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就是李長空。
“我記得,你最近一直在想你的那一招。”百花樓裡,花滿樓溫和地開口。
“是的。”李長空點點頭,手裡捧著那杯永遠忘不了的百花蜜茶。
“這一招聽說是從天外飛仙裡悟出來的。”花滿樓又道。
“沒錯。”李長空道。
“月圓之夜,紫金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我不認為,你會錯過這樣的場面。”花滿樓道。
“我的確不應該錯過。”李長空讚同的說道。
“可你為什麽,似乎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花滿樓終於問出了他的疑惑。
是的,李長空不在乎。
天下間最頂尖的兩個劍客的戰鬥,連他這個瞎子都動心了,但李長空沒有。
雖然,李長空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這種話。
但只看他不疾不徐的待在瘦西湖旁,忙著七秀坊的改建,就知道,他對此並沒有什麽興趣。
“因為我已經見過了葉孤城的天外飛仙。”李長空答道。
這樣的回答,並不能得到花滿樓的認可。
他微微搖頭,“可你,還不曾見過西門吹雪的劍,不該這麽無動於衷才對,所以,你到底知道什麽?”
“什麽知道什麽?”李長空反問。
花滿樓微微一笑,“乾坤神捕,洞悉乾坤,你是不是真的能洞悉乾坤,我不清楚,但作為你的朋友,我知道,正常情況下,這一戰不論如何你都不會錯過。”
“可現在,你寧可待在百花樓裡陪我這個瞎子,寧可每天去七秀坊監工,卻沒有絲毫動身去看兩大高手對決的意思,我就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問題。”
“所以,到底為什麽呢?”
李長空笑了。
世上如果有誰最了解他,那個人,一定是花滿樓。
沒錯,正常情況下,兩大絕世劍客的一戰,李長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錯過,哪怕他用的是刀。
但李長空知道,這一切並不正常。
月圓之夜,紫金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這本應是古龍筆下,最精彩絕倫的戰鬥之一。
但事實是,這一戰,不論是白雲城主葉孤城,還是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都不是他們的最佳狀態。
兩人都是一襲白衣,都是一樣的孤傲,但事實上,他們是不同的。
葉孤城的孤傲,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巔峰。
天外飛仙,這一招劍法的極致,成就了葉孤城,也束縛了葉孤城,他的劍法,由此也走到了盡頭。
一個誠於劍的人,走到了劍的盡頭,這是一種常人所無法享受的痛苦。
這樣的痛苦下,葉孤城選擇幫助南王世子謀反。
他之所以這麽做,只因其劍法已臻化境,再無所求,倍感高處不勝寒,不勝寂寞,因此要實現更大的抱負,也可以說為了打發剩余的無聊人生。
此刻的葉孤城,雖然仍舊強大,卻已經不再是最強的葉孤城。
因為他的的劍法雖已無垢,但他的心中卻有垢,不能做到誠心正意,一個人的心中若有垢,又怎能無牽無掛呢?又怎麽能施展出真正的天外飛仙呢。
與其說葉孤城孤傲,不如說他傲,傲視一切,傲視群雄,當一切被撕開之後,他能選擇的,只是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
和葉孤城不同的是,西門吹雪的孤傲,是孤。
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他劍上的血。
西門吹雪吹的也不是血,是雪。他心頭的雪。
西門吹雪的劍,是孤獨的,冰冷的,無情的劍。
葉孤城被譽為劍仙,他的劍,來自天外,來自仙人之劍。
而西門吹雪被譽為劍神,因為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經給了劍,是劍中之神,因為無情,所以劍法通神。
可現在,西門吹雪遇上了孫秀青,孫秀青有了身孕,無情的人,開始有了情,有了情,就有了牽絆。
劍本無情,求證劍道又豈能多情?
更不要說,劍道以孤的西門吹雪了,情,就是他最大的敵人。
有了牽絆的西門吹雪,非但不是最強的時刻,反而還是最弱的時候。
直到後來,他掙脫於情,臻至無情無劍的地步時,西門吹雪,才是那個真正的劍中之神。
如今的他,比起葉孤城的境界,還要弱上一籌。
一個不完美的葉孤城,遇上一個不完美的西門吹雪,雖然展露的一戰,仍舊是此世的巔峰之戰,卻又哪裡能牽動的了見識過真正天外飛仙的李長空呢?
所以,對於江湖人都趨之若鶩的一戰,李長空不為所動。
有這個慌來趕去的時間,不如呆在這揚州煙花地,喝喝茶,賞賞花,監督一下七秀坊的組建工作,準備不久以後七秀坊名震天下的典禮,豈不美哉。
“因為現在的西門吹雪, 並不是最強的西門吹雪。”
“他動了情,劍已經沒有以前那麽快,那麽利,這一戰,他也發揮不出真正屬於劍神的實力,所以,我無需去看。”李長空搖搖頭,
“這麽說,你認為西門吹雪會輸?”花滿樓道。
“我可沒這麽說。”李長空否認。
花滿樓點點頭,“好了,我知道了,這一次決戰,真的有問題?”
“此話怎講?”李長空問道。
花滿樓笑道:“你說西門吹雪的劍有問題,卻又不認為葉孤城會贏,說明葉孤城的劍,也不再是巔峰。”
“我實在無法想象,世上有什麽事,能讓葉孤城的劍不再是巔峰,如果有,一定是大事。”
“所以,這場決鬥,一定會出什麽事,對嗎?”花滿樓篤定道。
李長空苦笑,無奈地答道:“花滿樓,你知道的,我是不會騙你的。”
“我知道。”花滿樓點點頭,“你只是不會跟我說實話,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所以你也不會再問了。”李長空道。
“不會。”花滿樓搖搖頭,“我知道,當你不想說的時候,誰也沒法逼你說。”
“而且,花滿樓是不會強迫李長空的,就像李長空不會欺騙花滿樓。”
“這倒是。”李長空笑了,然後把手裡的杯子遞給花滿樓,“那麽,請問花滿樓能否再給李長空來一杯蜜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