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老爺！」

　眼見七個娃娃整整齊齊地拜倒在面前，模樣頗為喜慶，若是大過年的，指不定就要給紅包了，李彥微微一笑，抬手道:「都起來，有什麽該問的，現在可以問清楚了。」

　七個人參娃娃站起身來，大娃憋了很久，此時立刻道:「你們怎會到這裡來的?」

　從三娃到七娃，齊齊看向二娃，這位一直跟在蕭芹身邊的人參娃娃道:「是老母將我們送來的……」

　大娃面色劇變:「不可能！老母怎麽會將弟弟們推入險境?」

　二娃歎了口氣:「這白蓮教眾的邪祭太過陰毒，一直試圖汙穢她老人家的真靈，老母原本將我們種於靈谷中，要洗清汙穢，恢復成靈根的模樣，後來發現不妙，讓我們速速逃離，不料這蕭賊早有預料，剛剛出了山谷，就被其截住……」

　大娃松了口氣:「原來如此！老母也是逼不得已，才會讓賊子得手！」

　李彥則問道:「蕭芹使用了妖法，讓你們視其為至親，勤懇地為白蓮教肥沃土地?」

　二娃小臉露出怒火，握緊拳頭:「不錯，我們一遇到這蕭賊，神智就迷糊起來，等到了塞外，就開始喚他為爺爺，死心塌地為其賣命了！」

　李彥繼續問:「期間無生老母可有營救的行為?」

　眾娃娃有些失落:「老母自顧不暇，當然沒法來救我們……」

　李彥道:「那蕭芹可曾有利用你們對付無生老母?」

　眾娃娃面面相覷:「這個……好像倒也沒有！」

　赤煉在邊上插了一句:「這倒怪了，無生老母既然是一位慈祥的母親，對你們關懷備至，白蓮教的妖人抓捕成功後，豈會不利用你們這些人質?」

　其他娃娃沉默下去，答不上話來，二娃則歎了口氣道:「恐怕是不需要，老母已經被白蓮教所汙，都要受其祭祀供奉了！」

　李彥目光一凝:「什麽時候的事情?」

　二娃道:「就在剛剛老爺將我們救出去之前，蕭老賊正要將彌勒和明王的神像撤下，轉為供奉老母，理由是羅教被明廷禁了，處境與當年的白蓮教相似，兩教要同仇敵愾，信奉老母也能統一白蓮教內分支眾多的弊端，讓他們更加團結！」

　它雖然說得有些亂，遠不比蕭芹那般條理清晰，具有煽動性，但李彥也明白了關鍵，若有所思地道:「竟有此事……那無生老母的神像，你可曾看到?」

　二娃搖了搖頭:「沒有看到，蕭老賊藏得極為嚴實，連下屬都沒見過……」

　李彥看向其他幾個娃娃，也是齊齊搖頭，正思索著要不要再轉回去看一看神像，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小神倒是看過……」

　眾人目光匯聚，發現正是縮在角落邊上，還被神禁控制的土地神。

　之前陶隱提議，先將此處的土地山神治愈，作為協助，李彥沒有發現土地廟，再加上此處人生地不熟，就沒有認同那樣的法子。

　事實證明，白蓮教早早將這個關節打通，收買的正是受到汙穢感染的土地邪靈。

　相比起杭州那個滿身腱子肉的壯碩老者，這次的土地邪靈變成了尖嘴猴腮，山羊胡子的老頭兒，眼見李彥的視線轉過來，頓時點頭哈腰地道:「尊上！小神知道！小神知道！」

　李彥道:「蕭芹連心腹手下都不讓看，你如何知曉?」

　土地神趕忙道:「這是涉及到信仰祭祀的爭奪，沒有無生老母在時，小神在塞外還是多有供奉，如今卻只顧著拜那老母，要去那什麽真空家鄉，小神自是不願，就仗著地行之術，偷偷去看了……」

　李彥道:「那你看到了什麽?」

　土地神眼珠子滴溜溜轉動，露出哀求的表情:「說了之後

　，還望尊上能大發慈悲，放小神一條生路！」

　李彥道:「你是一方土地神，哪怕是汙穢邪靈，我也禁錮不了你太久，等飛得遠了，自然能回去。」

　土地神乾笑道:「可那樣神體的損傷就嚴重了，小的本就是區區土地，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點自如行動的力量，不希望元氣大傷……」

