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十多厘米的切口並不算太，要是患者胖一點，要是做手術的醫生在老一點，那切開大半個個腹部也是有可能的。

　　醫生往往年紀越大越喜歡切大口子，為啥因為安全！

　　術口切得大，視野更清晰，可操作的空間更大，就是不太利於術後的康復罷了。

　　但對行醫幾十年的老外科而言，手術恢復的快慢已經不在他們的考慮犯籌之內。

　　他們考慮是一定不能讓患者在手術台上出事，不然晚節不保。

　　就像那些富人，越有錢、越出名越膽小是一樣的道理。

　　林然還記得一個比較出名了肝切除例子，那就是直播界嫖老師的肝腫瘤切除，那切口橫跨了大半個腹部，長達二三十厘米。

　　當然那是因為嫖老師足夠胖的緣故，至於他的主刀醫生林然不認識，也不知道老少，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嫖老師的主刀醫生肯定很穩健！

　　…………

　　話扯得有些遠，回到手術台上。

　　林然切開術口，趙傑並沒有動，有二助錢宣在，像給術口電凝止血、拉勾這樣的粗活不需要他一個主治醫來乾。

　　錢宣有些鬱悶！有趙傑在他也只能乾電凝止血拉勾的活了，患者的腹腔他是沒有機會觸碰了。

　　這可是他第一次距離肝切除一助最近的一次機會，沒成想活生生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趙傑。

　　錢宣這個班算值虧了。

　　等術口被擴展開來，患者腹腔內的事業一目了然。

　　趙傑指著患者肝右葉中下端上一個鼓起來囊腫分析道:“好險！這個囊腫都位置靠肝門靜脈太近，要是爆雷，估計立馬會形成大出血，到時候可能又是一場和死神爭奪戰。”

　　林然點頭，“這個位置確實不好。”

　　李閔就站在既然旁邊，實在有些不放心，便忍不住說道:“腫囊切除起來直接三厘米左右(一元硬幣大小)，已經有了侵犯肝門靜脈的趨勢，林然你切的時候得萬分小心，切破了肝門靜脈有點麻煩，對患者的術後康復也不利，而且患者年紀大了，切破肝門靜脈有可能會引發心衰，到時候聊就晚了，實在不行讓我來切也可以。”

　　趙傑看了眼李閔，心裡狐疑道:這老家夥不是來挑毛病的?怎麽還指導起林然來了。

　　不過又想了想，趙傑就明白了。

　　李閔說到底還是個醫生，而且還是急診的副主任醫師，這點心胸肚量他肯定得有！不然怎麽可能還沒有被陳秋峰擠走呢！

　　林然聚精會神，用人形CT眼仔細三過這個位置特別的囊腫。

　　【肝囊腫紅色，側邊距離肝門靜脈2mm，需要手術切除。】

　　“嘶”

　　林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2毫米的距離，有多近?

　　要是囊腫侵犯到肝門就有可能隨時引起大出血。

　　2毫米的距離，不好切！

　　電刀身都有一毫米的直徑，切兩毫米，就像把四根頭髮擺在一起，豎著從中間劃開，難度可想而知。

　　林然在考慮要不要切，或者是不是可以直接把囊腫電燒掉。

　　見林然遲遲沒有決斷，趙傑也勸慰道:“林然，要不讓李主任來切吧！”

　　林然挑了下眉頭，看向李簡便問道:“李主任，目測估計囊腫離肝門靜脈只有兩毫米的距離，您有多大的把握能切掉?”

　　“兩毫米?這你也能看得出來。”

　　李閔現在看林然就像在看怪物！

　　林然點頭，

“應該差不多，誤差不會超過一毫米。”　　李閔搖了搖頭，“我來切的話，也大概率切不乾淨。”

　　林然看向趙傑，趙傑無奈搖頭。

　　囊腫切不乾淨的後果也很危險，手術可能會黏連、感染、發炎、這些都足已讓一個67歲高齡患者付出失去生命的代價。

　　林然沒有退縮:“那就我來吧！”

　　完成靜動脈的阻斷，林然伸手接過電刀，李閔再次提醒，道:“寧願切不乾淨，也不要切破肝門靜脈，切不乾淨可能還有機會，切破門靜脈機會更少。”

　　李閔所說機會，可是生存下去的機會！

　　這一點林然清楚，但他還是不會退縮，他相信自己可以切乾淨，也不切損肝門靜脈。

　　林然示意護士打開高頻電刀的開關開始預熱，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還有一種保守的辦法，那就是立馬關腹，事後在做保守介入栓塞治療，然後祈求囊腫別長那麽快。

　　但在場的所以醫生都清楚，囊腫又不是小貓小狗哪是會聽話的！

　　預熱完成，林然深吸了一口氣。

　　“小心！”

　　“穩住。”

　　“加油。”

　　“你一定可以！”

　　這是所有人的聲音，手術室內、生命面前，哪裡有什麽科室鬥爭?

