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全世界狂熱氣氛的活動?”知音傳媒的主編再次愣住,是被律師的措辭,更被他話裡的那份癲狂之意。
“一個祝福征集的活動。每位讀者可以通過寫祝福卡片的方式寄信給我們公布的地址,或是投遞郵件到我們專門設計好的網頁上,我們會安排專門的相關人員負責統計和整理。”律師微笑。
“可是寫明信片和郵件祝福這種方式早就過時了,我們雜志的受眾大多是一些青少年和中學生,他們應該不會對童話故事裡的人物熱衷到足以付諸時間和精力來祝福他們的地步……”主編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如果是無償的話當然沒人願意,這一點我的客戶比誰都清楚,她說過,人們生來就是追逐利益的野獸……”年輕的律師笑得意味深長,“所以啊,願意為我們兩位主角祝福的人,有可能會獲得一份神秘大獎!”
“神秘大獎?”主編怔怔地說,他覺得今天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也可能這個客戶是個神經病。
對,一定是這樣!畢竟誰沒事會壕擲四百萬美金僅為兩個朋友送祝福,還費盡周折搞個什麽神秘大獎出來!
“對,其實也沒那麽神秘。客戶的要求是,每收到一個記名明信片或是郵件就在獎池裡投入十美金的獎勵,兩個就是二十美金,以此類推……等到七天后,明信片和郵件截止收取,以收貨到的祝福數乘以十倍的美金作為獎勵,隨機抽選其中一名幸運讀者一次性贈予。”
主編徹底震驚了,他張開的嘴角微微抽動,眼眶睜得滾圓,把“目瞪口呆”一詞詮釋得淋漓盡致。
“你們可能不太了解我們的讀者基數……我們平均的每期刊至少會有數百萬級別的銷量,保守估計這其中有十分之一轉化為祝福者的話,會有數十萬人,這麽算下來你們至少要準備數以百萬的美金!”主編顯得有些躊躇,“這會不會太瘋狂了?”
“有錢難買爺開心嘛,許多有錢人的性格就是這麽古怪。我曾經有個委托人是個性格很暴躁的動漫宅男,曾經因為《神奇寶貝》的女主角頻繁更換令她不爽,就瘋狂拋售‘Game Freak’公司和任天堂的股票……你不知道這些富豪有多難伺候,有時候他們簡直是神經質的!”律師拍了拍主編的肩膀,“可這些都不是現在該考慮的,你們現在只需要把宣傳做好,然後把我們的故事刊登在你們最顯眼的位置,其他的工作自會有人來負責。”
“好吧,我現在去準備合同。”主編起身,帶著兩枚包著巨額本票的信封。
二十分鍾後,一輛銀色的保時捷718敞篷版從知音公司的地下車庫駛出,年輕的律師坐在副駕上,臉上掛著如願以償的笑,漂亮的女助理狠狠踩了腳油門,銀色的野獸咆哮著遠去。跑車後備箱裡還放著主編友情贈送他的《小說繪》和《知音漫客》的合集,塞滿了整個空間。
然而律師沒有告訴知音傳媒主編的是,與此同時,一模一樣的事在全世界上十個國家的近二十家出版社與傳媒公司悄無聲息地發生著,這些公司無一例外,每期的刊印雜志至少都是百萬級別的銷量!
這意味著,Jormungandr與楚子航的故事不僅會在《小說繪》和《知音漫客》上刊登,而且會出現在全世界所有知名雜志最顯眼最熱門的板塊……一場人與龍禁斷之戀的童話故事,將如同最迅猛的颶風,瘋狂地席卷整個世界!
……
中國,BJ,某胡同深處的大排檔燒烤攤。
唐本和朱顏坐在一條長凳上,視線在彼此和桌面上來回遊弋著。在此之前他們是人生沒有絲毫交集的陌生人,全靠著桌上箱子裡滿當當的鈔票緊系他們之間突如其來的緣分。這些現鈔看上去剛從銀行取出連封條都沒撕掉,散發的濃濃新鈔味仿佛連燒烤攤彌漫的煙酒味也遮掩不住,那一疊疊緋紅惹眼極了,紅得觸目驚心,令人垂涎欲滴。
唐本是一位介於青年和中年的小說家……當然這只是他的理想,現實世界裡他就是一個撲街小說寫手,還是文青病泛濫鬱鬱不得志的那種,空有滿腔的抱負覺得無處施展,懷才不遇,幻想著哪天只要給他抓住機會就能一遇風雲便化龍……朱顏的情況稍強,剛從美術學院畢業。有人說畢業既意味著失業,朱顏又適應不了996的社畜生活,於是就靠著接一些原畫稿掙的外快來一邊勉強維持生活一邊追逐夢想,是個在藝術方面有些許造詣的有志青年!
