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清明節祭祀後的一個家宴,桃花山莊莊主陶震澤攜夫人與大少爺陶劍芳、梅小蝶姑娘、二少爺陶劍卓共進晚餐,陶劍芳當著陶氏家族列祖列宗的牌位,當著梅小蝶姑娘的面,鄭重向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提出提親請求,請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做主向梅小蝶父母提親,莊主陶震澤和陶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當場應允,承諾節後就登梅家門,向梅小蝶父母提親。
陶老夫人拉著梅小蝶姑娘的手,慈祥地看著小蝶姑娘,就像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一般,說了一籮筐又一籮筐的好話,叮囑陶劍芳好好照顧、好好對待小蝶姑娘,說著說著就從手上摘下祖傳的翠綠滿色的翡翠手鐲,戴在梅小蝶姑娘的手上。
梅小蝶面對如此大禮,一時連連推辭、怔怔的不敢收。陶夫人說:這是陶家傳給兒媳的,是陶家傳了幾代的規矩,不容得小蝶姑娘不答應。
梅小蝶對陶劍芳,也是心思相許,對於兒媳婦的身份,也是心心念之,對於陶夫人的翡翠手鐲,不管是儀式也好、還是重禮也好,終是推辭不過,就十分珍重地收下了,梅小蝶戴好手鐲,輕輕地跪在陶夫人腳下,向陶夫人行了跪拜大禮;陶夫人滿意的拉起梅小蝶,就坐在身邊,不知有多親。
節後三日,陶老莊主和陶夫人親自登臨梅家門,正式向梅小蝶父母求親。梅小蝶父母也是高興之至,欣然應允,一樁美好的婚事就此定下了。
陶老莊主和陶夫人按部就班地為陶劍芳和梅小蝶姑娘的婚事操忙準備著;陶劍芳和梅小蝶也一起憧憬著成為夫妻雙宿雙飛的日子。
那是一個天清氣朗的傍晚,陶劍芳帶著梅小蝶到山後的青雲峰踏青看日落晚霞,小蝶姑娘卻不小心失足跌落一千二百八十多尺高的山崖,香消玉殞在桃花谷之中。
陶劍芳發了瘋似的,衝下山谷,當他終於找到小蝶姑娘的時候,他的衣服早已被樹枝刮破,一張俊俏的臉滿是帶血的劃痕,就像一個衣衫襤褸的受了重傷的逃兵。
陶劍芳找到梅小蝶的時候,小蝶姑娘尚余一口氣,陶劍芳把梅小蝶抱在懷裡,梅小蝶看著陶劍芳,滿足的會心一笑,話都沒能說一句,就在甜蜜的微笑中走了,她走得很安詳。
她是不幸的,她又是幸運的,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死在愛人的懷裡。
陶劍芳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地動山搖,他滿懷自責、滿懷愧疚。
他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小蝶,自責自己為什麽那麽大意要帶小蝶來到這麽危險的地方,自責為什麽自己活著而小蝶姑娘卻死了,他自責為什麽死的是小蝶姑娘而不是自己。
他是那麽的渺小
他是那麽的無力
他的哭聲響徹山谷,谷中會飛的、能跑的都逃走了。
他哭的時候,哭聲在山谷中回蕩回響,就是厲鬼也都嚇跑了。他哭累了,哭聲停止了,山谷中就死寂得可怕。
陶莊主帶著眾人找到他的時候,他還緊緊的抱著梅小蝶,他的淚水早已流幹了。
他已經哭得喉嚨嘶啞,竟失聲了。
只剩下那布滿血絲的眼睛,空洞而無神,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
陶劍芳抱著梅小蝶坐進了馬車
他披頭散發
目光呆滯而空洞
面容蒼白而憔悴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一句話,他眼中只有梅小蝶
他輕輕地擦去梅小蝶身上沾染的泥土,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塵不染。
七天之後,
梅小蝶被安葬在他親自選好的那塊墳地。 在這七天裡,他除了跑遍桃花山莊為梅小蝶找了這塊溫暖的墳地之外,就一直守在梅小蝶的棺槨前,任誰也沒能把他拉走。
整個桃花山莊都沉浸在悲傷、痛惜之中。
這悲傷既有失去一個好姑娘、好朋友的悲傷,也帶有無盡的可惜,可惜芳華不在,青春破碎,良緣未結。
陶老夫人也是哭紅了雙眼,陶老莊主和陶老夫人一生闖蕩江湖,年近四十才生下大少爺陶劍芳,也算是老來得子,甚是寵愛。
陶劍芳自幼天資聰慧,天賦極高,又勤奮好學,做什麽事情都認真執著,陶老莊主和陶老夫人一直都活得很幸福。
現如今將近耳順之年,卻要遭遇白發人送黑發人之事,承受這無盡的悲傷,這七天之內,他們的頭髮竟全都白了。
梅小蝶的父母也來了,梅小蝶的母親早哭得不能自已,滿眼淚光,要兩個人攙扶著才能行走。
梅小蝶的父親雖然沒有哭,但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他強忍的痛苦悲傷一點也不比不比桃花山莊大少爺陶劍芳少多少。
小蝶姑娘是他們唯一的女兒,這個唯一的女兒又生得如此美麗、如此乖巧、如此聰慧、如此善良、如此貼心,如此讓人羨慕。
如果有可能,梅小蝶的父親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女兒的生命。
可是現在,梅小蝶已經不在了, 已經永遠地離他們遠去了,以後的日子,他們只能互相扶持、相依為命了。
梅小蝶的母親只能由他安慰了,所以他千萬不能倒下。
他們來到桃花山莊,沒有說過多的話
他們基本上就沒有說什麽話
面對陶老莊主和陶夫人的自責和歉意,他們沒有明確接受,也沒有明確拒絕。
他們除了悲傷,還是悲傷,無盡的悲傷。
他們除了悲傷,他們都來不及想該要去責怪誰。
梅小蝶的父親本來是要帶梅小蝶回梅家安葬的,可聽護衛小蝶的一對夫婦述說了梅小蝶在桃花山莊的故事,得知她和桃花山莊大少爺之間的愛情,以及在桃花山莊、桃花書院三年快樂幸福的生活。又擔心梅小蝶墳墓常在眼前、梅夫人身體虛弱、睹物思情承受不了,才同意將梅小蝶安葬在桃花山莊。
他們默默地來到桃花山莊
他們又默默地離開桃花山莊
他們悲傷地來
他們悲傷地走
跟隨梅小蝶來到桃花山莊桃花書院、護衛梅小蝶的一對夫婦,在小蝶姑娘下葬以後,便雙雙自盡而亡了。
對於他們來說,死也許是一種解脫。
雖然小蝶姑娘失足跌落山崖與他們並沒有多大關系,但是作為小蝶姑娘的貼身護衛,他們內心的自責也是一日更勝一日,直到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壓得他們無法呼吸。
梅小蝶貼身護衛之死,人們在感歎他們的義氣、忠貞、忠誠的同時,又給桃花山莊全莊人員的心頭增添了更多的壓抑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