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雪茄抽完了,將近一個小時,已經九點多了。
杜飛一直把黎援朝送到四合院大門外。
平常這時候大門早落鎖了,但知道杜飛家有客人,閆鐵成特地留著門。
在外邊胡同,還有倆人等著。
最近這一年,黎援朝得罪的人不少,只要出了他們家住的部隊大院,身邊幾乎都帶著兩個人。
最後揮了揮手,杜飛看著三人騎自行車出了胡同口才往回走。
卻一回頭就看見閆鐵成站在門裡,有些諂媚的跟他點頭。
“鐵成,謝啦~耽誤你關門了。”杜飛笑呵呵道。
閆鐵成忙說:“都是應該的。”又衝杜飛挑起大拇哥:“要說您真是這份兒的!”
杜飛詫異道:“這話兒怎麽說的?”
閆鐵成道:“您看您還謙虛,剛才那人我知道,號稱二十四校總隊長,可著四九城都有一號,在您跟前都服服帖帖。”
杜飛倒是沒想到,閆鐵成能認出黎援朝,問道:“你還認識他?”
閆鐵成嘿嘿道:“托您的福,我現在上東直門中學上班了,聽學校裡的學生們說的。剛才他來的時候,自報了姓名,才知道是他。”
杜飛沒想到,三大爺辦事兒這麽麻利。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李校長去東直門中學的事兒雖然定了,但還沒走完程序。
三大爺正式跟過去,怎麽也得等明年三月份。
但杜飛心念一轉,就猜出了大其概。
三大爺的確頗有些心計。
他現在跟李校長雖然還沒過去,但事兒已經定了,不是什麽秘密。
東直門中學那邊不少人琢磨著怎麽巴結新來的校長。
三大爺利用這些人,往學校塞個臨時工根本沒有難度。
這樣一來,閆鐵成進東直門中學比三大爺還早。
等三大爺再調過去,一些不明就裡的就說不出三大爺的閑話。
雖然有些掩耳盜鈴,但遮掩一下總是一個體面。
閆鐵成這才早早去了東直門中學。
杜飛早前就合計,等閆鐵成去了東直門中學,讓他去盯點兒張華兵。
現在倒是正好了!
閆鐵成鎖好大門,見杜飛沒回後院,猜出他有事兒,立即主動問道:“科長,有事兒您直管吩咐。”
杜飛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你們學校有個叫張華兵的。”
閆鐵成點點頭道:“教地理的張老師?”
杜飛道:“就是這人,你幫我留心點兒。”
具體怎麽留心,杜飛沒有細說,全靠閆鐵成自個兒領會。
閆鐵成二話沒說,立即拍著胸脯答應下來。
雖然不知道杜飛跟這張華兵怎麽回事兒,但之前閆鐵成嘗到過甜頭。
上次他在勞保廠發現情況,直接換來兩間房子。
這一次,甭管發現什麽事兒,只要杜飛覺得有價值,肯定不吝重賞。
杜飛說完了這事兒,便徑直回到自個家。
對於閆鐵成這邊,他也並沒抱多大期望,屬於是隨手一步閑棋。
能有效果最好,即便最後一無所獲,反正也沒有任何成本投入。
幾天后。
年關臨近,再有一個多星期就到1967年了。
杜飛比平時更忙碌起來。
去年有朱婷在,年終總結之類的都由朱婷包了。
現在朱婷調到區裡,這個工作自然落到杜飛這個高中學歷的副科長頭上。
杜飛忙了好幾天才騰出手。
劉匡福和楊志功那邊又傳來郭寶柱的消息。
自從上次通過陳方石表達出投靠的意思,杜飛雖然去找了楚成,卻沒給郭寶柱回信,而是把他晾到了現在。
一開始郭寶柱勉強沉得住氣,但隨之時間推移,終於耐不住了。
想找陳方石又找不到,最後乾脆通過劉匡福詢問情況。
連著兩次之後,杜飛覺著火候差不多了,他決定星期五的中午,在安定門內大街附近,一個工人食堂見面。
說是工人食堂,過去也是一家規模挺大的飯莊。
三個多月前改成了工人食堂,其實就換了一副招牌,牆上貼了些標語,其他的基本照舊,樓上仍留著雅間。
郭寶柱跟劉匡福過來的時候,楚成正在吃飯。
一葷一素,一碗米飯。
他們倆人進來,劉匡福十分規矩,叫了聲:“楚哥~”
這時杜飛就在隔壁。
這個飯店的雅間中間就是一堵木隔斷,隔音相當不好。
楚成“嗯”了一聲,抬頭看一眼郭寶柱,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緊不慢的把嘴裡東西咽下去,才好整以暇道:“你就是郭寶柱?”