他們很像是會出現在這種深夜大排檔的人,滿臉的胡茬和頹喪的狀態仿佛就是為深夜的酒攤而生的,可桌對面的那個女孩卻和這裡的市井氣格格不入。
女孩一身緊體的黑色皮衣,張揚地炫耀著全身美到誇張的曲線,她修長的美腿交疊斜翹著,像是奪命的彎刀,女孩全身籠罩在昂貴的香水裡,眼角的緋紅拉出鋒利的弧度,高挺的瓊鼻好似險峻的山峰般高不可攀,嘴唇飽滿透紅,像是某個從T台上剛下場的冷豔名模。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故事的大綱我也給你們看過了,我需要一個感人的故事,要是能催人淚下感人肺腑讓讀者傷心聞著流淚的那種,爭取讓看到這個故事的人都愛上我們的Jormungandr和楚子航……你們只有兩天時間。”酒德麻衣忽然頓了頓,低頭看了看腕表,“不,準確來說是一天零十個小時,連載的第一章故事就要新鮮出爐。”
然後她狠狠地咬下最後一串椒鹽鳳爪,抽出箱子裡的一張紅色鈔票往桌上重重一拍,“味道夠勁,再來十串,這次要雙倍辣!”女孩氣勢逼人。
“大綱都有了,時間方面我沒問題!可是要讓所有人都愛上他們很難。雖然我對自己的文筆和劇情把控能力很有自信,可是迄今為止還沒有哪個作者能創作出讓所有人都愛的角色……”唐本不敢直視酒德麻衣,只能望著那一箱子的鈔票和半桌的鳳爪說。
“沒事,他們會愛上的,因為Jormungandr和楚子航很值錢,沒人會和錢過不去。你的任務就是把你畢生的才華和熱情都投入到這部作品裡,把Jormungandr當你親媽、把楚子航當你親爹那樣對待。你不是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麽?這次就是很好的機會,只要你的故事能打動大家,以後所有的出版社都會爭著搶著要你,那些曾經看不上你的編輯會把你當成祖宗供著。”酒德麻衣把視線從唐本身上收回,瞥向朱顏,“你呢?”
“時間太倉促了,漫畫根本就不是能夠日更的工作啊!”朱顏怨歎,然後他又瞥了瞥那堆紅得冒光的鈔票,狠狠一咬牙,“不過我還認識幾個在做原畫師的朋友,我們可以通宵趕工!不過如果有主角的原型圖的話就更好,那樣我們就可以省去角色設計的步驟,效率會提高不少!”
酒德麻衣不知從哪變出兩張黑白照片,推在桌面上,“男主角是個精英酷哥,冷面話少但是悶騷,外冷內熱,很有八婆的潛質;女主角是個經常腦子犯抽的美少女,講得一口好白爛話,大大咧咧卻又不失心細……嗯,你們也可以考慮在故事添裡加一個叫‘Ricardo’的角色,男主角的師弟,作用是一直暗中為他倆的愛情保駕護航,性格嘛……精英果決且講得一口好白爛話。”
“這個叫‘Ricardo’師弟的性格是他倆的集合麽?”唐本小聲嘀咕,“怎麽聽上去不像是師弟,更像是他倆的兒子?”
“你悟性很高嘛。”酒德麻衣拍了拍巴手掌,黑衣司機提著一把鋒利的軋紙刀從遠處走來。酒德麻衣接過軋紙刀,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抓起一把厚重的現鈔,一軋為二,那般大刀闊斧的氣勢就好像在軋她高考結束後的複習資料。
眾人目瞪口呆沉默了片刻,有裸露著滿背紋身的壯漢把酒瓶狠狠地砸在桌上,吹著口哨:“這妞真給勁兒!利索!”
