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朦朧的清晨,楊修坐著小車從水彩巷前經過。
今天是他被勒令遊街的第三天。
自從得罪了曹錚之後,每個早晨,楊修都會坐著牛車繞著全鄴城的大街小巷遊街,丟人現眼。
早晨的涼風吹過,吹在楊修光可鑒人的大光頭上。
就……挺禿然的。
迎著冷風,楊修憤恨地流下屈辱的眼淚。
如果上天能夠給他一次時間倒回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再去犯賤去招惹曹錚。
誰能想到曹錚居然是曹操的兒子啊。
曹操的兒子,居然會住在這破破爛爛的破巷子裡。
楊修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水彩巷,滿心不解。
這時,忽然有一個熟人闖入了楊修的視線,楊修暫時凝住眼淚,雞賊的眼睛長長地眯起來。
滿寵興致勃勃地走在水彩巷的街道上,步履匆匆,因為他即將要去見一個重要的人。
那人在玄武湖軍營中擔任伍長。
滿寵今天要向那個人谘詢建議,所以他要趁那人去軍營上任之前,把人堵在家裡。
水彩巷是販夫走卒們聚居的地區,滿寵猜測那個人的經濟情況不會太好,因此他特意把豪車停在路邊,步行進入。
這是滿寵作為一個上位者特有的體貼。
放低姿態,向下兼容,這樣可以有效地減少初次見面的隔閡。
除此之外,滿寵還準備了一些小禮物。
二十根金燦燦的金條,裝在錦盒裡,提在手中。
那個人是曹操特意引薦的,說是能解決曹植問題的人,也就是滿寵必須要重點對待的人。
應該是個隱士高人或者臥龍鳳雛之類的人吧?
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聯系到周圍這破破爛爛的環境,滿寵心中立刻就往這方面猜測。
趁這個機會增進一下感情絕對是有益無害的。
如此想著,滿寵嚴肅冷峻的臉孔就情不自禁地布滿了笑容。
楊修遠遠地坐在車上,看著滿寵,驚了。
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又發狠地給了自己一耳光,才確定他不是在做夢。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鐵面無情、嚴酷冷峻的滿寵嗎?
滿寵怎麽會滿面笑容啊?
滿寵轉了性?
他現在這副溫和的樣子,好像一個人啊。
楊修凝神看了看,越看越覺得滿寵的神態眼熟,他調動所有腦細胞絞盡腦汁地想著,終於想起來滿寵像誰了——
——像曾經的他自己!
因為楊修舔著曹植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副舔狗相。
就像前天夜晚,明明知道晚上飆車不好,可曹植非要酒後飆車,他就第一個興衝衝幫著曹植打開了司馬門。
這完全是舔狗在那個瞬間下意識的反應。
至於舔完之後會有什麽後果,就不是楊修在那個瞬間能夠考慮到的了。
楊修是在清醒之後才明白這次的後果很嚴重。
針對怎麽處置曹植和他身邊的黨羽們,曹操秘密召集重臣們開了好幾輪會,處罰結果最近就會下來。
不管怎麽處罰,楊修這個頭號鐵舔狗是肯定逃脫不了的。
曹植以前的作風並不是特別放肆,在楊修日複一日的教唆和煽風點火下,現在的曹植比以前放肆了十倍。
但捅出簍子來,並不是楊修的初衷。
畢竟他一開始只是想舔曹植而已。
沒想到舔著舔著就開始舔歪。
舔到最後把自己的頭髮都舔沒了。
啊~楊修破防了。
他心痛地捂住胸口,一個沒坐穩從牛車的後座上栽了下來。
‘咕咚’
“什麽聲音?”
滿寵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被遊街示眾的楊修從車上摔了下來。
滿寵滿面笑容的表情立刻轉為嚴肅,他和善的一面隻面向特定的人,對於楊修這一類人,肯定用鐵面無情的態度來對待的。
兩道‘活該你自作自受的目光’朝楊修射了過去。
楊修感受到嚴酷的眼神殺,立刻懦弱地縮了縮脖子,同時在心裡幽幽地感歎:
不是滿寵變溫和了,而是他真的在舔人啊~
……
滿寵是在曹錚出門前找到曹錚家的,剛剛好把曹錚堵在門口。
水彩巷是一個擁擠、狹窄、髒亂差的小巷子,按照曹操給的方位,滿寵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謔!”
這門可真夠舊的。
滿寵居高臨下地想著,理了理衣襟,正準備叩門。
這時,門忽然自己開了。
一個穿著低級軍官裝束,五官端正的青年人從半推開的破門後出現。
他的面孔有一些眼熟,他的眉眼有一些似曾相識。
滿寵一瞬間有一些錯愕,因為這種印象來自兩個不同的場景。
這個人的面孔有些眼熟,是因為他幾天前曾經在鄴城縣衙跟這個人見過一面,這人就是名傳天下的小柴胡湯發明者曹錚。
至於這人的眉眼似曾相識,是因為昨晚曹操一直盯著一個男人的畫像看,曹操的畫技比較抽象,加上滿寵對曹錚的印象不是很深,隻記住了那個人的眉眼。
可現在見面之後滿寵認全了, 畫像上的那個人就是曹錚啊。
曹操,畫了一幅曹錚的畫像,掛在臥室裡,整晚整晚地對著看。
曹操還讓自己來找曹錚,商討怎麽處理他兒子的事情。
曹錚上次出了事,夏侯惇、李通、曹丕全都搶著來營救,這些資源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調動的。
當時滿寵還以為是曹錚憑借醫術結下的善緣,現在想來,應該是曹操在背後調動了關系啊。
聽說曹操每天晚上都往水彩巷跑,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
曹錚本來應該住在軍營裡,可他卻能每天回家,據說是夏侯惇專門為他開的特例。
種種蛛絲馬跡在滿寵智慧的腦袋中飛速拚貼縫合,組成了一個集吊詭和離譜於一身的故事版本。
在思考中,滿寵血脈賁張、心跳加速,要大口呼吸才能夠抑製住吼叫的欲望。
假如傳聞中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那麽曹錚絕對會成為北方天下第二有權勢的人。
毫無疑問地,他會超越夏侯惇的地位。
他絕對不可能一直是一個步卒。
滿寵正滿腦子胡思亂想著,陡然一驚,因為他想起來曹操形容曹錚的詞語是‘那個小伍長’。
自己三天前見曹錚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剛入伍的步卒。
隻用了三天,他就成了伍長了?
有鬼,這裡面絕對有鬼!
在軍營中歷練多年的滿寵一眼就識破了這裡面程序的不合規。
不過他沒有大呼小叫,而是用更加炙熱的眼神凝視著曹錚。
小夥子,有點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