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淼淼來了嗎?”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穿著墨綠色製服的瘦高男人走了出來,男人長著一副顯眼的東方面孔,講話時微笑間露出潔白的牙齒和他黝黑的皮膚十分具有反差感。
男人身上墨綠色的製服看起來做工相當考究,邊角處滾著燙金色的絲邊,金色的袖扣和紐扣全是由銀線手工縫合,深玫瑰紅的領巾,胸口處繪有一株將要腐朽的巨樹圖案的刺繡。
路明非知道,那是卡塞爾學院的校徽——伊格德拉修——半朽的世界樹。
雖然墨綠色的製服沒有任何品牌標識,看起來更像是定製的校服款式,但在場哪個不是眼尖的精英,一眼就能看得出這件製服的用料和質感相當高級、加上考官的舉手投足間的非凡氣度,讓人不禁感慨這個這個聲明不顯的卡塞爾學院不愧是能和芝加哥大學聯誼的貴族名校啊!
被譽為鋼琴小美女的柳淼淼條件反射一樣站起身,像極了軍訓期間被教官突然點名的新兵蛋子,簡單的回答還忍不住拖著幾分顫音,“到!”
“我是你們本次的考官葉勝,跟我來吧。”男人簡短的自我介紹後,柳淼淼兔子般十分乖巧地跟著男人進了會議室,還不忘轉身關上房門。
“葉勝學長……”路明非盯著已經被緊緊關閉的門,喃喃自語。
“學長?路明非你認識這位考官嗎?”陳雯雯詫異地望向路明非。
“不算認識……吧。”路明非依舊望著緊掩的房門。
“路明非你喊這聲學長該不會以為你進卡塞爾學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吧?”趙孟華略帶幾分挑釁地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甚至都懶得丟給趙孟華一個“看傻子”的眼神,而是把後者當成空氣直接無視。
畢竟大樹不會理睬蜉蝣、巨龍不會俯瞰螻蟻,此時的趙孟華在路明非眼裡就和他樓下拽著青鼻涕穿著開襠褲、為了一根棒棒糖而互放狠話的幼稚園小屁孩沒什麽兩樣。
那小孩把鼻涕甩到你身上,你難道還硬要擤出一樣的甩回去?
跌不跌份?
況且路明非也沒什麽想和近在眼前的陳雯雯和趙孟華交流或是拌嘴的心思,因為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葉勝學長後他的思緒早就飛到了天涯海角。
此時坐在會議室裡和他僅有一牆之隔的應該不只是葉勝學長,酒德亞紀學姐應該也在吧?
按照發展不久後這對還未聊表心意的戀人大概就會擁抱著熾熱的愛意在冰冷漆黑的三峽水庫下瞑目而終。
壓抑、沉悶、窒息,兩人被困在暗無天日的三峽水底,卻依然想燃燒生命的余燼將任務目標帶回學院。
那一天,卡塞爾學院的廣場上燭火似星、白鴿起落,秘黨不僅失去了一對神仙眷侶似的佳人,更失去了兩位英勇慷慨的戰士!
這也一直是盤踞在路明非心頭深深的意難平啊!
也許這就是他夢境存在的意義,路明非這樣想。他下意識握緊了擱置在膝蓋上的拳頭,手背上青筋冒起。這也是他這三年來執著於力量、勤於劍道的最重要的原因。
他見識過毫不作為的自己,像是個固執又懦弱的死小孩抱著不堪回首的過去不肯松手一錯再錯、永遠也長不大!
路明非不想變成那樣也害怕變成那樣。
這次,那些愴然淒涼的挽歌,他會拚命改寫,那些名為遺憾的悲劇,他要一一斬去!
“下一位,蘇曉檣。”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葉勝極富禮節地將柳淼淼送出門。
在場所有人都如同複製粘貼般的“唰”一抬頭望向第一個登場卻隻堅持了十分鍾就Game Over的鋼琴小美女,心想哪怕自己通不了關,也切不可如此之快就敗下陣來。
唯獨路明非看著葉勝,腦子裡偷偷想著撼天動地、改變世界的驚天大事。
柳淼淼本就有些委屈,現在又被眾人像圍觀動物園裡的銀背大猩猩一樣盯著,她再也繃不住自己的難堪與落寞,眼眶微紅地拿起書包一言不發地快步逃掉了。
有了柳淼淼的前車之鑒,就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天女被點名後立馬繃直身子,機械地跟著葉勝進到會議室裡,在場除路明非的其他人臉上更是寫著肉眼可見的“我很緊張”四個大字。
“路明非,你不緊張嗎?”陳雯雯看著神色不改的路明非,好奇地問。
“平常心就好,卡塞爾這間學校比較古怪,他們選人的標準挺……特別,能不能進其實早就寫在族譜上了,不過對絕大多數人來說考不進去反而才是好事。”路明非說。
“你好像對他們很了解。”陳雯雯好奇地說。
“裝神弄鬼!”趙孟華冷笑。
僅僅過了五分鍾,小天女就一臉憤然地從門裡走出來,她拿上背包朝後方彬彬有禮的葉勝擠了一個不怎麽嚇人的鬼臉,狠狠一跺腳然後離開。
“趙孟華。”葉勝念。
趙孟華進門之前給了路明非一個挑釁的眼神,其中的寓意大概就是:我知道你路明非一直擺著一副什麽都了然於胸盡在掌握的架子想嚇唬人,其實你自己心裡怕得要死,這種低劣的伎倆對我趙孟華完全不起作用,等著吧,現在輪到你趙大爺上場表演了!
嗯……趙孟華確實給了路明非一個相當精彩的表演——變臉。
趙大爺雄赳赳氣昂昂一副“我趙孟華都面試不上其他人更是想都別想”的架勢進去,然後不到三分鍾後又仿佛遭了晴天霹靂一臉生無可戀的出來。
“這家學院有毒!”趙孟華不甘心地丟下這句話後遺憾離場。
“陳雯雯。”葉勝宣讀下一個面試者的名字。
陳雯雯心裡“咯噔”一下猛然站起,身子僵硬,就像早朝上被皇上突然叫到名號的欽差大臣,也不知下一秒宣讀的是加官進爵的美譽還是“拖出去砍頭”的死罪。
看著大殿上她認識的同僚們一個個被皇上斃了只剩下路明非一根救命稻草,陳雯雯有些無助地回頭望向路明非,“路明非,我有點害怕。”
尋常男生見到陳雯雯這副作態還不得小鹿亂撞,當場下跪給皇上三叩九拜祈求聖上從輕發落,如若不然就將微臣與那陳侍郎一同處死吧!
但路明非豈是凡臣?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回以陳雯雯一個平淡如水的微笑,但這個微笑其實相當的耐人尋味。
就像是在告訴她:我路宰相早就是皇帝他老人家身邊的大紅人了內幕我通通知道!我老路什麽世面沒見過?你陳侍郎就別在我面前裝柔弱了還不如慷慨赴死,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我寬慰你幾句你難道就不用死了?
最終陳雯雯堅持了十五分鍾,然後灰溜溜地走出來,她看了看路明非毫無緊張感的面龐,幾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又閉嘴沉默。
“要不我在這兒等你吧?”陳雯雯最終還是向路明非問。
“不用了等我了你先走吧,我會在裡面待挺久的。”路明非回復後燦爛一笑,然而這個笑容並不是遞給陳雯雯而是面向葉勝的。
然後他問出了一個讓葉勝也摸不著腦袋的問題。
“學長,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