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剛入夜。
蘭城,萬家燈火。
但平時熙熙攘攘的街道,今天卻靜得出奇,連平時能聽到的汽車鳴笛也消失殆盡。
一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男人,手上攥著一張黑白照片,佝僂著背,坐在江邊的涼椅旁邊。
他剛過三十的生日,但看面相卻滄桑得像個四十歲的老人。
順手理了理蓬亂的頭髮,目光有些呆滯,嘴裡不知道喃喃自語念叨著什麽。
清風拂面,他不過想最後一次感受城市的喧囂罷了。
城市內,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卻沒有他的一席之地,沒有一盞等他回家的燈。
想到這裡,他不禁彎曲著胳膊舉到面前,將頭埋下,輕輕抽泣了好一會兒。
又目光呆滯地投向遠方,磨蹭著從外衣口袋摸出煙盒,拿出一隻點燃,放在嘴邊。
吧唧了一口,閉上嘴,想讓煙霧吞噬心中所有的痛苦,卻又被煙嗆得止不住咳嗽。
隨後將隨身的背包墊放在涼椅上,蜷縮著身體躺下,不想睜開眼睛,更不想面對薑書情已經去世的事實。
無比心痛。
迷迷糊糊睡去。
隻覺得口水打濕了臉下什麽軟綿綿的東西,磨蹭著用手一扒拉,揉成一團直接扔了出去,嘴裡跟著嘟囔了好幾句。
“特麽的,這社會為什麽要這麽現實,努力的男孩子在一線城市,一輩子都買不起房”。
勞資好歹也是狗85的畢業生,現在淪落到公園的公共長椅上蹭床位過活,連西北風都繞著彎走。
哎!
認真回顧起來,他的前三十年就是一部真人小說——
出生在城鎮的普通人家裡。
五歲,跟著教武術的父親學習。
十歲,一不小心拿了個全國少兒武術第一。
十二歲,以全市第一百零一名的成績進入華神一中重培班。
十八歲,以全市第一的成績順利考入了華清大學工程系。
進入大學後才發現,在這種天驕學府,似乎所有的人都是天才般的存在,而他連渣渣都算不上。
心灰意冷之下,渾渾噩噩過完大一養老生活。
大二無意一張彩票中頭獎,開始走上投資創業生涯。
十九歲,因為一個小意外,受到同專業薑書情的瘋狂追求。
二十歲,原本不想在大學談戀愛的他,在她鍥而不舍的死纏爛打之下繳械投降。
膩膩歪歪好幾年。
創業不溫不火,眼看快畢業,急功近利的他的找到了曾經小學的兄弟合作開發專利。
沒想到專利接二連三的出事故。
而薑書情一直在身邊不離不棄,各種支持。
好不容易見到有些許氣色,兩人開始策劃結婚。
但,一夜之間原本該年底分紅的項目被合作夥伴卷錢走人。
更慘的是,工人上門掛橫幅逼債。
公司被迫停止營業。
走投無路之時,他和薑書情被迫變賣新房,住進了廉租房。
本以為等項目專利申請下來就能讓生活好轉,誰知道被控告抄襲,背上巨債。
他這時候才明白自己被最好的兄弟坑了。
艸,向錢看,向厚賺,讓十年的兄弟友誼碎了一地。
他意識到,不能再耽擱眼前這個善良的姑娘了。
忍痛之下,毫不猶豫向薑書情提出了分手。
【老婆,你應該擁有牛排和鮮花,而不是和我在這個漏雨的房屋苟】
嘶吼了一聲之後,
甩開薑書情便衝出了門外。 也就在那晚,接到薑書情閨蜜打來的電話。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人沒了……
三十歲,他徐北城的青春和姑娘,就這樣沒了……
那個為了支持自己創業夢想放棄所有的女孩子……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他隻想對她說句……
————“鈴鈴鈴。”
一陣鈴聲襲來,徐北城歎了口氣,閉著眼睛將嘴角的口水在衣袖上蹭了蹭。
鈴聲?!
鈴聲?!
?!
公園裡面哪裡來的鈴聲?!
豎耳傾聽,這倒是像大學裡面下課鈴聲。
大學時代,曾每次聽到這鈴聲,才會連爬打滾的從上鋪下來——麻蛋,又遲到了。
每隔三分鍾設置的密集鬧鍾,可這怎麽就從來不響呢?!
但薑書情已經沒了,不管是什麽鈴聲都對他沒有任何吸引了,活著如同一具躺屍,就連對五指姑娘也完全喪失了興趣。
他翻了個身,不知踢翻了什麽東西。
砰~
聲音一響,他有些慌張。這才感受到身底下軟綿綿的,雖然有陣陣不可描述的汗味,但絕對不是那種僵硬的公園長椅。
眼睛因為之前哭泣,有些腫得睜不開,只能憑手摸了摸自己的隨身背包。
“咳咳……”
清了清嗓子之後,手巴拉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這特麽的好像是一個枕頭?!
徐北城蹙了蹙眉頭, 用手揉了揉眼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到另外一個男生驚恐的聲音。
“城哥,你又把你的花褲衩扔我臉上了。”
被男孩一嚷嚷,他一臉懵逼,驚訝的坐起身來,朝周圍看了看。
此刻,他在一個宿舍。
準確來說,是大學四人宿舍。
除了剛剛用被子埋著頭嚷嚷的男孩子,被子有些不滿地輕微起伏,其余兩個還在呼呼大睡。
徐北城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如果這是夢,會不會太真實了一點,和他十年前大學的宿舍居然一模一樣?!
這……難道他這是重生了?!
突然百感交集,十年前不是最好的時代麽?!
白襯衫,白球鞋,凌亂的宿舍,塞滿遊戲軟件和小視頻的電腦。
而重生前--香煙,啤酒,天價的房價,各種現實。
思緒凌亂,一時之間還沒有適應過來,愣了好半天。
“叮咚~叮咚~。”
突然,好像是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徐北城慌忙在被窩裡面倒騰起來。
摸到的還是個原始的智能手機,滑蓋一打開,電話號碼便顯現了出來。
徐北城順勢嘀咕一聲念了出來,“********”
這是這十年來,是徐北城記得最清楚的一串電話號碼。
再點了點接聽鍵,一個女孩清脆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徐同學,你好……”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徐北城突然有些難受,眼睛一酸,哽咽的聲音脫口而出。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