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台內,中大夫風紀顫顫巍巍的睜開眼睛,此刻的他,面若白紙,眼泛迷茫。
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自從他回到司天台後,整個人渾渾噩噩。
茶不思,飯不想,整整一天沒有進食。
他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現在一聽到沈信這個名字他就深深的恐懼,任憑仆人怎麽呼喊,他都不為所動。
“大人,您好歹吃點東西啊!”
一旁的眾人沒辦法隻好將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醫師。
醫師見狀眼中露出凝重,然後飛快的靠近,在風紀身上猛錘了幾下。
經過片刻激烈的掙扎,風紀“噗通”一聲栽倒在床上。
見到風紀完全沒有了清醒的樣子,醫師無力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已經沒有了辦法,拉起仆人低聲歎了口氣道:
“風大夫的病老夫已經用了全力,如今怕已無藥石可醫,去通知家人準備後事吧!”
“這...”
聽此噩耗眾人頓時哀嚎一片,跌跌撞撞的出去準備後事。
那名老醫師不忍心留在此處,慢慢的轉身向外走去,但還未等他走到門口,就見殿外風風火火的闖進來一名司天台屬官,一頭把他撞倒在地。
只聽其慌張的高聲喊道:“諸位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沈大夫瘋了。”
瘋了?誰瘋了?眾人心中一片詫異。
“是沈信沈大夫,他居然在午門外題反詩,你們看!”闖進來的那名屬官哆哆嗦嗦的將事情講完,眼中充滿了恐懼。
隨即手一攤將午門上的詩放到了眾人面前。
眾人本來沒當回事,便接過來看了看。
片刻後,所有人面色慘白...
“沈信無理!”
“這賊子該死啊!”
“他死定了。”
似乎是聽到了周圍的聲音,原本毫無生機的風紀猛的睜開雙眼,口中急促道:
“快,快將詩的內容讓我看看。”
他說的相當急迫,眾人有些意外甚至無奈,但還是將詩交給了他。
風紀顫抖的接過紙張,開始仔細的閱讀上面的詩:
滿朝文武著錦袍,唯唯諾諾無分毫。
酒池暗含千人血,肉林肥羹萬姓膏。
炮烙飛煙無性命,殺妻誅子更絕倫,
可憐商都成畫餅,負盡蒼生為爾曹。
風紀慢慢的讀,每讀一句臉上的笑容便多上一分,最後整個人竟掙扎了起來,對著詩哈哈大笑。
笑的那叫一個暢快,那叫一個酣暢淋漓,連喊了三聲:“好,好,好。”
屋內的人見此瞬間都楞了,眼神怪怪的盯著風紀,這特麽寫得可是反詩啊,怎麽還能叫好呢。
莫不成又瘋了一個不成?
眾人心思這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不理會屋內人的想法,風紀猛地起身,大聲叫喊道:
“快,扶我起來!”
“本官要進宮面聖!”
風紀非常激動,就這麽一會,他竟覺得自己的病居然好了大半,整個人神采奕奕,甚至體力充沛。
更重要的是自己終於有了報仇的希望,這次定要將那惡賊沈信千刀萬剮,方才解他心頭之恨。
見四周沒人動,一個個的都像看怪物的看著他,風紀大喝了一聲,
“你們這群廢物,在這裡幹什麽,還不扶我起身!”
隨著呵斥眾人終於醒悟,慌忙的扶著風紀闖了出去,隻留下報信的屬官與醫師兩人懵懵的看著,
然後一臉的疑惑?? 醫師此刻有些飄飄然的點頭,莫不是我的醫術已經出神入化,終於將風大人給打醒了?
看來我的一番努力沒有白費啊!
醫師一邊輕歎一邊起身,不遠處的屬官聽到後,恍然大悟,眼中露出了莫名的崇拜之色....
