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爾醫生,真的很抱歉,沒想到我的拜訪給您帶來這麽大的災難!”
站在裂開的別墅前,勞爾醫生有些精神恍惚,但很快就明悟過來,
“偉大的存在,勞爾相信您這是在考驗勞爾作為神仆的忠誠!”
“……”蘇察。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身邊這幾位總能把一句簡單的誠摯歉意當做什麽狗屁考驗。
難道這就是神權高於一切的社會背景造成的可悲一幕?
橘貓伽德羅,大狗佩斯,遊靈朱麗葉,再加上這個醫生勞爾,都把他的言行當做處處充滿“考驗”的陷阱,這不得不說,真的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如果他說得對,做的正確,這種“尊崇”倒是能有好的效果;
可如果他說錯了,做的不對,這種“尊崇”就變成了毒瘤的源頭。
他不是什麽所謂的“神”,也不是什麽不會犯錯的聖人。
所以這種盲目“尊崇”很危險!
突然,蘇察想到了一種可能……
莫非這就是禁忌之神對他的第三次生死考驗?
把一個“人”不經意中逐漸推上“神台”,讓台下的人相信他,追隨他,崇拜他,信仰他;
拿他的一切言行作為衡量世人的標準典范;
用他的一切思想作為衝鋒廝殺異己的有力武器;
漸漸的,讓周圍的人感覺到這位“神靈”的冷酷無情,繼而斬斷所有的聯系,讓推他上神台的世人疏遠他,背叛他,最後再推倒他,達到徹底“毀滅”一切的歹毒目的。
念頭至此,蘇察不由一陣膽寒,如果這即是那位“陰暗之神”的第三次考驗,那他真心不得不防!
“勞爾醫生……”
遠處,調查局的人員正在例行調查,一位嘴唇上留著小胡須的調查員衝勞爾醫生揮了揮手,示意他過去接受問詢。
“去吧!”
蘇察沒理由阻攔。
“是,神靈大人!”
在調查員眼裡,勞爾醫生衝著空氣說了半天話,再微微躬身,然後才向他走來。
“你好,我是蒙特利爾調員,現在我將對你問詢以下幾個問題……”
……
蘇察向正在遠處欣賞風景的風神大人走了過去,這位大神真的是心大,毀了別人一棟別墅,還能恍若無事地出現在事發現場,換作是他,早拎桶跑路了!
“想明白了?”
一縷清風拂面,裹挾著簡單問詢。
“我之前答應席勒女士,要治好小凱撒的眼睛……”
“所以我這個時候借他眼睛,是不是有點……搶功?”
“風神大人,我想您是誤會了,凱撒的眼睛有點特殊,我想您還是先檢查一下為好……”
一縷清風拂去,片刻後,小凱撒緩緩走了過來。
“嗯……這雙眼睛確實有點古怪,我在他眼睛裡發現了一粒光明的種子,就是這粒種子暫時吸收了眼睛的光明,才讓他變瞎的……”
小凱撒指著自己的眼睛毫無情緒地說著,但真正說話的是暫借他口的風神。
“光明之神搞的鬼麽?”
蘇察先前讓勞爾醫生檢查過小凱撒的眼睛,給出的結果即是眼睛器官結構沒有任何損傷。
“不不不,光明種子和光明之神是兩碼事,在還沒有光明小兒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光明種子,如果論年齡的話,光明小兒得叫光明種子祖宗!”
“簡單來說,光明種子甚至誕生在四大至高神之前,
因為我記得上一粒黑暗種子的主人是水神;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知道的一點小秘密,你要知道,世界並非獨立而存;
最初的混沌世界脫胎出來禁忌世界;
禁忌世界再脫胎出來這個光明世界;
光明世界再脫胎出來秩序世界;
秩序之神最後脫胎出來文明世界;
這幾個世界就像一位位偉大的母性,在誕生下可愛聰明的嬰兒後就會漸漸老去;
世界毀滅了,那這個世界的神靈也會跟著毀滅;
你或許不知道,這幾大世界的神靈並非和我們至高神一樣,永生不滅,和我們相比,他們更像是寄生在世界裡的孩子,會隨著時間年複一年地成長,直到世界毀滅!”