　　…………

　　林然迎難而上，選擇了先切下肝右葉下端的囊腫。

　　“呲呲……”

　　電刀劃過肝髒的燒肉的聲音。

　　時間很難過，對3號手術室裡的人來說度秒如年。

　　正因敬畏生命，所以逆光而行。

　　林然神色嚴峻，眾人心如擂鼓。

　　豎上切3cm，沒有出血啊！

　　眾人的心放下了一半，就算切不乾淨也好！

　　林然切完這一刀，整個人宛如泡了個澡一樣，大汗淋漓。

　　輕輕撤出電刀，林然抬頭說道:“擦汗。”

　　這時，李閔認不住給林然豎了個大拇指，道:“堅持下去，日後大有可為。”

　　現在連李閔都不敢小覷林然這個年輕人，膽量大到一定的地步，不成瘋子就便成神。

　　護士擦完汗水，林然輕笑一聲，便又把電刀探入患者腹腔內。

　　“呲呲……”

　　豎上切完，還得斜切，才能把囊腫的肝快切除出來。

　　斜切沒有剛剛豎切那麽多講究，所以林然切的比較快，但很平穩，勻速、平整。

　　林然切完，撤出電刀。

　　趙傑捏著鑷子，飛速取出肝塊，放入護士早早準備好的醫用托盤，立馬喊道:“送檢，跑出時速來，揪住病理科老馬的頭髮讓他馬上做。”

　　“好，不過病理科的馬副主任好像禿了。”護士先是凶神惡煞的應了一聲，然後才後知後覺發現趙主治的話有漏洞，有些呆萌。

　　李閔不耐的瞪了眼舉著托盤的護士，“趕緊去，現在還有空開玩笑。”

　　“我說的是實話！”護士嘟囔了句，氣呼呼的走出手術室。

　　護士走後，林然並沒有停下，程大爺得的是多發性肝囊腫，他的肝右葉上大大小小的囊性還有五個之多。

　　林然舉刀，一一切除。

　　肝門靜脈的肝塊被取出後，眾人甚至肉眼都可以看到原本肝內門靜脈那暗紅色的管壁，幾乎要透出來一般。

　　眾人都心懷忐忑的等著送檢結果！

　　切得比較快，護士還沒有回來，林然便把剩余的肝囊腫切完了。

　　等林然把程大爺做肝右葉上的囊腫切完，程大爺的整個肝髒都像被狗啃過一般，左缺一塊，右缺一塊，要是有強迫症的看了，估計非得難受死不可。

　　趙傑把肝塊一一取出，放進醫用托盤。

　　這時，手術室的大門被打開，剛剛離去的跟台護士，跑了進來。

　　氣喘籲籲的道:“清……清……”

　　李閔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雙瞪得跟牛眼大小，聲音渾厚中帶著些許顫抖，“清……清晰?”

　　久久才順過氣來的小護士，嘴裡蹦出兩字，“清晰！”

　　“邊緣清晰……馬副主任還說差一張白紙厚度就會切破肝門靜脈。”

　　李閔第一個喝彩，“好。”

　　說完便鼓掌，這台手術看得他頭皮發麻，腎上腺素飆升，仿佛回到了年輕時期，堅硬如鐵！

　　趙傑也為林然捏了把冷汗！要是這台手術失敗了，患者家屬可是個律師！林然還能不能在醫院待下去都尚未可知。

　　手術成功，患者家屬會笑臉相迎。

　　手術失敗， 患者家屬翻臉不認人。

　　這種事情趙傑見過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

　　因為手術失敗離開醫院的醫生，趙傑也見過很多，同樣也數不過來。

　　錢宣給林然豎起大拇指，道:“厲害……林醫生……”

　　“林醫生，好棒……”

　　林然榮辱不驚，微微一笑，看向邊上切出肝塊道:“麻煩，護士在跑一趟。”

　　“嗯！林醫生，不用客氣，跑斷腿我願意！”

　　跟台護士滿臉幸福的笑道。

　　護士走後，李閔發自內心的讚歎道:“我之所以來看著這台手術，純粹是因為想看看林然出糗的模樣，現在看來是我太狹隘了，在這裡我得跟林醫生說聲抱歉。”

　　趙傑沒有想到老李會那麽光明正大承認了，心裡暗爽的同時，也佩服老李心胸，拿得起放得下，敢作敢當。

　　林然笑了笑，“我可當不得李主任的道歉，剛剛還多虧了李主任的指點！”

　　林然說得很含蓄，也算給足了李閔面子，要是林然真的一裝大，要是真傳出去李閔不得尷尬得要死?

　　聽林然這話，李閔滿意道:“既然邊緣清晰，那便處理肝門靜脈處的肝切面吧！肝靜動脈阻斷太久不行。”

　　林然點頭伸手，“持針器、2號圓頭彎曲縫合針、2號可吸收線。”

　　趙傑看著林然寵辱不驚，從容不迫的樣子，唏噓道:“林然你知道?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科室裡悶頭寫病歷、寫醫囑呢！你現在都能做肝切除了，而且還能做得那麽好，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