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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安公主並非我所害……」

　對於這個問題，萬聖公主答得很快:「殺害一國公主，業力龐大，收益卻小，我不會做這種事情。」

　李彥道:「可常安公主卻成了靈鬼，你又作何解釋?」

　萬聖公主道:「公主和太子是同一年病故的，我既然將太子的亡魂截留下來，自然也不會放過公主，一不做二不休，這很難理解麽?」

　陸炳沉聲質問:「那你為什麽要對太子下手?」

　萬聖公主淡然回道:「是為了皇家的真龍之氣，你們可以看成一種特殊的信仰祭祀之力，我前世亦是龍族，吸收這股力量，對我的修為大有裨益。」

　這個世界並無氣數龍脈之說，但真龍之氣也是有的，陸炳並不了解龍族是怎麽修煉的，有些半信半疑。

　李彥則是直接質疑:「可你的實力並非多麽出眾，此前束手就擒，固然是有威懾的後手，也確實是明智之舉，冒著巨大的風險，吸納龍氣，結果就這般?」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此言誅心了。

　萬聖公主臉黑了下來，恨恨地道:「這具身體是人族的凡胎，並非我前世的龍身，吸收龍氣的效果當然不好……」

　「原本我再過幾年，也要主動告老還鄉，去倭國尋到夫君，然後再得回前世之身，到那個時候，才是龍氣發揮出真正奇效的時刻……」

　「可惜，現在全被你破壞了！」

　李彥淡淡地道:「總結一下，你否認常安公主是被你所害，而承認截留太子和公主，是為了奪取龍氣，用來恢復前世的龍身?」

　萬聖公主怒哼:「不錯！」

　李彥不置可否:「且不說奪取龍氣，為什麽就能恢復龍身，你剛剛說再過幾年，會卸下天師之位，去倭國尋九頭蟲，既然有了嚴格的計劃，為什麽提前這麽長時間動手?」

　萬聖公主皺起眉頭:「我也不想早早動手，可皇家嫡系去世，豈是我能控制的?」

　李彥道:「那你準備對常安公主的胞妹寧安公主下手麽?」

　陸炳想到嘉靖八子五女的夭折情況，

露出驚駭之色。

　萬聖公主也明白這個問題意味著什麽，立刻道:「那些生來夭折的皇子皇女，別胡亂怪罪，我之前就有言，我不會親自動手，承擔那偌大的業力孽障，當然皇子皇女若是早夭，我也沒理由放過那殘存的龍氣！」

　李彥微微點頭，又繼續問道:「如此說來，寧安公主房間內的佛門短杵，是你安排宮內人放下的?」

　「明知故問，除了我還有誰?」

　萬聖公主不耐煩了:「相較於如今的局面，常安公主之死，不過是一件小事，閣下問東問西，還要多久?」

　李彥道:「你既然覺得這是小事，總沒有太多顧慮，我們一件一件來，由淺入深。」

　萬聖公主冷笑:「什麽由淺入深，分明是假公濟私！這常安公主能回到京師，應是追隨了你，你才如此在意她的死亡吧?」

　李彥凡事都推給龍女:「是龍神的功勞。」

　萬聖公主卻不吃這套，嗤之以鼻:「龍神……呵，不過是閣下擺在明面上的傀儡罷了，還不是事事都聽你的?」

　陸炳手掌輕輕一擺，旁邊記錄審訊的錦衣衛心領神會，把這段對龍神的大不敬給省略過去。

　李彥則道:「關於公主，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她體內的「鎖靈環」，也完全是你設下的?」

　萬聖公主冷冷地道:「那是一國公主，皇帝的長女，我怎麽可能不做防備?可惜了，此番壞事正是壞在她的身上，閣下是先確定了朱壽媖的身份，才會想到太子的亡魂同樣在我手中的吧?」

　李彥頷首:

　「確實是這樣，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擾了，今天就到這裡吧……」

　萬聖公主怔住:「等一等，你問完了?不是由淺入深，常安公主僅僅是一個鋪墊麽?」

　李彥道:「我馬不停蹄，剛剛回來，需要休息，想必審訊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陸炳立刻接上:「當然不急，你們看好犯人，我送真人！」

　錦衣衛和正一道士立刻領命，眼見兩人瀟灑離開，自己再度被封禁起來，萬聖公主的目光裡隱隱透露出焦慮與悔意:「我剛剛不該……說那麽多的……」

　……

　走出詔獄大門，李彥停下，悠然望天。

　瞧著這位精神奕奕的模樣，哪有半分疲憊之態，陸炳微笑道:「先生可有突破口了?」

　李彥點頭:「收獲頗多。」

　「之前的審訊中，萬聖公主往往言辭謹慎，刻意隱瞞，卻不說太多的謊言，因為謊言揭穿後就是破綻，她顯然清楚不能隨便扯謊，但方才關於常安公主，幾乎沒有真話。」

　「這說明常安公主的死亡，絕對不是小事，恰恰是重中之重的關鍵！」

　陸炳道:「我也看出來了，她想要極力淡化公主的影響，將這個話題快快揭過去，這恰恰是做賊心虛的表現，但具體她說了哪些謊言，卻是不太清楚，還望先生指點。」

　李彥道:「指點不敢當，只是所獲的情報不同，我早就知道，常安公主的神禁裡面，藏有九頭蟲的精血，必要時可以借用那大妖之力進行反撲。」

　陸炳十分驚詫:「就是萬聖公主的那個妖怪夫君?」

　李彥道:「不錯，常安公主體內的神禁有八層，想要強行破除，本就困難無比，她還將九頭蟲的精血放入其中，這顯然是要做到萬無一失。」

　「但另一方面，她又讓公主亡魂流落在外，要知道常安公主的相貌並沒有改變，雖然公主久居大內，很少有人見過她的長相，但這終究是最直接的線索，實際上，也正是陳洪死後認出了公主，我才確定了她的身份。」

