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人席上。
面對鄭奮勇的提問,墨居仁回答道:
“我和她,哪怕是在結婚後,也會適當和彼此保持一點距離感!”
聽到這個回答,墨玉珠驚訝的眨了眨眼。
她這個做女兒的都有些無語了。
就你們之間的情況,那叫有一點距離感?
張偉也樂了。
這墨居仁不愧是市議員,果然懂得一門學問叫《說話的藝術。
你和你老婆之間,那能叫彼此保持一點距離感,那都快成陌生人了好吧。
一年見面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如果不是市議會舉辦活動,可能楊春媛巴不得整天泡在實驗室裡頭,終日和屍體為伍呢。
換言之,人家選擇陪著屍體,都不願意陪你。
就這樣,你還能當著全法庭的面,說出“我和她會給彼此保持一點距離感”這樣的話。
佩服!
當真是佩服!
張偉佩服的,是墨居仁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能力。
這臉皮確實夠厚,說出這種話來,還能眼不紅氣不喘,眼神都不帶飄的。
不愧是能當市議員的人。
“咳咳,墨議員,你的回答很不錯!”
就連鄭奮勇都驚了,忍不住誇讚了一句。
“那我繼續提問,你和你妻子,一年差不多見幾次面?”
“這個,我和她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能讓我們產生新鮮感。”
神tm新鮮感。
你們一年見5次面,自然每一次都能感覺到新鮮感。
可能你們剛見面時,都要反應一下,眼前這個人是誰啊。
過了一會兒,你們終於想起來了,哦,這是我老公老婆!
張偉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終於理解政治家的說話藝術了。
“墨議員,我是問實際的次數,不需要你用那一套敷衍我!”
鄭奮勇也忍不住了,直接明確指出問題。
“唉……”
這下子,墨居仁也知道藏不住了,直接伸出一隻手,五指攤平。
“我們一年大概見面這個數吧。”
五根手指,那就是五次了!
“墨議員,你是說你和你妻子,已經幾乎不見面了對吧?”
“我們都有工作,都很忙,我在市議會,她在第一法醫實驗室,我們都算是事業心很強的人。”
“嗯,我明白了。”
鄭奮勇再次點頭,但隨後好奇道:“我相信,你們不是一結婚後就這樣了吧,你們一開始應該也經常見面吧?”
“是的,我們一開始還沒有這麽忙,都是我當選了市議會的議員之後,我和她之間才極少見面,感情也……”
墨居仁說到此,神色一黯,這都是因為工作,導致了感情上出現不可逆的變化啊。
“那你是什麽時候當選了市議會的議員?”
“我和我妻子結婚6年後!”
“那你在成為市議員前,也在市議會擔任職務嗎?”
“是的,我負責一些市議會部門的組建和考核任務,還有一些審核任務。”
鄭奮勇點頭,但眸光卻突然冷了下來。
這一幕,是讓辯方席上的張偉暗道一聲糟。
“看起來,真格的來了!”
他取出,鄭奮勇將墨居仁傳喚上證人席,不止是為了了解清楚墨居仁和楊春媛之間的夫妻感情。
他真正的目的,要出現了!
“墨議員,我知道在你認識被告之前,你就已經在市議會內部擔任要職了,是吧?”
“也不能算是要職,只是我父親向老議長舉薦了我,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所以可以這樣說,你在進入市議會並且擔任工作之後,
其實是能夠和高層人物直接見面的!”此言一出,法庭上不少人看向墨居仁的眼神都變了。
這市議會內部,是不是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啊,墨居仁的父親,是否存在一些說出來容易404的行為呢?
懷疑!
所有人都開始猜測起來,臉上寫滿了大大的懷疑。
“墨議員,在你認識被告楊春媛,並且與之結婚之後,第一法醫辦公室才開始成立對吧?”
