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裡，路燈有些暗，人又是站在傘下，其實看得並不是那麽清楚。此時施煙再定睛去看，傘下的人又是神色無波的溫雅模樣。

　　所以，剛才看到他笑，是她的錯覺?

　　還有“你今天很漂亮”這種話，實在不像他這樣溫潤內斂的人能說出來的，太過直白了。

　　但他說了，而她……很喜歡！

　　那就別管像不像他會說出來的話了。她也不像會主動去追逐什麽的人，遇到他之後不也改變了嗎?

　　她望著他，溫婉一笑:“謝謝。”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靜默幾秒，施煙輕喊一聲:“薑先生。”

　　他看著她。

　　溫婉端莊的美人，即使笑得很明媚，也還是端方內斂的，她說:“沒什麽，就是想和你說一聲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條信息。”

　　他似是愣了一下，而後溫柔應了聲:“好。”

　　施煙又對他笑了笑，這才轉身走進院子。

　　等施煙消失在視線中，薑澈才轉身離開。

　　行至拐角處，腳步頓住:“出來。”

　　縮在角落的薑蕊和薑恆瑟瑟發抖，不停在心裡自我安慰不是在叫他們。但那人的余光瞄過來，兩人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一個推一個，哆嗦著從角落裡出來。

　　“五叔。”

　　“五、五叔。”

　　比起薑恆，薑蕊還算淡定，畢竟她前幾天就碰過面見識過薑澈待施煙的那點不同，也勉強算見過世面了。

　　“大晚上的還下著雨，怎麽在這裡?也不帶傘。”

　　他分明說著關心的話，語氣也很溫柔，兩人卻聽得頭皮發麻。

　　倒不是說薑澈平時對他們有多凶，相反，自薑澈住進薑家老宅，為數不多的幾次碰面，薑澈待人都是極其溫和的。

　　但耐不住他們怕他啊！

　　主要還是聽多了有關他的傳言，知道不少與他有關的大事跡，清楚他並非面上看到的這麽溫潤無害。

　　“我和薑恆肚子有點餓，溜去廚房吃了點東西，回來的時候見不下雨就沒拿傘，沒想到走到半路又開始落雨了，從主樓回我們自己的院子要走這條路！”

　　薑蕊解釋得很有求生欲，就差把“我們只是路過，不是故意偷聽”寫在腦門上了。

　　“五、五叔吃過飯了嗎?”話問出來薑恆就覺得自己蠢透了，瞧瞧他這問的是什麽蠢話?每天廚房那邊都會按時給竹苑送去飯菜，都這個點了，五叔怎麽可能沒有吃過飯！

　　薑恆已經做好迎接凌厲目光的準備，卻聽對方說:“吃過了。”

　　居然回答了他！語氣還這麽溫和！

　　難道是傳言誤他，五叔其實並沒有那麽嚇人?

　　薑澈又說:“下著雨，早點回去。”

　　“哦、哦。”

　　別說薑恆，連薑蕊都有點懵。

　　五叔雖然待人溫和，但他是會隨便出言關心人的性格嗎?反正五叔住在老宅三年，她是沒見過五叔這麽溫柔的關心過什麽人，雖然她也沒見過五叔幾次。

　　不等他們多想，薑澈就已打著傘離開。

　　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薑恆才驚魂未定地開口:“姐，我們以前是不是誤解五叔了，他好像並沒有傳聞中那麽可怕。”

　　薑蕊睨他:“天真！”

　　薑恆也不是蠢的，會有這種想法，他也覺得自己確實挺天真的。

　　“不說這個，姐，到底怎麽回事?剛才那個女生是誰啊?五叔和她又是什麽關系?五叔身體不好，

大晚上的又下著雨，居然還親自送她回來！我就出去旅遊了幾天，怎麽回來感覺這個世界都變了呢?”　　薑蕊也很詫異。

　　五叔身體不好是眾所周知的，他常年待在院中休養，連院門都極少出，就算偶爾會出門，也是多以輪椅代步。而現在，他不僅在雨夜中出門，還連輪椅都沒坐！

　　他這是為小煙連身體都不顧了?

　　不不不，應該不是這樣。

　　如果明知五叔雨夜相送很可能會讓他本就不好的身體雪上加霜，小煙一定不會讓他送。這倒不是針對五叔一人，是她知道以小煙的溫柔不會做這種事，不管那個送她的人是誰。

　　所以是五叔的身體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差?

　　想到這裡，薑蕊猛地讓腦子刹住車，沒有再想下去。

　　不管是不是，這都不是她該關心的。

　　“那個院子……咦，不是說祖母的客人就住在祖母院子旁的小院嗎?難道剛才那個女生就是那位救過祖母的施煙小姐?”

　　薑蕊思緒收回，瞥了眼薑恆:“看來你還不是太蠢。”

　　好似勘破了某些大秘密，她仍有點心有余悸。

　　“所以真是……”薑恆深吸口氣:“那這位施煙小姐和五叔是怎麽回事?他們原就認識?”

　　“這倒不是。”

　　薑恆驚疑地瞪大眼:“也就是說，他們是施煙小姐來了我們家之後才認識的?可是這才多久啊，他們就……這麽熟了?是施煙小姐不小心誤入了五叔的竹苑結識的?”

　　“說來你可能不信，他們是在院子裡偶遇的。”

　　薑恆確實不信。

　　五叔一年出竹苑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而且大多時候五叔都是直接坐車離開，很少會和老宅的人碰面。怎麽破天荒出一次門就這麽巧，遇上了剛住進老宅的施煙呢?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算了算了，五叔的事咱也不敢過問，姐，走吧走吧，再不走咱倆都要淋成落湯雞了。

　　他這麽一提醒，薑蕊才發現衣服都淋濕了。

　　“你能這麽想最好不過，五叔的事咱們還是別過問比較好。”

　　頓了下，薑蕊說:“只是小煙和五叔有牽扯，會不會……”

　　“姐，你說什麽?”雨有點大，薑恆沒聽清她的話。

　　“沒什麽沒什麽，走吧。 ”

　　薑恆跟著她抬手遮住頭頂小跑著往自己的院子去:“姐，如果我沒記錯，祖母的這個救命恩人是來自鄉下吧?可我怎麽看她都不像個鄉下來的人啊，長相就不說了，那是父母給的，沒人規定鄉下人就不能生出漂亮的女兒，可她的氣質……真不像一個鄉下姑娘。”

　　“小煙那氣質是天生的不行?非要以氣質論是不是鄉下來的，你怎麽能這麽膚淺?”

　　薑蕊忘了，一開始她也和薑恆有同樣的疑惑。

　　“我這麽想好像確實有點膚淺，不過姐，你敢說最開始見到這位施煙小姐的時候，你不是和我的想法一樣?”

　　“不是！”

　　“好吧，假裝信你。”

　　雨中得薑蕊一記狠瞪。

　　他又說:“姐，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和這位施煙小姐的關系好像很不錯。”

　　“這還用你說?”

　　……

　　回到屋裡的施煙沒有立刻上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托著下巴盯著放在純木茶幾上的糕點盒發笑。

　　滿腦子都是薑澈那句:你今天很漂亮。

　　看來她今天這一番精心打扮沒有白費。

　　那就……再接再厲！

　　正好明天她有個東西要給他送去。

　　想著，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是薑澈的信息。

　　薑先生:【我到了，施小姐早點休息，晚安。】

　　【薑先生，晚安。】

　　又抱著手機笑了一會兒，施煙才起身上樓洗漱睡覺，在上樓前，糕點被她在廚房裡尋了個地方小心翼翼地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