　李彥想了想，揮手讓寶船降低速度，再將神禁稍稍放開:「說吧，如果提供的情報有價值，就放你回去。」

　土地神松了口氣，但臨到描述，又有些磕磕絆絆:「這……小神接下來所言，聽起來有些荒謬，但都是親眼所見……絕對沒有扯謊，尊上一定要信我！」

　李彥淡淡地道:「真假我自有判斷。」

　土地神這才撚著山羊胡道:「主要是實在古怪，那神像是沒有面容的，臉上就是光禿禿一片！」

　艙內頓時一靜。

　安靜片刻後，大娃開口:「這不奇怪吧?老母一向無神像法身，她曾經說過，就當自己是眾生之母，只需在心中想象出母親的樣子就好……」

　陶隱搖頭:「這很奇怪！以前無生老母沒有神像，是因為羅教摒棄了念佛、受戒、禪定、造像、布施、苦行這類佛門修行之法，現在有了神像，就是給信徒頂禮膜拜的，理應正大仙容，如慈祥溫和的母親一般，怎會沒有臉?」

　赤煉道:「對啊，這種無臉的神像推出去，那些被白蓮教騙到塞外去的人看到了，還不嚇得一哄而散?」

　李彥則凝視著土地神:「你是何時看到神像的?」

　土地神回答:「就在前幾日！蕭芹一開始雕琢神像時，都是極為保密，還有神禁看護，小神都接近不了，前幾日搬到了殿宇中，才能趁機接近……這神像肯定是雕琢完畢了，絕不是半成品！」

　李彥又問:「你當時看到無臉神像時，除了古怪外，還有沒有其他感覺?」

　土地神想了想:「凝視那無臉的神像時，確實有種奇異之感，但說不上來，小神又不敢多待，就鑽入地下離開了……」

　李彥目露沉吟。

　無生老母沒有神像，沒有畫像，對於信仰而言，屬實是大忌。

　因為這是一尊新興的神祇，本就根基不穩，具體到祭祀時，很可能會胡思亂想，代入到其他早有威名的神祇身上，那信仰之力就白白流失了。

　不過羅教一開始的教義，確實是對內探求，方法無為，可惜調子起得高，後來也在現實的逼迫下，有了神像和畫像。

　各堂口的香火祭祀，頂禮膜拜，比起佛道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此才更具有煽動性，讓底層愈發瘋狂。

　白蓮教是造反專業戶，傳道的目的就是匯聚由下而上的力量，自然清楚這點，蕭芹將彌勒和明王搬下神壇，祭祀無生老母，絕不會犯低級錯誤。

　除非……

　李彥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對著土地神擺了擺手，解除神禁:「你回去吧，西北方的蠍子一族，若是被白蓮教為難，你也照顧一二，用不了多久，我們還會再來的。」

　土地神如蒙大赦，連連點頭:「小神明白！小神明白！」

　李彥確實記了蠍子精一功。

　此次的營救是滾雪球式的，將三娃救出來可謂首功，那一戰蠍子王的倒馬毒樁，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且人參娃娃帶走後，白蓮教的瘋狂擴展就會遏止，由奢入儉難，能維持住如今的規模就很不容易了，蠍子一族能夠生存，將來就有聯手的機會。

　待得土地老兒消失不見，李彥再看向人參娃娃:「你們現在還能請老母神降麽?」

　大娃從前最是積極，此時卻有些遲疑，二娃也沉默下去，倒是幾個更小的娃娃七嘴八舌地道:「

　能的！能的！只要生過孩子的婦人，都可以成為與老母溝通的媒介！」

　赤煉自告奮勇:「這回我來吧，借著神降的機會，摸一摸這尊新神的底細！」

　陶隱面色變了，勸說道:「這尊神祇頗為詭異，娘親別冒險啊……」

　赤煉冷笑:「正因為詭異，才毋須害怕，若真是強大的神祇，何必跟我們玩弄這些把戲?」

　李彥之前拒絕過一次，這回深思熟慮後，倒是微微點頭:「此言不無道理，我給你安排神禁，作為護身之法。」

　一邊說著，他一邊伸出手來，在虛空中勾勒，不多時一道複雜而熟悉的神禁成型。

　陶隱動容:「「鎖靈環」?」

　赤煉濃眉揚起， 也十分驚詫:「陶仲文……那個萬聖公主的本事，你學會了?」

　李彥道:「還差得遠，這是靈鶴體內的「鎖靈環」，共有七層法環，比起小倩體內的八層法環要簡單許多。」

　赤煉笑道:「但也夠用了，有了神禁，我也踏實許多，開始吧！」

　最小的七娃上前，念誦道:「無生無滅，至仁極慈，無生老母，育化顯靈！」

　赤煉身體緊繃，全神貫注，擺出戰鬥姿勢。

　然而等待許久……

　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位羅教的新興神祇，現在被白蓮教準備抬上神壇的無生老母，並沒有予以呼應，降臨到赤煉身上。

　李彥目光閃動，陶隱松了口氣，赤煉則叉著腰，傲視四方，冷冷一笑:「她怕了！我就說過，這老母不是什麽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