“……”
蘇察聽得一頭霧水:
“現在不是說的是小凱撒眼睛裡光明種子的事情嗎,怎麽說著說著就轉到了什麽世界毀滅上……”
或許是覺察到自己說的過頭了,這位至高神大人——小凱撒便負手而立,挺著小肚子,眺望遠方,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只要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蘇察。
“凱撒?”
這時,問詢結束的席勒女士遠遠看到兒子凱撒像個小大人似的孤零零站在那裡,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咳咳,風神大人……”
蘇察不得不適時提醒一下。
小凱撒頭髮莫名動了一下,蘇察知道是風神大人出來了。
“媽媽,我和蘇老爺在一起呢!”
小凱撒聰明地衝遠處揮了揮手喊到。
席勒女士匆匆跑過來,溫柔摟住小凱撒,說道:
“兒子,蘇老爺還在嗎?
媽媽有幾句話要對恩人說!”
懂事的小凱撒給媽媽指了指蘇察,然後就乖乖蹦跳著遠遠躲開了。
“蘇老爺,雖然席勒看不到你,但凱撒說你一直都在,所以我也不覺得害怕……
上次多虧您幫忙,才讓我們母子對生活有了希望,您說過會治好凱撒的眼睛,我也相信您說的話;
如果可以,如果您不嫌棄席勒,席勒願意做牛做馬永遠服侍您!”
說完這番話,席勒女士的臉當即紅了起來。
她今天鼓足勇氣說出心裡話,一方面是因為她真心覺得蘇察是個好人,經歷了世事無情的她,誰對她們母子好,還是能分辨的出來,所以才有自薦枕席的意思;
另一方面則是蘇察不經意表現出來的“實力”令她沉醉,上次是給她們母子金幣,這次更是以“這種狀態”出現,即便她是個不懂太多的婊子,卻也能隱隱看出這位“恩人老爺”的不凡。
神靈……席勒沒有敢往這方面想,畢竟在她看來,神靈距離她這種出自榨油廠區的窮人相當的遙遠。
可能她見過最大的神靈即是教堂那位神父大人了吧!
聽完席勒女士的心裡話,蘇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幸好他眼下是這麽一副狀態,看不出什麽臉紅。
其實,拋開感性的修飾成分,他能聽得出來席勒母子是把他當成了能乘涼的大樹;
當一對孤苦無依受盡欺辱的母子像抓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抓著他不撒手的時候, 那種被需要的感覺令他想到了那個站在高高神台之上的“自己”,
冷漠接受著神台下萬萬信徒向他呐喊呼喚,為他建造神像,為他搭建神台,周身是鋪天蓋地的信仰之力……
可這些追隨他信仰他視他為神靈的信徒們,就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小心思?
譬如就像席勒母子這樣,只是希望神靈能讓自己兒子的眼睛複明。
難道一個都沒有嗎?
還是真的沒有一個?
那個站在神台之上冷漠俯視這一切的“自己”,是不是已經看穿了這一切?
信徒推他上神台,追隨他,信仰他,視他為神靈;
其實不過是給每個人的“自己”找到了一位可以“寄存希望”的地方,就像去銀行存錢,等到取錢的時候,怎麽可能不要利息?
被信徒心中“那個自己”推上神台的他,不過是承載了所有信徒心中希望的集合而已。
須臾間,一聲“哢嚓”脆響從體內響起。
蘇察下意識低頭,一看自己身軀,密密麻麻的蛛網裂縫正迅速爆發。
一根根黑色的絲線從密密麻麻的蛛網裂縫中延伸出來,延向四面八方……
一根直接栓在肩頭亨特的腳踝;
一根直接穿過站在他身前的席勒女士手腕;
一根卷向在旁邊玩耍的小凱撒腳踝;
一根沒入站在別墅前發呆的勞爾醫生眉心;
……
漸漸的,蘇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