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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大清》第40章 汝,娼優也
  和中堂滿臉堆著笑,眨巴著一雙死魚眼,答道:“回萬歲爺的話兒,奴才以為,無論明興他有沒有帶兵的本事,最起碼,他對萬歲爺的忠心是明擺著的。”

  “您想啊,明興沒有完全把責任推到其他人的身上,反而主動攬下了責任,而福大爺又主動替明興開脫,這就說明,咱們滿州人還是團結滴呀。”

  說到這裡,和中堂臉上又滿是唏噓感慨之色:“奴才記得,草原上有個故事,說是一枝筷子好折斷,十枝筷子折不斷,所以,只要咱們滿州人團結一心,緊緊的圍繞著萬歲爺,那麽,就算這些逆匪鬧的動靜再大,也不過是逞一時之雄,是成不了氣候滴。”

  “至於明興所報的朱逆和陳泰來,還有福大爺所報的八卦教,其實二者之間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系,奴才以為,根本就沒必要分得那麽清楚。”

  錢聾老狗嗯了一聲,說道:“怎麽以個沒必要法,說說看?”

  和中堂嗻的一聲應下,答道:“依奴才之見,不管是朱逆還是八卦教,又或者是地方上的那些農會,其實都不過是一群活不下去的泥腿子們想個爭個活路罷了,這一點,通過福大爺跟明興的折子就能看得出來。”

  “至於陳泰來這個河道總督,倒未必是像明興所說的早跟逆匪有所勾結,應該是接連剿匪失利,擔心朝廷會追究他剿匪不力的責任,所以才冒冒失失的舉起了反旗。”

  錢聾老狗再一次嗯了一聲,問道:“那依你的意見,這個陳泰來該怎麽處置?”

  和中堂道:“依奴才之見,最好是先招撫,再殺。”

  錢聾老狗嗯了一聲,沒有回應和中堂的提議,而是慢慢的在心裡盤算著得失,而同樣侍候在錢聾老狗身邊的紀昀紀曉嵐卻嘿的笑了一聲,緊著咂巴兩口煙鍋子,嘲諷道:“和中堂倒真是好提議,先招撫因為擔心朝廷追責便舉起反旗的河道總督,你這是打算讓天底下其他的官員都效仿陳泰來,一旦接連犯錯,只要舉起反旗就能等著朝廷招撫?”

  “如果單純只是這樣兒倒也罷了,可是和中堂你為什麽又要再把他給殺掉?你這不是在拿朝廷的信譽開玩笑?”

  說到這裡,紀曉嵐便轉向錢聾老狗,躬身道:“啟奏皇上,臣以為和大人所言,不妥。”

  錢聾老狗依舊淡淡的嗯了一聲,微不可察的瞥了紀曉嵐一眼後問道:“那依你之見,又該當如何?”

  紀曉嵐躬身道:“啟奏皇上,臣以為,陳泰來既然敢反,便應該派大軍進剿,如若招撫,豈不是天下人人效仿?”

  “還有兗州朱逆案與曹州八卦教案,正如和中堂所言,乃是百姓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會造反,所以,臣以為該當派遣欽差禦史前往兗州和曹州,清查那些官逼民反的官老爺們,若不然,只怕我大清還不知道有多少跟他們一樣的貪官汙吏,為禍民間!”

  說到這裡,紀曉嵐又緊著咂巴兩口煙鍋子,然後才接著說道:“他們貪了銀子,敗壞的卻是我大清朝廷的名聲,損的是萬歲爺的江山,不殺,只怕不足以平民憤!”

