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乾阿利那邊的動作快,劉裕也並沒有讓劉義真等太久。用完晚膳就派人把劉義真叫過去。
“父親。”
嗯?
劉義真敏銳的發現今天劉裕的房間內還有兩人。
一個劉義真不太認識。
還有一個居然是今早在朝堂上幫李順說話的祀部儀曹?
這是什麽情況?
似乎看出劉義真的困惑,劉裕笑著介紹起劉義真不認識的那人:“這位是揚州主簿、孤的參軍張邵。”
張邵有些矮胖,他看到劉義真後卻是深深作揖:“長安公,之前多有得罪。”
得罪?
“在下出自吳郡張氏。”
“哦,哦?”
就是那個倒賣人口的吳郡張氏。
但正因如此,劉義真才愈發覺得詭異。
張邵、禮部儀曹,還有劉裕同處一室。
在聯想到今早的朝會,劉義真腦子有些亂。
張邵開始給劉義真解釋:“之前我那不爭氣的侄子做些見不得人的買賣,本來我是想親自帶他來給長安公謝罪,但是不成想他忽染惡疾,前幾日已經故去。”
好一個忽染惡疾。
怕是人道毀滅吧?
之前還說叱乾阿利狠,現在轉頭就冒出來一個更狠的,直接大義滅親。
“我那侄子死後我便一直惶恐不安,直到一個月前宋王找到我……”
張邵說到這的時候小心的看了一眼劉裕,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下去。
“算了,孤看這小子有點被嚇到了。你們出去孤和他說說。”
張邵和禮部儀曹向劉義真拱手後便離開,隻留下劉裕劉義真父子兩。
“想問些什麽嗎?”
劉義真閉上眼睛,良久後出了一口氣:“全部。”
“張邵在我發布限奴令的第二天就找到了我,說要給你道歉。”
“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給你道歉的禮物。”
“那天張邵來找我的時候突然跪倒在我面前,說願意為你布一個局。”
“為我?”
“為你。”
劉裕瞅著劉義真:“你以為別人沒有調查過謝靈運為何突然會穿著百姓的衣服一個人去棲霞山?”
“謝靈運去往棲霞山前最後一個見的就是你。”
“而且救下謝靈運的王買德也是你的人。”
“這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車士,不要把所有人當做笨蛋,就你一個聰明人,不然你以後是吃大虧的。”
劉義真被堵的無話可說。
“這件事讓不少人對你懷恨在心,只是礙於為父,他們沒有直接動手。”
“張邵也知道世家中已經有人盯住你,恰好此時你無意間發現張氏背地裡做的買賣,張邵就想著設計一招幫你洗去麻煩。”
“所以我就先將你調往江州,給他時間。”
“他先是聯絡一些對你不利的世家,之後又借著北魏使者這個契機讓他們提出讓人鎮守邊疆的辦法,順帶著就可以將世家的力量打散開來,遷往中原。”
“現在你明白了嗎?”
劉義真深深吸了一口氣。
原來張邵就是那個幕後黑手。
只是這個黑手並非針對自己,自己貌似……依舊是個工具人?
現在看來,第一層,第二層還是李順和世家這兩個被算計的受害者。
第三層不是張邵,而是劉義真自己。因為張邵幫劉義真打擊了一些反對力量。
第四層才是張邵,張邵不但利用這件事重新幫吳郡張氏贏得劉裕的信任,還使自己立下大功,相信不久後他就會高升。
而劉裕。
在第五層。
明明什麽都沒做,不但幫兒子劉義真清除掉障礙,還利用這件事嚴重打擊了世家力量。
劉義真此時腦殼有些疼。
“父親,我想問一些事。”
“問。”
“我在江州時你用王韶之提醒我時真的僅僅是我理解的那層意思?”
劉裕看著劉義真:“你理解的意思是什麽意思?”
“兄弟和睦。”
劉義真此時沒有裝傻。
他發現和劉裕這種站在時代浪潮的人耍心眼簡直就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劉裕輕輕點頭。
“那時候就是要讓你針對王弘,把你和王弘的矛盾擺在台面上,迷惑將要對付的世家。免得他們察覺到什麽。”
果然。
劉義真的笑容有些苦澀。
“我一直在父親的計劃中?”
“今天早上你怒斥李順倒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那樣我還挺喜歡的。”
“……”
“最後一個問題。”
“問吧。”
“父親為什麽事先不告訴我?”
劉裕聽到這個問題後沉默許久。
“車士。”
“嗯?”
“在你眼中,爹是個什麽樣的人?”
“英雄!”
“大英雄!”
此時的劉義真沒有半點違心。
劉裕聽到劉義真的話很開心。
他起身走到劉義真的背後坐下,將兩有力的手掌搭在劉義真的肩上。
“你可知孤為何自認是楚王后裔?”
劉義真一驚:“父親本來不就是……”
“車士,你書讀傻了?”
“為父出身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還什麽漢室後裔?”
劉義真也疑惑為何劉義真認一個那麽久遠的祖宗。
冒充後代這種事情,當然和嫡系血脈越近越好。
劉備都敢找中山靖王,劉裕找一個離劉氏嫡系血脈更近的劉姓諸侯王不是難事,為何要去找劉邦的弟弟,並非嫡系血脈的劉交?
“因為孤看不慣漢高祖的作為。”
“孤欽佩他、仰望他,但是孤不希望成為漢高祖那樣的人。”
劉裕首次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他的這番話傳出去怕是要引起驚天波瀾。
“漢高祖先是和項羽反目,又拋妻棄子,雖然最後坐得天下,但其中之事畢竟不光彩。”
“孤不希望成為那樣的人。”
劉義真繼續沉默。他能感受到劉裕放在他肩上的手變得很重。
“所以孤也不希望你變成那樣的人。”
劉裕松開手, 罕見的露出疲憊的神色。
“自從道和故去,孤便被朝堂瑣事纏住再也脫不開身。”
“孤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消。今不複騎,髀裡肉生。日月若馳,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
“車士應該知道為父的志向是什麽。”
“光複神州。”
這一點,劉義真再清楚不過。
“沒錯!”
“但若是孤一直被瑣事糾纏,如何還能行北伐大業?”
“何況……這北伐,為父不做,你們這些兒孫就要打。”
劉義真回頭看向劉裕,眼中已是驚駭。
他明白劉裕的意思了!
他這是要做……趙武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