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深入骨髓的冰冷。
如同靈魂都被凝固了一般。
就像被浸入了一個冰冷的牢籠,四肢被死死束縛著,只能感覺到扭曲的疼痛與絕望的窒息感。
這是哪裡?修林在迷迷糊糊的朦朧中稍微恢復了一些意識,身軀的不適感讓他開始試圖掙扎。
可是身體動不了,死一般的陰冷和僵硬充斥著四肢,眼皮就好像有著千磅重物壓在上面一樣,讓他就連睜眼都成了一種奢望。
我的名字是修林……可是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修林努力回想著腦中所剩不多的記憶,但那一陣陣撕裂大腦的疼痛讓他不得不放棄了這一舉動。
最後能做到只有勉強地恢復呼吸,不然自己可能馬上就要死於窒息了。
修林用著僅存的力氣控制胸腔的起伏,空氣中帶著一些木頭微微腐爛的味道,它刺激著修林的鼻腔,挑撥著那本就刺癢的咽喉。
隨著呼吸的漸漸恢復,修林也感覺到了四肢的存在。
他用盡積存了好久的力量撥動手指,在他不懈的努力下,身體漸漸複蘇,一點點回到了大腦的控制之下。
“嘶……”
在修林能感覺到手臂的那一刻,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而鑽心的疼痛,這個疼痛從掌心傳來,火辣辣的刺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他只能忍著疼痛,屏住呼吸,將那一絲力氣使勁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而映入眼簾的就是昏暗的空間中,右手手掌上穿刺的一把銀色小刀。
鮮血已經凝固了,在昏黃的燭光下,暗紅色的小血塊凝固在掌心周圍,顯然小刀已經刺入多時。
“呼……”
修林的臉頰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自己坐在一張冰冷的木椅上.
面前的方桌上面放著一個三腳蠟燭架,可是卻只有一根蠟燭燃燒著,而且看上去只剩下了最後一小截。
而自己的左手被麻繩死死綁在木椅的扶手上,扶手上面已經被劃出了不少指甲痕,帶著暗紅色的血跡。
自己這是被綁架了嗎?
修林有些警覺地看向四周,可是除了面前桌子上的蠟燭可以勉強照亮桌上著一方空間外,周圍沒有任何的光源。
周圍沒有人,至少在這個小房間裡沒有人。
毫無征兆的意識湧入修林的腦海,似乎是那神秘的直覺在提醒他,而現在的他只能去相信自己這不知道靠不靠譜的第六感。
在痛覺慢慢恢復之後,屋內的冰冷還是讓穿著單薄的修林打了一個寒顫.
他四周看了一圈,目光最後還是重新聚焦到了右手掌心的那把倒映著燭光的銀色小刀。
要想掌握行動主動權,必須先把這柄匕首給拔出來。
左手已經依靠不上了,蒼白的左手因為長時間被綁在扶手上,已經失去了知覺.
修林感覺如果自己再不把它從麻繩低下掙脫出來,可能左手真的保不住了。
看向因為疼痛微微顫抖的右手,一個瘋狂而大膽的想法從修林腦中猛然出現。
他看向了身後,那是一張靠著牆壁的小床.
依靠著幽暗的燭光,修林鎖定了那一床棉被,殘破的棉被上沾染了不少霉菌,露出了裡面有些肮髒的棉花絮。
而面前的桌子上,蠟燭台旁的正好有一瓶喝了一半的酒瓶。
“真是一個瘋子才能想到的辦法。”
修林苦笑地自嘲了一下,他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
緩慢地將右手靠近了自己的嘴巴。 他長長地喘了好幾口氣,努力讓那跳動的心臟回歸平靜,然後慢慢的咬住了手掌上方的刀柄。
三,二,一……
好吧我承認這個方法可能真的會很疼,讓我緩一緩做一下心理準備……
修林心中想著,但是嘴上卻死死咬住了刀柄,然後手臂猛地發力,那刺透靈魂的痛苦讓他在瞬間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嘶嘶嘶……呼……”
手掌隨著手臂猛地被抽出了,修林的嘴上還咬著那柄不算鋒利的銀質小刀,而掌心那個狹長的血縫隙正在瘋狂地湧出鮮血。
還差最後一步……只差最後一步!