  錢聾老狗依舊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說道:“行了,這個事兒,朕的心裡自有主張。”

  說完之後,錢聾老狗又扭頭對和中堂道:“擬旨,詔大學士傅恆領八旗軍和火器營三千人往曹州,先平叛八卦教的叛亂。”

  “以大學士舒赫德調欽差大臣關防,由天津馳赴山東督師;再命額駙那旺多爾濟、左都禦史阿思哈率健銳火器二營兵兩千人前往沂州鎮壓朱逆。

”  “至於陳泰來……”

  錢聾老狗沉吟一番後,說道:“便依著你的意思去辦吧。”

  和中堂當即便嗻的一聲應了下來,紀曉嵐卻急道:“萬歲爺三思!若依了和大人的意思,只怕天下間人人皆敢效仿陳賊,如……”

  紀曉嵐的話還沒有說完,錢聾老狗卻忽然睜開了一直半眯著的眼睛,怒喝道:“滾出去!”

  紀曉嵐被罵得一愣,反倒是和中堂扯住了紀曉嵐,一起向錢聾老狗告退。

  待出了錢聾老狗的寢殿之後,紀曉嵐便皺著眉頭對和中堂道:“和大人,萬歲爺……”

  和中堂呵的笑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紀曉嵐呐紀曉嵐,你就覺得天下隻你一個聰明人是不是?本官這個堂堂的中堂大人在你眼中不過是個幸進的弄臣,比不得你紀大先生有學問,是不是?天底下便只有你一人是忠心耿耿的大忠臣,剩下的全是像我一樣只會阿諛奉承的小人,是不是?”

  紀曉嵐皺眉道:“和大人,我可沒這麽說。”

  “行了行了,你沒這麽說,你就是這麽個意思,”和中堂不耐煩的說道:“我承認,你紀大先生學問好,為人正直,除了一天得找五次女人之外就沒別的毛病,簡直就是聖人再世一般,我和二是個奸佞小人,行了吧?”

  紀曉嵐頓時大怒。

  他娘的,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和紳怎麽就這麽不是個東西呢?

  和紳一見紀曉嵐要急,當即便抬起手來,指著紀曉嵐道:“你也別怪我說你,因為你實在是該說!”

  紀曉嵐強忍下心中的怒氣,問道:“願聞其詳?”

  和紳哼了一聲道:“那我問你,那陳泰來是幹什麽的?”

  “造反的反賊啊,”紀曉嵐道:“造反之前,也不過是個河道總督而已,難道你和中堂還治不了他?”

  和紳再次呵的冷笑一聲,說道:“我告訴你紀大煙袋,不論是你,還是那個靠著文字獄才起來的劉鍋子,其實都不在我和二的眼裡,更別說他一個河道總督。”

  紀曉嵐心中微怒,卻也知道和紳說的是事實,當下便只能哼了一聲,又趕緊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鍋子,問道:“既然你和中堂如此厲害,那怎麽還要先招撫陳泰來,然後再殺了他?怎麽就不能直接派兵進剿?”

  和紳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要不然怎麽說你讀書讀傻了呢?哦,你紀大人就只看到他陳泰來不過是個區區的二品河道總督,卻沒看到他手底下還有百萬漕工?”

  “百萬漕工呐紀大人!百萬!”

  和紳伸著一根手指在紀曉嵐面前晃來晃去,來回晃了好幾遍之後才又接著說道:“除了那百萬漕工,還有漕運,你知不知道,京城的糧食都是哪兒來的?”

  說到這裡,和紳忽然一拍腦門:“對了,你紀大煙袋肯定會說那些糧食都是百姓辛辛苦苦種出來的,這麽說倒也沒錯。”

  紀曉嵐怒道:“不是老百姓辛辛苦苦種出來的,難道還是你和大人花錢買來的不成?”

  和紳倒也不怒,反而微笑著說道:“買?我和紳再怎麽有錢,難道還能買得起供應整個京城的糧食?我告訴你紀大煙袋,那是我韃清百萬漕工,通過漕運,一船一船,運到京城滴!”