楚成平時沒什麽架子,但從小耳濡目染,真要故意端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郭寶柱知道眼前這比他大幾歲的青年背景非常強大,本就自覺矮了一頭,此時見到楚成,不禁心跳加速,連忙答道:“領導您好,我……我是郭寶柱,東直門中學的……這個,以後……願意為您效犬馬之勞。”
說著竟然直接單膝跪地,模彷戲劇裡邊,雙手往上抱拳。
楚成差點沒繃住,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其實郭寶柱也暗暗後悔,他之前腦子裡設想的可不是這樣。
他原本想侃侃而談,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即使不用劉備三顧茅廬,最起碼也不能讓人看輕了他。
可剛才不知怎麽,進屋看見楚成,腦子一片空白,自個先亂了陣腳,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
磕磕絆絆的,最後乾脆直接來了這一下。
在隔壁,杜飛也被他弄得一愣。
雅間的木頭隔牆本來沒有窟窿,但架不住杜飛這貨隨身空間裡有螺絲刀呀!
剛才郭寶柱來之前,他自個直接捅了一個,這邊的情況一覽無余。
原以為郭寶柱是個什麽樣的人物,現在一看還是太年輕了,閱歷和意志都不夠。
不過這樣也好,他真要太出類拔萃了,杜飛反而要擔心了。
楚成調整一下情緒,澹澹道:“行了,起來吧,現在可不講舊社會那套,你要是真想給我辦事兒,日後再看你行動。”
郭寶柱松一口氣,雖然對自己今天的表現不滿意,但至少結果似乎不差。
楚成說要看他行動,就說明給他機會了。
郭寶柱最愛看,又從小練武術學摔跤,常常自比梁山好漢。
現在他既然要上楚成的船,按規矩自然要交投名狀。
雖然楚成沒提這茬,但他覺著‘看你行動’這四個字,就是一種暗示。
郭寶柱早準備好了,站起來道:“那今後我也跟劉兄弟一樣,叫您楚哥行嗎?”
楚成笑了笑,直接默許了,反問道:“你倆吃了嗎?坐下吃口?”
郭寶柱一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上午就出來了,中午還沒沒吃飯。
卻又擔心楚成就是客氣客氣,他真敢坐下來,反要惹人厭惡。
他還指望以後靠著楚成飛黃騰達,心裡不免患得患失。
好在急中生智,連忙看向劉匡福。
劉匡福嘿嘿道:“楚哥我吃過了。”
郭寶柱有樣學樣,也忙道:“楚哥,我也吃過了~”卻話音沒落,肚子竟不爭氣,發出“咕嚕”一聲,頓時十分尷尬。
楚成笑道:“你小子不老實,吃了就吃了,沒吃就沒吃。”
郭寶柱羞愧低頭。
楚成對劉匡福道:“你再點兩個菜。”
劉匡福“哎”了一聲,連忙轉身出去。
屋裡就剩倆人,郭寶柱有些不自然的坐下來。
原先他一直以為自己很健談,現在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聊天話題。
郭寶柱暗罵自個廢物,隻好咬了咬牙直接開大,把提前準備的投名狀搬了出來。
“楚哥,知道您喜歡過去那些老物件。”郭寶柱咧著嘴,不太自然的笑道:“我知道在芳嘉園胡同那邊有個姓王的,他們家老鼻子好東西了。您說個地方,回頭我弄來,給您送過去。”
楚成一聽就明白怎麽回事,這可是直接送去,不用再花錢買。
而在隔壁聽音兒的杜飛, 則一臉古怪表情。
姓王,住芳嘉園胡同,家裡還都是好東西。
這特麽不就是王襄嘛!
沒想到這位王老兄竟然讓郭寶柱給盯上了。
楚成卻不知該怎麽回話,但他反應不慢,立即澹澹道:“你有心了,回頭你跟匡福商量就行。”
郭寶柱“哎”了一聲,心裡卻不大滿意。
他之所以投靠過來,就是覺著被張華兵壓著沒有出頭之日。
到了這邊,如果再隔一個劉匡福,豈不是跟原先一樣!
冒出這個念頭,郭寶柱連忙調整心態,心中暗想:“不過劉匡福歲數小,更像個跑腿傳話的,對自己應該構不成威脅……”
過了一會兒,劉匡福端著兩盤菜和一大碗米飯上來。
一個炒土豆絲,一個炒蘿卜片,裡邊只有兩三塊肉,但用葷油炒的,廚師水平也夠,聞著還真挺香。
劉匡福放下飯菜,笑著道:“楚哥,我是真吃過了,就不在這兒礙眼了。”
楚成說了聲“去吧”,又跟郭寶柱道:“飯菜都上了,可別浪費了。”
郭寶柱“哎”了一聲,一語雙關:“謝您賞飯。”
楚成一笑,他已經吃差不多了。
等郭寶柱吃了小半碗飯,隨便聊了一會兒,越來越放松了。
按之前跟杜飛商量好的,楚成突然道:“寶柱,說說李志明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