修林咬緊牙關,抬起手臂,忍著鑽心的疼痛用右手握緊了刀柄,把那刀刃卡在了左手的麻繩上,猛地把那綁的死緊的麻繩給挑斷了。
血液湧入了左手,那蒼白冰冷的手掌在慢慢恢復知覺,而隨之帶來的是難以忍受如同萬蟻噬身的酥麻感。
酒精……酒精,棉絮,棉絮!
修林的臉頰由於疼痛和癢麻不自覺地抖動著,他在心中嘶吼著這兩個單詞,伸出勉強可以控制的左手就將桌上酒瓶裡的酒全部倒在了噴湧著鮮血的右手手掌上。
更加鑽心的刺痛直擊修林的大腦,他的眼皮都因此瘋狂地抖動著,他連忙打算從椅子上站起來,去找後面被褥中的棉絮。
“噗通”
修林連人帶椅子地翻倒在了地上,他這才發覺,自己的雙腿居然也被綁在了椅子上,而因為手掌的疼痛,他一直忽視了同樣失去知覺的雙腿!
就算是綁架,有必要這樣嗎?
修林有些傻眼地看向腳上,但是手心的疼痛讓他猛地緩過神來.
他連滾帶爬地拖著椅子翻到床邊,撕開被褥,將棉絮包裹在手掌上,死死按壓著撕裂的傷口。
更加劇烈的刺痛一陣陣傳來,修林大口地喘著粗氣,壓製著自己不讓喊出聲音。
在一片黑暗的未知空間中,哪怕自己的直覺告訴自己房間裡沒有其他人,修林也不敢發出太響的聲音,好在這具身體似乎耐痛能力超乎尋常,他還真的把這種疼痛慢慢壓了下來。
他滿頭大汗地倚靠在床邊,用著有些恢復過來的左手一點點割裂綁在腳上的麻繩,四肢終於恢復了自由.
而修林也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癱在了床腳。
雙腿的一陣陣麻疼感讓修林知道了供血正在繼續,雙腿也沒有殘廢,雖然現況已經壞到了這種情況,但是至少自己身體沒有缺少哪一部分。
嗯我指的是還能走路,還能看東西,還能呼吸,至少不用截肢也沒有失明。
修林在心中默默吐槽著。
我叫修林,可是修林發現自己對這個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他能感覺自己似乎對身體的掌控隻達到了百分之六十不到,對於冷暖疼痛的感知也若有若無地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自己就好像是一個單獨的靈魂,佔據了這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所以軀殼在排斥自己,大腦中細碎雜亂的記憶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
所以自己到底是誰?
修林試圖回想,但是他只能想到一片冰冷.
自己似乎是在一片黑暗而冰冷的地方而來,抓住了一絲光亮和溫暖,其余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在床腳邊慢慢地恢復了一些力氣,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扶好椅子,映入眼簾的就是面前被蠟燭照亮的桌子。
桌面上滿是各種刻痕和裂縫,按上去發出了“咯吱咯吱”搖晃的聲音.
上面堆滿了各種泛黃的牛皮封面的書籍,修林隨手拿起一本一看,封面上寫的是《長夜時代八大帝國交替史》。
長夜時代……長夜時代,對了,那是1500多年前的事情了,長夜400年後出現了余燼時代,而如今是余燼時代結束後的新雷敦紀年。
零碎的記憶浮現在修林的腦海中,這些似乎就是之前那位修林最近看的書籍,很古老,還非常的無趣和乏味。
就像老修林的靈魂一樣,乏味而無趣,修林在零碎的記憶裡總結出來了老修林的一些生活日常。
堆滿的書籍隻留下了面前一小塊地方的空處,上面擺放的就是那盞三角燭架,還有一面銀色邊框的小鏡子,一本黃棕色的羊皮本。
而在書籍上面還放了一副斷了一隻腳的無框眼鏡和沾滿油汙、看上去惡心兮兮的暗古銅色手表。
還有旁邊的蘸墨羽毛筆和一瓶聞上去隱隱發臭的墨汁。
似乎原主人一直在研究什麽,桌子上還保留著他最後一刻研究的布置。
這些似乎就是老修林的全部家當了,嗯,看上去很窮,窮的令人感到可怕。
修林歎了一口氣,他試著拿起了那副無框眼鏡戴了上去。
奇怪的是,眼鏡戴上去後修林反而腦袋一陣眩暈,而摘下來卻異常清晰。
甚至隨著他揉了揉眼睛後,昏暗的燭光也沒有那麽暗了,本來黑暗狹窄的角落在他的眼中清晰了不少,不再是一片混沌的模糊。
沒有近視?