  “現在陳泰來這個河道總督反了,他手下的百萬漕工怎麽辦?你把他們也全都殺工?嗯?你不殺光他們,你怎麽剿了陳泰來?嗯?剿不了陳泰來,京城馬上就會面臨糧價飛漲的局面,真到了那時候,你拿著銀子都買不到糧食!你想餓死多少人?嗯?”

  紀曉嵐被和紳一連串的反問給問的有些懵逼,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氣咻咻的說道:“就算你因此而招撫了陳泰來,那你為什麽還要殺掉他?”

  和紳再次不屑的冷笑一聲,說道:“不殺他,難道讓天下的官員都學他?”

  紀曉嵐又道:“那你和大人怎麽就知道一定能招撫成功?”

  和紳嘿的笑了一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什麽?我只知道,那陳泰來是因為連番剿匪失利,所以才舉起了反旗,因為他怕朝廷追責的時候會牽連到他的父母妻兒。”

  “所以,只要告訴他,死的只有他一個,而他的兒子還能受到恩蔭,可以進國子監讀書,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怎麽選?”

  “還有你說要派遣禦史去兗州和沂州、曹州等地徹查,那我問你,你要查什麽?查誰貪腐?”

  紀曉嵐道:“難道不該查嗎?這可是官逼民反啊和大人!”

  和紳哼了一聲,說道:“官逼民反?這天底天貪汙腐敗的官可多了去了,你查的過來嗎?還有,這天底下活不下去的百姓也多如牛毛,怎麽別處的百姓就沒反?”

  說到這裡,和紳忽然又問了一個絲毫不相乾的問題:“我問你,咱們現在快到哪兒了?”

  紀曉嵐一愣,答道:“濟南府。”

  和紳一拍巴掌,說道:“對呀,濟南府。那我再問你,濟南知府姓什麽?”

  只是這一次,和紳卻沒有等紀曉嵐回答便自問自答的說道:“濟南知府明興,姓的是富察。那我再問你,孝賢純皇后又姓什麽?還是姓富察,而且是大學士傅恆的親姐姐!”

  “還有那福康安福大爺,連我和二都得稱呼一聲福大爺,這其中是怎麽回事兒,你紀曉嵐也不是聾子瞎子,多少也該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吧?萬歲爺數過濟南而不入是為了什麽?那又為什麽這次要去濟南?你現在還敢說派人去查兗州府?”

  紀曉嵐再次被和紳的問題給搞懵圈了。

  紀曉嵐發現,這些問題,似乎每一個都能答得上來,但是把這些問題都串聯起來之後,紀虹嵐卻是絕望的發現,自己根本捋不清楚這其中的關系。

  愣了半晌後,還是和紳親自捋清楚這些問題的答案:“孝賢純皇后隨聖駕南巡,卻又意外崩於回京途中,便是在這濟南附近,你以為萬歲爺說終身不再踏入濟南城是因為什麽?萬歲爺是怕睹物思人,怕想起孝賢純皇后!”

  “而這一次,萬歲爺是知道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南巡了,所以才要進入濟南,因為萬歲爺還在思念著孝賢純皇后!”

  “你以為明興只是單純的一個濟南巡撫?嗯?想想他的姓!告訴你,他實際上是代替萬歲爺守在濟南府,守著孝賢純皇后,所以,他的治下出了區區幾個反賊,能算得了什麽?你查明興,你是在給誰上眼藥?”

  “哪怕就是不提這個,光是憑著福大爺的面子,難道還保不下一個富察·明興?”

  說完之後,和紳卻又忽然笑了起來,說道:“行了行了,你也別琢磨了,現在正是下朝的時間,你紀大煙袋又該找個女人去了是不是?”

  紀曉嵐被和紳說的大汗淋漓,忍不住哼了一聲,向著和紳拱了拱手,說道:“告辭!”

  和紳則是微微笑著說道:“不送。”

  只是待紀曉嵐離去之後,和紳才不屑的呸了一聲,罵道:“什麽玩意兒,不過是有些文采,能哄萬歲爺開心的娼優,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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