“好像是的。”
“第一法醫辦公室成立的契機,是不是原訴人李某的連環殺人案,以這個案件為契機,東方都市議會決定對法醫鑒證投入資金和設備,確保刑事案件的痕跡調查能夠快速且高效?”
“我記得當時議會確實是這個意思。”
那時候的墨居仁,還不是市議會的議員,但他記得這件事。
那段時間的東方都確實有些人心惶惶,而抓到了嫌疑人李某之後,為了安撫民眾的情緒,市議會這才下令成立第一法醫辦公室。
隨後,資金和研發經費,各項高科技鑒證設備和儀器,都陸續投入到了辦公室和實驗室之中。
正因為如此,東方都犯罪鑒證方面的技術開始逐步提升,最後始終領跑於龍國法醫界前沿。
“那麽,在舉薦楊春媛作為第一法醫辦公室的負責人這件事上,你墨居仁有沒有出功出力呢?”
鄭奮勇,終於問出了他最想要問得問題。
“反對!”
張偉也第一時間起身,表達抗議:“無關提問,傳聞證據,騷擾證人!”
但鄭奮勇卻面露冷笑,也看向審判席,“劉法官,這個問題對本案至關重要,請你準許我繼續提問!”
“這個……”
劉法官看向張偉,卻又看向了陪審團。
此時此刻的12人陪審團之中,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墨居仁。
他們對於案件的關注度可能不高,但對於這些政治新聞,甚至是可以被稱為內幕的消息,可是非常關心的。
劉法官無奈歎氣,只能宣布:“反對無效!”
他何嘗看不出來,如果自己不能順著陪審團的意思,這幫人可能馬上就要造反了,甚至猜測自己是不是也有問題。
所以沒辦法,他只能讓鄭奮勇的提問繼續。
張偉無奈坐下,眸光有些冰冷的看著控方席上。
“墨議員,請你回答我的提問,當時你在市議會時已經算是身居要職,哪怕沒有權利,也擁有和高層見面的機會。那麽你在楊春媛擔任第一法醫辦公室的負責人這件事上,是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這個……”
墨居仁也看到了陪審團目光炯炯的眼神,所有人都在看向自己。
他只能歎了一口氣,回答道:“我當時確實找到了負責這件事的議員,並且向他舉薦了我的妻子,但那時候,只能算是提了一句吧,具體情況其實……”
“感謝你的回答!”
鄭奮勇很快打斷了墨居仁的回應,因為他已經完成了目的。
同樣的,墨居仁的話,也被全場聽到了。
尤其是12人陪審團,立馬露出了“果真如此”的表情。
黑幕!
果然有黑幕啊!
不對,應該說是內幕!
他們之前就有些好奇,楊春媛雖然辦了一個案子,但立馬就從新人跳到了一個部門的負責人,這裡頭的跨度是不是有些大了呢。
現在真相大白了。
原來她是靠著在市議會擔任“要職”的丈夫,依靠著後者的舉薦,才獲得了這樣的位置。
這下子,整個陪審團都炸開了鍋。
不僅如此,就連聽證席上不少人,都對著辯方席上的楊春媛指指點點。
所有人都對楊春媛的態度十分的厭惡,一個靠著“走後門”爬上高位的女人。
一個靠著丈夫在市議會搭上關系,獲得內部舉薦名額的女人。
鄙視!
赤裸裸的鄙視!
就連楊春媛自己,也在聽到墨居仁的回答後,懵逼了。
“我當初當上負責人,是靠他的舉薦?”
楊春媛瞪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相信。
這件事,她還真是不知道啊。
墨玉珠和張偉也面面相覷,二臉懵逼。
這種事也不可能留有文字記錄,更加不可能被別人找到蛛絲馬跡。
他們顯然也調查不到這種事,否則豈會讓墨居仁出現在法庭上。
這下子,難了啊!
