在繼續。
“感謝陳先生的回答,我相信很多人都聽清楚了你的回應,你認為辯方律師的指控,全都是不實的,全都是沒有實際證據的汙蔑!”
“本來就是!”陳先鋒看著辯方席上的錢之穗,嘴角露出冷笑。
“那好,根據辯方提供的證詞,被告曾經說過,他在研究PD遺傳病症的項目中,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但隨後實驗室的進度卻被你關停了,有這麽一回事嗎?”
“這是絕對沒有的事!”陳先鋒當即就否認了。
“在科學實驗中,任何一點突破,都算是決定性的,但在我們看來,這不過是一個100%進度的項目從1%突破到了2%而已!”
“可被告一直堅稱這是重大突破?”
“是不是重大突破,我們公司內部也有項目專家,也有聘請的遺傳學專家和科學家,他們給出了權威的項目評估報告,而報告的結果和被告的說法有巨大出入!”
陳先鋒說著,又看向辯方席,“在我看來,被告的證詞是完全不可信的,他說的重大突破,不過是為了從我這裡要到更多的實驗經費,來掩蓋自己在項目上數月毫無進展的嚴重失職而已!”
“反對!”
辯方席上,有人站了出來!
不過這提出反對之人,不是張偉!
張偉意外的看著身邊的錢之穗,這位錢博士居然站起來提出反對了。
“被告,請你坐下!”
審判席上,老陳坐不住了,當即冷著臉提醒。
“可他汙蔑我,汙蔑我的研究!”
錢之穗沒有坐下,相反還朝審判席攤手,同時手指向了證人席。
“他汙蔑我,我的研究已經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只需要最後一步,就可以投入臨床實驗了。可他卻阻止了我,並且叫停了項目,甚至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讓那些手下篡改實驗評估報告,最後我不得不……”
“夠了!”
就在錢之穗還要辯解之時, 陳法官終於動怒了,當即吼了一嗓子。
他冷著臉,目光死死盯著錢之穗,身為法官的強大氣場,震懾著後者。
“張律師,你不要告訴我,你連自己的當事人都管不住?”
“抱歉,陳法官,我也沒想到我當事人會這麽激動!”
張偉趕忙道歉,同時將錢之穗死死按下來。
陳法官這才收回目光,但同時也看了眼時間。
“既然被告控制不住情緒,那麽今天就暫時先休庭吧,正好我也有些累了!”
老陳還算是給張偉面子,沒有追究,而是給了一個台階!
法庭開始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