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是多年好友，張哲在明白這件事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就不準備繼續“心平氣和”的勸說了。

　　張哲這下子是真的心平氣和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了剛才陳禾放桌上的那本《白雪公主與四十大盜》，一邊翻著一邊向陳禾問道:“這次去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雖然名字有蹭兩個童話故事的嫌疑，但這本書講的其實是一個姓白叫雪公主的人用X鬥神拳打敗四十個身穿黃金X衣的江洋大盜的故事。

　　“不知道啊。”陳禾仍舊扶著下顎，對沒辦法帶走所有沒渠道買的書籍有些苦惱，“可能一年，也有可能十年，那邊的工作室雖然這兩年有些起色了，但業務量還是少的可憐。”

　　陳禾說著又從書架上拉出了一本封面手繪的書，“要到能讓我放心撒手的程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張哲看書看的有些入神，白雪公主已經打敗了X牛座的江洋大盜，套路是瞎來了些，但還怪好看的。

　　在聽到自己好友的回答後放下了書繼續問道:“那過年呢?總不能過年也不回來吧?”

　　“……”陳禾塞書進行李箱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張哲的問題，“我本來也不怎麽過節。”

　　雖然背對著對方，但大概也能猜到張哲現在一定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陳禾微微歎口氣不打算為了緩解好友的心情說什麽。

　　他天生性格如此，如果自己不一定能做到就絕對不會承諾給別人的。

　　再說了，他國內掛念的人和物挺少的，以往的節日總和張哲幾個人一起過只是因為“此時此刻自己在這裡”罷了。

　　雖然沒有膽子和他們說，但節假日讓他一個人像平時一樣生活都沒問題。

　　陳禾不說，但張哲聽到這種似是而非的回答後已然知道他的答案，這時候就覺得自己特討厭陳禾。

　　“從我們認識開始你就這樣。”張哲有些不耐煩的撓起頭來，用發膠固定好的瀟灑髮型被他搞得一團糟，“你可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我問你，你有拿我當過朋友麽?”

　　他是真的拿陳禾當朋友，不然不會這麽生氣的。

　　自己給對方的未來路都鋪好了結果說走就走，這他忍了，陳禾的性格他再了解不過，說好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

　　但同時也是陳禾這個別扭的性格，就算是真對節日無感，難道朋友之間就不需要維系了?現在連春節都不太願意回來，他當時有女朋友的時候都扔下對方和兩個人一起過的。

　　“當然。”陳禾理所當然的回答道:“你還有江寒，我只有你們兩個朋友。”

　　張哲這時候還在氣頭上，聽到陳禾的回答後怒氣倒是消了些。

　　“既然你還拿我當朋友，江寒去韓國幾年了還都會回來過節，到你這就直接說不回來了?”

　　陳禾則搖頭反駁道:“江媽媽天天跟你爸媽耳邊念叨江寒，他又和這邊公司一直保持聯系，敢不回來麽?我又沒有人天天在我耳邊念叨。”

　　一聽到陳禾自然而然得提到父母，張哲頓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語言胡亂了起來，“那個……你師父……對！你師父師娘不也天天惦記你麽?”

　　陳禾又一次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朝張哲看去，本來有些清冷的表情頓時出現了些無可奈何的笑容，“好啦別沒話找話說，他們要真惦記我也不會天天鬧分家，我對父母話題早沒感覺了。那我答應你，今年春節的時候回來和你們一起過。

”　　得到陳禾承諾的張哲的表情卻有些苦澀，跟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

　　為什麽執意要拉著陳禾過節?

　　因為除了他以外，有誰注意到那個在空無一人的公司裡，抱膝縮成一團呆呆看著窗外天空中綻放著煙花的死小孩呢。

　　“剛才還跟個焦躁症患者一樣，現在怎麽又這樣子了。”陳禾打趣道，也就只有張哲這個笨蛋老是觸及別人傷心事，立馬又反應過來道歉。

　　“遇到你這種人，有幾個能不發火的。”張哲沒好氣的說道:“在我們面前都這樣，你知道公司裡人背後都怎麽說你麽?”

　　“嗯……”陳禾思考了一下，然後試探性的回答道;“性格古怪的瘋子?”

　　他偶爾也能聽到別人在背後討論自己的事，性格古怪他能夠理解，但是瘋子……自己哪裡瘋了?

　　“你還知道?”張哲更加沒好氣了，“本來你拿了意大利的那個設計獎，大家都覺得你是個大師，結果現在都覺得你是個瘋子。”

　　他站起來快步走到了陳禾的身邊，看到陳禾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即使你不缺錢，但你缺的可是作品……”

　　眼看著話題又要回到剛才的事情上，陳禾立馬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停停，這個話題已經過去了。”

　　“哼。”

　　看著張哲還一臉不服氣的樣子，陳禾歎了口氣說道:“在外人看來，在這個時間點選擇去分公司確實很蠢，但是你真覺得我需要麽?。”

　　陳禾雖然是問張哲卻沒有停下來，跟發泄心中積鬱的情緒一樣說道:“在他們看來，我是師傅精心培養，入行兩年就拿到了亞太室內設計獎的天才，甚至第三年還在亞洲的設計師和設計作品寥寥無幾的Andrew martin國際室內設計師年獎上獲獎。 ”

　　“但是真的有人知道麽?我其實不喜歡設計。”陳禾說出的話讓張哲吃了一驚，但是卻沒有多少意外，人喜不喜歡一件事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雖然我不喜歡，但還是必須去做的工作。”陳禾經過剛才那麽一大段話後，又跟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縮了下來，“我只是回應別人的期許罷了……我已經累了，所以我想讓你明白這次IF獎的失利，還有離開本部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張哲見過陳禾的很多情緒，低落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張哲是知道陳禾對設計的態度，正因為如此陳禾的日常大部分就是強迫自己去比別人更多的學習，更多的去思考，還有更用力的逼迫自己去喜歡，因為他不能辜負師傅對自己的期許。

　　就是這樣的陳禾獲得多項大獎，可想而知他的生活是多麽的折磨。

　　這時候張哲才真正理解陳禾去分公司這個選擇的想法。

　　……

　　陳禾舒了口氣又開始繼續手上的事情，然後在發現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把行李箱一合說道:“我收拾好了，剩下的就麻煩你了。”

　　“什麽麻煩我了?”已經想開了的張哲疑惑道。

　　“如果這間辦公室以後要交給其他人用得話，記得把書都搬到你家去。”陳禾這麽輕飄飄的說道，仿佛就像是拜托仗著幫他開下門一樣輕松。

　　張哲抬頭看了眼這裡頂到牆頂的書櫃還有裡面塞得滿滿的各種各樣奇怪書籍，頓時怒道:“你特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