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回去的路上。
陳清焰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等來到食堂,打了飯,就聽到周圍有人在小聲議論,說昨晚有雜役失蹤。
他心中一動,仔細聽了一會。
卻發現沒人關注蘆一士被燒死的事情。
轉念一想,今天下午才發生的事,哪裡會這麽快流傳出去,除非柳傳亦自己說出去了。
但柳傳亦此時,估計已經躲在住處養傷了。
又聽了一會,直到碗裡的食物全部進了肚子,也沒聽到多少有營養的信息,便離開了食堂。
雜役的危險,他今天算是認識到了。
明早還要去後海洗衣物,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另外,去屠魔殿的幾人安然無恙回來了。
等陳清焰回到住處,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天上的光從熾白轉為略帶幽藍的星月之光。
灰灰蒙蒙。
不明亮,也不柔和。
清清涼涼的,有些異樣。
陳清焰摸著手背上豎立起來的雞皮疙瘩,仰望壓抑的天穹,總覺得上界的氣候與光線,都有些不正常。
或許,這就是上界與下界的區別所在。
他沒有過多照射月光。
走進石頭屋。
關上門後,屋內漆黑無光。
他走到窗邊,這裡有一些星光闖入。
過得一會,陳清焰繼續修煉起了固元功。
想要擺脫雜役的身份,
唯有把固元功修煉到第三層。
而現在,他甚至沒入門。
接下來幾日,陳清焰每日天蒙蒙亮,就去後海洗一籮筐髒衣物,中午聽安排乾活。
期間沒有再發生類似蘆一士這種雜役死亡的慘劇。
受傷有,不多。
還都是輕傷。
很快,半個月過去。
就當陳清焰以為上次蘆一士之死只是比較罕見的事故時,第二天,後海就出事了。
慌亂的人群,從最初聚集在湖邊。
到作鳥獸散。
整個過程,隻用了一個呼吸。
陳清焰兩手抓著籮筐,退到了安全距離。
在他的視野內,兩條長了蜥蜴般利爪的怪魚,拖著比他見過最大的鱷魚還大的身軀爬在湖邊,各自咀嚼著一大塊血肉模湖的肉。
與周圍滿臉恐懼的人相比,陳清焰心中十分沉靜。
說來最先發現怪魚出現的,還是他。
他當時正在搓洗衣物,突然感受到有暗湧從水底湧上來,像一團團空氣,擠壓著他的皮膚。
非常微弱。
兼之周圍有許多雜役在洗衣服,攪亂了他的辨析。
是以,當時並不確定。
不過本著謹慎的原則,陳清焰果斷將沒洗乾淨的衣物扔回籮筐,然後像個完成工作的人離開。
就當他轉身離開湖邊的那一刻。
水底陰影處,隱約浮現出一個巨大輪廓,當水波推開浮沫,一顆猙獰可怖的腦袋,便清晰可見。
岩石般的腦袋布滿凹凸不平的疙瘩,尖銳令人膽寒的牙齒令陳清焰意識到了什麽,立馬爆退。
緊接著,
水浪翻飛。
陳清焰逃脫了,周圍兩個雜役,就沒這麽幸運了。
於是,
就發生了面前這一幕。
怪魚還在歡暢地吃著,血液從嘴邊滲出,混雜著湖水,淋了一地。
陳清焰左右看去,
那些不知道隱藏在何處的修士,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以鬼魅的身法,趕到現場。
兩名修士對兩條猙獰大魚。
場面竟呈碾壓之勢。
修士當真不凡。
騰挪之間,微妙無比,一拳一腳,裹挾著氤氳狀能量,打的大魚翻滾嘶嚎,遍體鱗傷。
像是在戲耍,
虐待。終於,大魚忍受不住,倉惶逃回了湖裡。
修士也沒追趕,似乎只是為了趕它們回去。
是的,趕回去。
而不是殺死。
陳清焰眼中閃過異色。
以他的眼界,看得出來兩名修士完全有實力殺死怪魚,但他們沒有這麽做,連兵器都沒有抽出來,只是用拳腳揍了一頓,趕回湖裡了事。
他低頭沉吟。
知道湖裡的魚,百分百是麟谷專門養殖的。
和骨田裡的植物一樣,是資源的一種。
接下來,
百多名雜役在修士的逼迫下,又回到了湖邊忙活起來。
為了讓大家安心,這次修士沒有離開,而是在湖邊戒備著,以防怪魚再次出現。
陳清焰也一樣,不過他離開了原先的位置,找了個周圍沒人的空位,把剩余的衣物迅速洗好,然後離開了後海。
正午。
食堂。
後海發生的大魚襲擊雜役的事情,果然引發了熱議,大家都在歎息和埋怨。
畢竟一次性死了兩人。
這在整個麟谷,所有雜役院,都是比較少見的,現在卻發生在了他們這邊。
無不心有余季。
甚至有雜役說想要和那些失蹤的人一樣,逃離麟谷。
做個凡人,也好過在這裡擔驚受怕。
當然,這只是說說而已,真正付諸行動的,極少。
在居谷城,唯一能改變命運的,就是成為麟谷修士。
如果說成為修士是一輩子的目標。
那麽把目標放小一點,先做個外門,也是極好的。
陳清焰同樣以此為目標。
先做個外門。
不然每日乾活,能擠出來修煉的時間太少了。
從食堂回到石頭屋,陳清焰照常修煉固元功。
午休的一個時辰,極為寶貴。
而真正勤奮的雜役,是沒有午休的。
都拿來修煉了。
時間一晃,又是半個月過去。
這一夜,
陳清焰照常練完功,正準備從缸裡舀水擦洗身體,驀地聽到一絲細微動靜。
經過這一個月,陳清焰對周圍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盡管動靜極其微弱,但他立馬警覺起來。
汗淋淋裸露的上半身直接趴在牆上。
安靜傾聽。
通過固體傳播,許多細微動靜都被放大。
彷佛什麽被拖動,又像是蟲子在活動,弱不可聞的沙沙聲中,陳清焰神情漸漸凝重了起來。
猶豫思索了片刻,他有了決定。
沒有開門,陳清焰輕手輕腳爬出窗戶,向著推測的聲源方位摸索過去。
翻過一處裂開的骨壁。
陳清焰看到了無比驚悚的一幕。
灰灰蒙蒙的星月映照下,一個頭戴面具,身披黑衣的神秘人,此時正用一個深色頭骨,對著地面一動不動的雜役。
頭骨眼眶空洞,與雜役翻白的眼球齊平。
不止如此,
雜役口鼻耳各處,甚至是身上毛孔,皆有一縷縷略顯灰白的渾濁青氣滲出,統統匯聚到頭骨。
漸漸地,雜役的身體慘白起來。
像是失去了所有水分。
然後變的乾癟。
如同一棵枯樹。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在陳清焰的注視下,整個過程持續了一炷香多點的時間,雜役從一個鮮活的活人,化為了一具空軀殼。
黑衣人收回頭骨,一腳踩在雜役身上。
噗。
灰塵飄散。
形體崩塌。
雜役連通衣物在內的所有一切,統統都化為了灰塵碎屑。
就像入土了一萬年,連骨頭渣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