那為什麽要準備這副眼鏡……修林有些疑惑,收起了那副眼鏡,沉思了片刻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
然而在他轉頭看向那面鏡子的時候,不禁挑了挑眉毛。
在燭光照亮的小鏡子前,自己是那樣的滿臉邋遢,長短不一的胡渣遍布臉龐.
還有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洗剪的長發,油膩地黏稠在一起,看上去就非常令人作嘔。
就如同是街角貧的乞丐一般,就連一般貧民窟的貧民都不會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形象。
而且額頭上居然還有一道大片擦傷,讓額頭前的頭髮染上了一縷猩紅。
這一片傷口應該是腦袋的磕碰傷,不過之前修林一直都沒有在意,現在才感覺到了一絲隱隱作痛。
視覺……似乎增強了很多。
修林皺了皺眉,他發現周圍一片本來黑暗模糊的地方自己都慢慢能看清了。
雜亂的桌子下面放著一盞手提式的煤油燈,可是燈罩上已經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顯然是好久沒有被使用了,似乎老修林一直是在使用蠟燭照明。
桌子正對著不遠處進屋的木門,修林甚至能看清木門的棕黑色,要知道,在黑暗中看清暗色對於常人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木門下面還放著方形的小墊子,墊子上面則是自己經常出門穿的黑色短靴和一柄漆黑的雨傘。
修林抬頭環顧四周,他皺著眉頭,慢慢看出了一些眉目。
這應該是一棟以木質結構為主體的小屋,屋頂是斜坡型的,就像是一棟閣樓……
對,閣樓!
一縷記憶湧入心頭,自己確實是在一座閣樓上,前不久在銀白橡大街的下城區租下了這座閣樓小屋,可是租下它幹什麽呢?
還有,銀白橡大街又是什麽?
腦袋微微做疼,想不起一切事情,修林只能放棄。
閣樓小屋很小,只能放下一張簡陋的小床和一張破舊的桌子.
這張的一隻腳還缺了一截,如果不是自己用牛皮腰帶墊在下面,就會高低不平從而翻倒。
自己的左邊不遠處是一座小壁爐,用於冬夜裡燒火取暖。
壁櫥上也堆著一些書籍,紅磚瓦的牆壁已經裸露出來,露出了其中幾根銅色的金屬管道。
壁櫥前方的地上遍布是散落的酒瓶,還有一些吃了一半就丟掉的黑麥麵包,以及一根被齧齒動物啃食過的餿了不知道多久的香腸。
而在壁爐旁邊,掛著一副看上去和小屋格格不入的壁畫,因為它被擦拭得太乾淨了,壁畫的邊框都能反射出幽暗的燭火。
那是一個抽象的銀色月亮,而有一雙手在月亮四周,就像是懸浮捧著月亮一樣, 雙手的主人沒有露臉,但是看那服飾應該是一個女人。
有點像信奉的神祇……這是老修林所信仰的教派的神祇嗎?
修林眯了眯眼睛,埋下了心中的不解與疑惑。
而自己的右邊啥也沒有,只有一小部分的空余空間,然後就是一面冰冷的紅磚牆。
而那部分空余空間堆放著一些奇奇怪怪的金屬機械工具,還有放衣物的衣帽架,衣帽架上放著黑色的風衣和一頂禮帽。
沒有廚房嗎?
修林腦中剛剛出現這個疑問,又是一段細碎的記憶出現:
這間閣樓……曾經似乎是雜貨間,所以沒有廚房,也正因為如此房租會便宜很多。
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這裡是一間閣樓,閣樓……
修林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懷揣著心中的恐懼慢慢轉頭,看向了天花板和四周,就像是在尋找什麽一樣。
閣樓不應該會暗成這樣,就算是在黑夜,天花板上也應該有一扇窗戶可以透過外面的光,無論是星光月光還是其他燈火。
終於,修林找到了天花板上被木板封的嚴嚴實實的一塊地方,還有身後的床邊也有同樣一塊被五六塊木板給封住的窗口。
這讓整個屋子就像是變成了一個封閉木籠子,被遮擋得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點透光的地方。
恐懼,修林感覺到了記憶中殘留的一絲情緒,莫名的害怕,極大的恐懼!
老修林在害怕什麽?
這樣的恐懼,什麽東西能讓他這樣恐懼,甚至把自己的房間都完全封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