滿堂的喝彩聲和起哄聲裡,酒德麻衣一腳踩在椅背上,她舉著軋紙刀就像舉著古代的斷頭鍘,底下的鈔票就像是罪人的腦袋,她毫不猶豫狠狠軋下,一疊一疊又一疊,紛飛的鈔紙就像飛濺的鮮血,落入司機準備好的牛皮紙袋裡。
“一百萬稿酬,一人一半。”酒德麻衣把旅行袋的拉鏈拉上,往唐本和朱顏面前的桌上一扔。
“你們那邊的一半都是右半張,自己拿去分,不過就算你們拿到銀行也換不回整錢的。想要左半張,就拿故事和漫畫來換。記得廢寢忘食地好好乾啊!最厲害的編輯們攜帶著美好的前程正向你們招手!大家都是最棒的年輕人,期待Jormungandr和楚子航在你們的故事裡大放異彩……不過下次見面可以刮刮胡茬洗個頭什麽的,你們身上那股濃濃的單身漢的氣息有點影響我今天的食欲。”
唐本和朱顏看了看堆滿桌的鳳爪殘渣,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但誰也不敢頂嘴。
酒德麻衣一拍手掌,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畫了四個零的本票,“今晚的酒我買單,兩天后請在各大雜志上期待著一個棒極了的愛情童話並祝福他們。哦對了,我們的新人叫Jormungandr和楚子航,記住這兩個名字!”
人們舉著酒瓶猛敲打在酒桌上,節奏鏘鏘響,酒德麻衣款款地邁起長腿扭動纖腰踩著節拍朝路邊那輛加長悍馬走去,她在離去前朝所有人拋出個飛吻,儼然一副女明星作別粉絲應援的架勢。
所有人都醉醺醺的,不知是因為今天的酒精太過上頭,還是因為離開的那妞太過火辣。孜然味與煙酒氣熏天的燒烤攤,那股濃鬱到讓人目眩神迷的馨香好似永遠充斥在這狹窄的胡同裡,經久不散。
……
行政套房裡亂得像剛經歷過恐怖襲擊的廢墟。可樂罐多得能堆成一組多米諾骨牌,肯德基的外賣紙袋隨處可見,披薩和雞翅的殘渣大概足夠一整窩的老鼠吃上一個冬天,唯一乾淨整潔的桌面是因為擺滿了四筆記本電腦,它們全開,CPU正在以超高的功率運轉著。
楚子航坐在“廢墟”的中央“淨土”裡,他戴著耳麥,雙手在鍵盤上飛快的地敲動,眼睛緊盯電腦屏幕一動不動,像個正在盯梢的機器人。四個電腦的屏幕正好能拚成一整個BJ市的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的紅點閃動著又馬上熄滅,然後在其他的地方出現。
芬格爾以“大”字躺在床上,他一手伸到床下,搖晃著地板上的紅酒瓶,一手抓著一片已經乾硬的披薩狠狠撕咬,看起來像個宿醉的巨鱉。
“路明非和他的獵人朋友呢, 好像從今天上午就沒見到他們?”楚子航摘下耳機,忽然問。
看起來他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了,可即便如此,忽然結束長時間高壓工作的他也沒有像普通人那樣深深的長舒一口氣立刻癱軟在柔軟的椅背上,而是立馬詢問路明非的去向,他生活裡的所有狀態好像都是如此不需要任何停頓,可以無縫銜接。
“他的那個獵人朋友一直嚷嚷著手癢,說是一定要切磋幾把星際不然渾身刺撓,但是又不想打擾你乾活……大概去網吧了吧。”芬格爾灌了口紅酒,“我要會打我也去了,可惜我對遊戲不感興趣。但現在看來去網吧閑逛大概也比在這裡聽師弟你敲鍵盤舒服!”
“網吧裡的鍵盤聲會更嘈雜。”楚子航一本正經地說,“而且還會有各種雜音,據統計,網吧排在噪音汙染最嚴重區域的前三,僅次於施工的場地。”
“可那裡至少有妹子啊!那些抱怨聲和互噴聲聽起來也至少有人味。”芬格爾滿臉幽怨,“師弟你是怎麽做到三個小時隻發出壓鍵冒的聲音,連咳嗽都不咳一下廁所都不上一趟的!你上輩子是鍵盤成了精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