　陸炳擰起眉頭:「是啊，這就很矛盾，她一方面要萬無一失，另一方面又讓其流落在外，是為什麽呢?」

　李彥道:「後者我倒是能理解，萬聖公主對於世俗的皇權，終究是有幾分輕視在的。」

　「這位的前世，和其夫君九頭蟲，就是將西牛賀洲一個國家的國寶偷盜了過來，以致於那個祭賽國遭到了重大的危機，大明固然遠比祭賽國強得多，但在萬聖公主眼中，也只不過是一群凡人。」

　「她對於天師之位沒有留戀，這點我是信的，想來這個位置只是達成某個目的的手段罷了，而正因為心中缺乏對皇權的敬畏，她才會讓公主離開身邊，並且將之當成棋子利用……」

　陸炳沉聲道:「我很難理解這種想法，但相信這類狂徒的存在，人中尚有膽大包天的造反之輩，何況萬聖龍女還是龍類！」

　李彥道:「流亡在外的原因弄清楚了，萬無一失也能推測，那恰恰關乎到死因，公主的身亡肯定有莫大的蹊蹺，甚至直接與陶天師的某個秘密有關，必須雙重防護，才能放心。」

　「「鎖靈環」偏向於記憶的封禁，至今讓公主都無法回想起生前的事情，也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

　「從某種意義上，若不是陶世恩倒戈，把太子從密室救出來，單靠常安公主，陶仲文如今仍舊是天師。」

　陸炳當然明白，以嘉靖的脾氣，除非是那種無法忍受的逆鱗，否則其他事情都能用利益來衡量。

　一個失去生前記憶，無法證明自己的公主亡魂，確實難以扳倒陶仲文，所以萬聖公主設下的防護其實沒有失效，她只是過於殘酷冷血，不把今世的親人當人看，以致於

　眾叛親離，落得現在的下場。

　但弄清楚了這點，這位大都督又覺得古怪:「如果問題出在公主的記憶上面，又能是什麽事情呢?公主和天師，雙方根本不會有交集啊……」

　常安公主從小長在宮中，人生最大的變數，就是其母親曹端妃卷入壬寅宮變，被處以極刑，其他的時間可以說就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當然，以嘉靖對於自己奢侈，別人吝嗇的特點，宮內也不見得多麽錦衣玉食，尤其是搬入了西苑之後，公主的記憶更可能是規規矩矩，乏善可陳。

　眼見陸炳一籌莫展，李彥想了想，倒是共享了一個線索:「關於常安公主的死因，有一個夢境，一柄黃玉如意對著公主當頭落下，很可能是由此致死。」

　陸炳覺得腦子更亂了:「黃玉如意……是西域貢品，陛下特賜給公主的那一隻麽?凶手用此物殺害了公主，又將凶器交予了太子的亡魂手中?」

　李彥微怔:「太子亡魂?」

　陸炳道:「先生不知道麽?太子被救出時，手中正捧著一柄黃玉如意，但具體是哪一隻就不清楚了……」

　太子亡魂被救出時，李彥正在盯著陶仲文，如意寶珠直播了全過程，後來太子也沒有出面，至今與小倩一起待在后宮，他還真的不知道這個細節，聞言目光微動:「公主的黃玉如意，確定在太子亡魂手中?」

　陸炳嚴謹地道:「黃玉如意有一對，太子手中的那一隻，並不能確定是不是公主的。」

　「可如果真是的話，再結合太子具體的病故過程……」

　李彥目光大動。

　莊敬太子第一天加冠，第二天病倒，然後沒幾天就病亡了……

　這是十幾歲的少年郎，並非那種七八十歲，本就垂垂老矣，又亂嗑丹藥的老人，真要病倒很快一命嗚呼不奇怪，太子死得如此之快，嘉靖才會相信二龍不相見，覺得是自己的龍氣把兒子給克死了。

　想到這裡，李彥往前走去，來到那條傳聞中鬼氣森森的巷子，低喝道:「九幽鬼差， 出來見我！」

　熟悉的鎖鏈聲響起，勾死人出面行禮，態度又更加恭敬了幾分:「拜見尊上！不知尊上有何吩咐?」

　李彥問道:「倘若壽數被削，大限將至時，是會直接猝死?還是有其他方式?」

　勾死人看向陸炳，以為是先前的後續:「稟告尊上，這位大都督壽數被削的危機，已經解除了，小的絕不敢欺瞞！」

　陸炳動容:「壽數被削?是陶仲文……是那萬聖公主又要害我?」

　李彥則凝視勾死人，正色道:「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壽數被削後，方式有很多，不過一般不是猝死，因為生死簿上改的壽數，不會準確到當晚，總要等待個數日的時間……」

　隨著勾死人的描述，李彥的神情沉下，最終輕輕歎了口氣:「我有了一個推測，符合目前所有的線索，可真要是那樣，這個真相就相當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