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凍死了!”
負責放杆火的高允和王買德在清理完滿地殘骸之後便急匆匆的趕回自己的住處。
兩人都是北方人,對南方的這種蝕骨濕冷都有些扛不住。所以在結束後第一件事都是回到屋中烤火。
“今天那些東西真是……匪夷所思!”
兩人雖然身子凍得直哆嗦,但對於今天的杆火的好奇心卻是絲毫不減。
高允還好一點,一直是協助劉義真在做杆火,多少有些見識。
但王買德對於今夜的杆火卻是念念不忘。
“當當當。”
就在兩人感慨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
一打開,卻看到劉義真站在屋外。
“長安公?”
兩人趕緊起來迎接。
“長安公不是在給老夫人過壽辰?”
“祖母方才太過開心,此時卻是乏了先睡下。匆匆結束宴席後我便過來看看。”
劉義真目光掃過房間內的種種布置,看得出來兩人只靠俸祿過日多少有些寒酸,和尋常百姓家無二。
“也難為你二人再次住了這麽長日子。”
不等兩人開口客套,劉義真先說出自己的來意:“不日我將進入中樞。丹陽府尹將由蔡廓接任。”
此話一出兩人都面面相覷,不知劉義真是何意。
“我大哥放棄了。”
放棄?
放棄什麽?
王買德率先反應過來,面露驚色。
高允反應略微慢了一拍,但也很快知道所謂的“放棄”是何意。
二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長安公,此事當真?”
“毋庸置疑。”
在得到準確的答案後,兩人幾乎要跳起來。
這其中的過程他二人不太清楚,但劉義真如此篤定,他們就知道穩了!
“所以你們現在沒必要把注意力放在我大哥那裡。”
雖然劉義真沒有明確指示過他二人之前要針對劉義符,但劉義真敢保證他們將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劉義符那裡。
尤其是王買德……
“現在我要做的是盡可能把持朝政中的一些位置,這次世家北遷是個機會。”
“你二人應該明白,你們非世家出身,在朝堂上寸步難行,所以必須要有足夠的功績,不然別說我,就連我父親也無法越級提拔你們。”
雖然無法直接提拔,但劉義真相信憑他們的實力肯定能堵住悠悠之口。
王買德頓時激動起來。
朝堂那種爾虞我詐的地方才是他這種人活的最滋潤的地方!
高允本來是跟著劉義真學數學的,但這些日子他漸漸改變了想法。
從前他對劉裕都是道聽途說。自從來到建康以後他才明白劉裕治下的東晉就如同一個涅槃重生的巨人。
現在眼看這巨人就要蘇醒,而劉義真基本就是下一個能掌控巨人的存在,跟著劉義真混……貌似也不錯?
有人能對金錢視為糞土,但是對名聲說不的人基本沒幾個。
現在看劉義真似乎有把自己當做心腹的感覺,高允也重新喚起年少時的熱血。
“就這樣吧。”
劉義真掏出一張手書放在桌上:“拿這個去找京兆杜氏在建康的商鋪,他們會給你們一筆錢。好好辦個宅子娶個媳婦。”
後面一句話讓兩個老光棍有些難堪,但心底還是暖暖的。
“走了,這幾天你們也準備準備。”
“喏!”
在蕭氏壽宴後一個月後,劉裕借天子名義頒發了一道詔書——
劉義真遷揚州刺史,錄尚書事。
揚州刺史不重要。
重要的是“錄尚書事”。
“錄尚書事”初置時稱“領尚書事“。漢昭帝時期初立,大將軍霍光柄政,與金日磾、上官桀共領尚書事。後來改為“錄”更尊貴,是因為錄為總領之意。
包括三國時期蜀漢丞相諸葛亮、大將軍蔣琬曾任錄尚書事。魏、晉後,掌大權之大臣每帶錄尚書事名號。
所以“錄尚書事”基本就是踏入中樞,甚至統領中樞的意思。
尚書仆射徐羨之為此還專門找過劉裕,但沒過多久就有人看見一向穩重的徐羨之居然是悵然若失的從劉裕處走出。
等傅亮找到徐羨之後想問清楚狀況,卻被徐羨之的一句話給驚住。
“全當以後是長安公監國。”
這話的信息有點多。多到傅亮不敢細想。
在彷徨中傅亮又來到了劉義真的府邸上。
“恭賀長安公高升。”
傅亮之前對劉義真的態度如果說是友善的話,現在就有些卑微的意思。
劉義真倒沒有小人得志的樣子,只是和往常一樣接待了傅亮。
傅亮面對劉義真有些小心翼翼。
“不知長安公,什麽時候去任職?”
當然不是去任揚州刺史,而是“錄尚書事”。
“不急,總要熟悉熟悉再去。不然一不小心得罪諸位同僚就不好了。”
劉義真說的輕松,但傅亮卻心中一緊。
看劉義真似乎是要敬而遠之,這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傅亮勸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長安公不要弄出太多動靜。”
劉義真笑眯眯的看著傅亮:“這是傅侍中的意識還是諸位的意思?”
“都是!”
傅亮表情嚴肅。
雖然不知道劉裕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踏入中樞,但不可否認劉裕的踏入會讓中樞格局瞬息改變。
而且劉義真是劉裕的兒子,代表著劉裕。
傅亮就怕劉義真有著劉裕撐腰開始亂搞,破壞現在的局面。
“傅侍中放心,我有分寸。我總不可能害了大家不是?”
對傅亮身後代表的力量劉義真當然要尊重,但是尊重不意味著劉義真就要不作為。
“世家北遷一事準備的如何?”
這是張邵給世家下套,讓朝廷摘桃子的大禮,一定要讓利益最大化。
傅亮笑道:“都準備穩妥了,長安公無須操心。”
劉義真看著傅亮,也笑了。
這是不打算讓劉義真下場分杯羹?
這決定肯定不是傅亮一個人敢決定的,肯定是種種勢力博弈後已經分好了蛋糕。
真有意思,一邊害怕劉義真攪局,一邊又不想給劉義真肉吃。
果然,即便劉義真身後站著劉裕,也沒法讓這些人納頭便拜。
還是要看各自手段。
一時間,劉義真笑的很開心。
倒可以借由這件事看看,到底誰是人,誰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