起碼在張偉看來,整個陪審團對楊春媛的敵意,已經提升到了空前地步。
如果現在進入裁定緩解,妥妥的12張有罪票,絕對沒有任何其他可能性。
因為所有人都討厭關系戶,都討厭走後門的人。
或者說,所有人都想要當關系戶,但他們自己卻沒有這個條件,自然就更加痛恨有這個條件的人。
很不幸,楊春媛就是這樣有條件的人。
嫁給了一個好老公,然後直接獲得了地位和名聲,一下子成為了東方都法醫界的第一人,這一切都來得太容易了。
這讓那些辛辛苦苦工作,還在下方摸爬滾打的人怎麽看?
陪審團和聽證席上,全都是赤裸裸的敵視。
“肅靜!”
為此,劉法官不得不敲動法槌,維持秩序。
咚咚咚!
法槌連續敲動三下,這才讓原本有些吵鬧的法庭,變得肅靜。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鄭奮勇對自己的這一手,效果非常滿意。
“墨議員,你向當時負責成立法醫辦公室的議員舉薦了你的妻子,然後你的妻子就當選了是吧?”
“這,我……”
墨居仁也看出了全場的敵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說話了。
但他這遮遮掩掩的姿態,卻讓整個法庭都自認為抓到了他的痛腳。
聽證席和陪審團,大有再次議論起來的趨勢。
“感謝墨議員的回答,雖然你回答不出我的提問,我想相信在場的各位都能看出你的難言之隱!”
鄭奮勇又惡心了墨居仁一手,直接結束了提問。
這一手不得不說,非常的狠辣。
你不是解釋不出來嗎,那我就直接告訴陪審團和聽證席,你說不出來是因為當年牽扯到了一些高層的利益,所以你不敢說吧。
反正我雖然沒有這麽說,但我不能阻止陪審團和聽眾們浮想聯翩,朝著那個方向去想是不是?
殺人……還要誅心……
這就是鄭奮勇的手段。
如何挽回這個問題
夠狠,夠毒!
所以張偉感受到了壓力。
他一步一步迎著全場的目光,來到了證人席前。
“墨議員,你好!”
墨居仁看了眼張偉,面露苦笑。
他感覺自己上庭,不僅沒有幫到楊春媛,好像還捅了一個大簍子啊。
“墨議員,我想請問你,當初你在市議會的時候是什麽職務?”
張偉說著,可能是覺得問題有些模糊,當即補充了一句:“我是說,你在舉薦你妻子的時候,也就是第一法醫辦公室成立之時。”
“那個時候,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辦公室人員,負責給大人物們跑腿送信吧……”
墨居仁自嘲的笑了笑,這就是他能經常接觸大人物的方式。
每個大人物,都需要收送信件,甚至內部的信件和文件,也會由他來傳遞。
“那我再問一句,你當時向負責成立辦公室的老議員舉薦你妻子時,你是在什麽場景下和他說的?”
“聊天的時候。”
“能具體一點嗎,比如說是在吃飯的時候聊天,還是走在過道內的時候聊天,亦或者是市議會出去采風活動時,大家閑著無聊時聊聊天?”
“反對!”
就在張偉提出問題後,控方席上的鄭奮勇立即打斷,“誘導證人作證!”
不過張偉對於這一手,也是早有預料。
他當即看向審判席,“劉法官,既然控方指控證人墨議員存在不當舉薦的嫌疑,那我認為這個問題就必須要理清楚,如果他和老議員只是單純的聊天話家常,就不算是不當舉薦了吧?”
“這個……”劉法官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
而且就算現在不問,如果這件事真要調查的話,後期內務調查科也要問清楚。
那乾脆,就在法庭上直接問了吧。
“反對無效,證人需要回答這個問題!”
墨議員點了點頭,努力回憶:“我記得,那是一次市議會的采風活動,我和老議員坐在一個郊區的涼亭裡,隨意聊了聊。”
“就像是話家常那樣聊天?”張偉趕忙追問。
“算是吧,當時在現場的還有不少人,當然我只是負責給議員們跑腿的,只是正好在附近,也被拉過來說了些話。”
“哦,那麽就是說,你不是主動舉薦,而是被議員們拉過來聊天的?”
