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隊人馬,和我一起去西邊!”
南方的莊園和北方的塢堡一樣,都是世家勢力膨脹的產物,所以帶些郡兵也是以防萬一。
“長安公,你的傷?”
“范校尉幾天不見怎麽矯情起來了?”
劉義真看著這位敢在關中追著百人跑路的猛男有些不滿。
“不要讓南方奢華去了心中的血氣。”
“回去和裴方明也說說,他年紀小。又自幼生活在河東那等艱苦之地,突然見識過建康繁榮怕是有些把控不住。”
“喏!”
裴方明和范道基都是武將的好苗子,要是被花花世界給廢了未免有些可惜。
一行人來到西面的吳郡張氏莊園後直接亮明身份硬闖進去,果然在其中找到大量被拐賣的孩子。但奇怪的是劉義真並未立刻捉拿涉事人員,而是下令封鎖張氏莊園。
但有的案子是案子,有的案子可不是。
從其中牽扯的東西比表面上浮現的還要多。
宋國公府。
劉裕挽起劉義真的袖子仔細端詳劉義真手臂上的傷口。
這還是劉義真第一次見到如此的劉裕。
如果說之前的劉裕給劉義真的感覺是一座可靠的大山,頂天立地。那今天的劉裕就讓劉義真仿佛是在面對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依舊踏實,但下一刻就要山崩地裂。
“爹,沒事,真的!”
劉義真想要把手臂抽回,但是劉裕握住劉義真的手就如同一把鐵鉗,力量上的差距讓劉義真根本沒法動彈。
“車士……”
良久,劉裕才開口。
“你說為父是不是老了?”
此話一出劉義真瞬間毛骨悚然。
火山,要爆發了。
“孤以為孤的聲望足以讓他們不敢動彈,但是在私底下的小動作卻是一點都不少。”
劉裕怒的不是劉義真的這次意外。
而是世家依舊在背著他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對於劉裕來說,這就是挑釁。
“但是……”
劉裕無奈的一點是:“張家,現在動不得。”
張裕是廣州刺史,坐鎮南方。
一旦張家出事,沒人敢去賭張裕究竟會如何去做。
再加上眼下的政治局勢再經不起任何風波,不然浪費的是劉裕身邊一群人的心血。
“孩兒明白。”
劉義真明白劉裕現在的處境,所以在脫險後第一時間就帶兵去了張家的山莊封鎖住那裡,而不是光明正大的把張氏這盤菜端到朝堂上逼迫劉裕吃下去。
“車士真是長大了。”
劉裕對於劉義真的處理方式也很滿意,同時還帶著一些欣慰。
從劉義真上任丹陽尹以來就開始不斷挑唆世家矛盾,這很符合劉裕一直以來執行的國策,這讓劉裕有了“此子類我”的想法。
但是眼下卻因為自己的事讓劉義真不能放開拳腳,甚至還因此涉險,這讓劉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現在的他,就處在“胸中大志”和“現實困難”的糾結當中。
“父親放心,孩兒不是不懂事的人,只是我實在沒想到後面牽扯到的是張家……”
這會劉義真說的是真心話。
他其實在這第二把火沒打算繼續燒世家。
劉義真的第一目標還是給自己積攢政治聲望與能量,打擊世家雖然也是做,但這只是過程,不是目的。
他真正的想法是揪出來一個貪贓枉法的官員,然後讓蔡廓上去死咬對方不放,把火燒到“吏製”上。
沒曾想挖錯根了,挖著挖著又挖出一個世家。
這讓劉義真繼續也不是,放棄也不是,只能來找劉裕。
沒成想劉裕這裡居然也需要一個台階下,於是兩邊都能各退一步,不至於被自己逼到懸崖邊上。
“但是若就這麽放過這些人,未免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劉裕也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主。
武將出身的創業君主一個個都是厚黑學大佬,劉裕肯定也沒有例外。
劉義真連忙勸道:“父親不要衝動!”
搞世家還是劉義真來的好,仗著劉義真現在還未引起太多人注意,還可以利用如謝靈運、蔡廓這種人放在台前,而自己躲在後面的優勢,完全可以把世家的敵意降到最低。
但劉裕如果現在下場很可能會影響到一些世家的態度。
現在劉裕最要緊的就是穩穩的登基稱帝,不然劉義真的一切算盤都是枉然。
搞世家什麽時候都能搞,但是劉裕登基可只有這一次,要是不顧大局被自己搞砸了那自己就只能哭去了。
到時候劉裕的評價就不是劉宋武帝了,而是下降到曹操,乃至司馬懿那個級別。
自己……運氣好點是個司馬昭,不好的話可就成曹植了。
現在劉義真可以浪,但劉裕一定要穩如死狗。
“車士放心,為父還需要你來教不成?”
劉裕有些不滿,劉義真這話什麽意思?
難不成自己還能和小孩一樣上頭不成?
劉義真心底默默嘀咕一句:“您憑喜好乾的事還少嗎?”
劉裕問劉義真道:“你可知那張家為何拐賣孩童?”
搖頭。
“訓練私兵。”
劉裕表明不說,心裡卻和明鏡似的。
“江東世家自從後漢時期就開始豢養私兵。在東吳時期甚至乾脆就是各個世家將領帶著自己家兵作戰。”
“如今世家雖然沒有那麽猖狂,但他們還是偷偷摸摸在訓練私兵。”
劉義真有些奇怪:“但若大家都學張氏,那每年豈不是要丟掉無數孩子?”
劉裕搖頭:“不是, 只要張家做的有些過了。據我所知是張裕的兒子張永所為,此人多半是不知者無畏,把主意打到了歪門邪道上。”
張永?
這下劉義真知道了,又是個坑貨。
在宋文帝時期,王玄謨經略河南,進攻碻磝,累旬不拔,為魏軍所殺甚眾。張永這人居然連夜撤圍退軍,不報告諸將,導致眾軍驚擾,為魏所乘,死敗塗地。
但偏偏這貨居然犯了這種能上軍事法庭的錯誤後還能活著,後來更是一路做到征北將軍。只能說劉宋的武將真是軍功赫赫者死,*****活,還活的很滋潤。
“父親的意思是針對張永?”
“當然不是!”
劉裕此時活像一隻老狐狸:“一個張永,來當儆猴的那隻雞還不夠格!”
與此同時,在陰暗的牢獄角落,幾個人突然暴斃的消息也如雲煙一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