摘星樓上紂王正在設擺宴席,費仲尤魂二人在旁陪侍,酒酣耳熱之際忽聽內官來報:“司天台中大夫風紀有要事覲見。”
幾人愣了愣,這個廢物家夥不是被人罵暈了嗎?怎麽跑這來了。
紂王有意打發其離開,就見一旁的費仲轉了轉眼珠,悄聲道:
“陛下,這風紀乃是朝中老臣,若非要事豈敢打擾,不如一見。”
紂王沉吟了一番擺擺手吩咐道:“既如此,那便讓他上來見朕。”
內官聽令而去,不多時風紀匆匆而來,剛見到紂王就俯地奏曰:
“稟陛下,臣今日在午門巡視,見牆上沈信題有八句反詩,並在午門處妖言惑眾,聚攏官員意圖造反,因此不敢隱匿,伏乞聖裁。”
紂王聽後瞬間面色不悅,心中暗恨怎麽又是這個家夥。
當隨侍官將詩鋪在案上時,怒氣更是衝天,將詩一甩,大聲喝罵:
“這逆臣賊子安敢如此無禮,朕體上天好生之德不殺鼠賊,放其生路,升其官職,彼反寫詩大辱朝廷,罪在不赦。”
在地下跪伏的風紀心中竊喜,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當即向紂王請命。
“這沈信大逆不道實則該死,臣風紀願請命替陛下捉拿逆賊,以報聖恩!”
紂王聽後沒有絲毫沉吟,即刻命令道:“逆賊沈信,題詩午門,甚辱朝綱,情殊可恨,法紀難容。
著中大夫風紀配合禦林軍,定要將那逆賊捉拿在案,千刀萬剮。”
風紀聽後,當即山乎道:“臣,風紀,定不辱命!”
聽到紂王令下,風紀眼神中突然帶著光,就連走路都虎虎生風,恨不得當下就瞬移到午門,然後將那該死的家夥斬殺當場。
不遠處費仲尤魂聽到此事,同樣心升異樣,不對啊,自己還沒陷害呢,這家夥怎麽自己找上死了?
不行,得給你上個保險。
兩人一合計,尤魂率先出班道:“陛下,此種惡賊枉顧聖恩,絕不能容情,若遇反抗應當場斬殺,方能警示眾臣。”
紂王沒有絲毫猶豫,當即道:“準了!”
風紀聽後躬身應是,風風火火的就朝午門而去,心中已經按捺不住殺意。
午門之外,沈信眺望皇城,心中暗罵,都這麽長時間了,怎麽還不來人。
老子等的花都謝了。
沈信在這裡苦等,但不明情況的司天台官員卻是暗生敬意。
這沈大人果然與普通官員不一樣,如今題了反詩竟還敢原地停留。
甚至還題了姓名,難不成真的不怕死乎?
片刻後不少官員小心提醒道:“沈大人,您還是快逃吧,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對啊,您不能留在此處了,不如先去比乾丞相府中避一避。”
聽到眾人的勸說,沈信淡然的擺了擺手:
“你們不懂,有罪者,天下也,非我也。
心正,則不避萬物。”
聽完沈信的解釋,眾人才恍然的讚歎沈大夫這境界實在是高啊。
一身傲骨,心懷天下,更是看透了世間的真諦。
“好,說的好!”
“沈大人就是我的偶像,其風骨勝過我十倍。”
“當今天下再也沒有像沈大人這種仗義執言之人,您看到了大商腐爛的根本,看到了朝堂落寞的悲哀,我等不如矣。”
真正有罪的並不是他們這群普通人,而是這個渾濁不堪扭曲的世界,
每個人為了生命,為了存活,讓他們不得已而違心。
眾多司天台官員聽後頓時覺得自己與沈大人相比著實渺小,仿佛砂礫比之皓月,露珠比之海洋。
不知何時午門外已經圍了大批的人群,他們中有官員,有士卒,有百姓,無一例外的受到了感染。
正當眾人心生感慨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自沈信耳邊響起。
“沈大夫,我們又見面了,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