張偉忍不住複數了一遍。
這雖然無法徹底消減到陪審團對辯方的敵意,但他能夠明顯感覺到,陪審團的敵意在減弱。
“墨議員,你當時只是這樣和老議員說了,說你妻子破了個案子?”
“不,其實是他們主動提出來的,他們在討論人選時,提到了我的妻子,我正好聽到了。”
“哦,是這樣啊!”張偉恍然大悟。
“換言之,其實議員們早就有意讓你的妻子,也就是我當事人擔任這個負責人,而你的出現,更多的是一個巧合?”
“反對!”
鄭奮勇是萬萬沒想到,張偉這小子居然將自己剛才營造的氣氛,通過幾個“淡化概念”的問題,直接給衝散了。
“反對無效!”
劉法官卻沒有慣著鄭奮勇,而是朝張偉點頭示意。
這問題,確實得理清楚,所以你繼續。
“墨議員,我認為你當時就算不在,楊法醫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成為第一法醫辦公室的負責人吧?”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墨議員也笑了,他察覺到法庭的氣氛有些松動,終於是松了一口氣。
同時他也對張偉的表現十分滿意,不愧是自家女兒看中的人,果然有兩把刷子。
張偉這邊卻決定乘勝追擊。
“墨議員,我知道你和妻子都很忙,但我想問一句,你們在結婚這麽多年之後,你妻子是否做出過偽造證據,對屍體動手腳,篡改報告之類的行為,她是否有接受過類似的調查?”
“沒有,從她負責第一法醫辦公室以來,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你是說,二十多年,一次投訴,一次內務調查都沒有?”
“是的!”
墨居仁肯定的點了點頭。
雖然他和老婆的關系不算好,但他也知道,楊春媛在工作上確實是沒的說。
雖然有時候她表現的不近人情了一點,但正是這樣的嚴格,才讓第一法醫辦公室,在20多年的運行中,沒有出現過錯誤。
“在我看來,想要高強度的保持工作效率,並且不出現任何的錯誤,幾乎是不可能的。”
張偉說到此, 看向陪審團,“所以我想說,當初任命我當事人當負責人的老議員,他的眼光非常好!”
陪審團的敵意,開始減弱了。
雖然很多人都不喜歡走後門這種事,但如果有人的能力不錯,並且在位置上展現出了和能力對應的工作效率,那麽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有人不喜歡走後門,其實討厭的並非是能者上位,而是上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力優秀的,一個個都是平庸之輩,這才讓人羨慕嫉妒甚至是討厭。
但如果一個優秀的人爬上了高位,並且展現出相對應的業務能力,那麽厭惡嫉妒的情緒就會淡化,取而代之的則是敬佩。
此時此刻,法庭的風向就在改變。
陪審團和聽證席,對於楊春媛的看法,逐漸從敵視轉變為接納!
張偉的目的,也同樣達到。
“感謝墨議員的回答,我方沒有要提問的了!”
既然目的完成,張偉也直接結束了提問。
等到他回到辯方席上,楊春媛和墨玉珠都忍不住朝他點頭感謝。
就連證人席上的墨議員,也同樣是長出一口氣。
可能全場,只有控方席上的三人組,眼神略有陰霾吧。
“好小子,果然夠狠,不愧是能把我那位親哥搬倒的人!”鄭奮勇盯著張偉,臉上浮現出一抹冷厲。
而一旁的布拉克,同樣面露陰沉。
“鄭高檢,這下子是不是得請我當事人上去作證了?”
“嗯,讓你當事人準備準備吧!”
鄭奮勇雖然不爽張偉的手段,但他這邊還有底牌。
庭審還遠沒有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