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
一個局促的聲音將肖恩從夢中驚醒,他一抬頭,就看到一個戴著列車員小帽的年輕男孩緊張的望著他。
他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與其對話,而是下意識的摸向了懷裡的手提箱。
還好,箱子安安穩穩的待在那裡,一條細鋼鏈將他的手腕和箱子的鎖孔捆在一起,再安全不過了。
他松了口氣,這個箱子裡放的是他的大半的身家,足足三千金鎊,以及那本舊日之書,其它的行禮則放在頭頂貨架上的行李箱裡,那倒不是很讓他擔心。
他有些分不清更擔心那一個,舊日之書還是那三千金鎊,不過過了片刻,他便決定不再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什麽事?”他問那男孩。
“到站了,你說要我在霍頓港提醒你的。”
肖恩立刻想起來了,那是他上車時跟男孩說的話,他感謝的點了點頭,將一個銀塔克的硬幣丟給男孩,轉身拎著皮箱下了火車。
站台上,蒸汽彌漫,透過彌散的蒸汽和來來往往的人群,肖恩可以看到港口城市那繁忙的景象。
霍頓港是布萊頓王國南方最大的港口,也是全國第三大的商業城市,這裡通向海外的帆船和蒸汽船每天不停,火車站就位於港口附近,火車將布萊頓各地的出口商品運送到這裡,直接裝船出口,港口裡還可以看到風帆戰艦那高聳的桅杆,以及冒著黑煙的蒸汽輪船醜陋的明輪。
剛剛睡醒再加上眼前這幅混亂和充滿活力的景象,讓他之前幾天的經歷猶如夢境一般變得不真實起來。
但是他知道那是真實的,一切的罪魁禍首就躺在他的手提箱裡。
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九點多,在車上睡了整整一天,讓他此時精力變得十分充沛。
他在一家路邊的小酒館裡吃了一頓馬馬虎虎的早餐,然後去船務局打聽了一下船票的時間和價格。
最近的一艘客運帆船穿剛剛起航,下一班是兩個小時之後,下午還有另外兩艘,其中還包括一艘蒸汽船。
不過這個時代的蒸汽船名聲並不好,噪音大,煙霧大,晚上睡不著覺,船速也並不是特別理想,船票反而比帆船更便宜一些。
肖恩並沒有急著買票,他還沒想好接下來要去哪裡。
肖恩在港口附近的街道轉悠了一會,就在一家靠近海灣的旅館開了一個房間,他把自己鎖在屋子裡,站在窗前,一邊看著遠處港口裡的景色,一邊默默的盤算起他接下來的計劃來。
打開手提箱,那裡有一張他路上買的旅遊地圖,整個半島之地都展露與地圖上。
如果出海,可以去法瑞斯,或是德萊文斯,不過他並不會說那邊的語言,他的目光看向大海的另一端,跨越南方的風暴海,可以抵達沙漠覆蓋的蘇蘭德,以及更南方的埃西亞,那裡是布萊頓王國的殖民地,或許可以去那裡暫避一段時間。
不過遠渡重洋,踏足那遙遠而陌生的異域國度,怎麽看都有些反應過度了,也太過危險了。
他搖了搖頭,覺得能不出海還是不要出海的好,在這個時代出遠門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說不定哪天遇上海難,又或是染上熱帶疾病,就沒了。
肖恩的目光又朝著半島之地的北方看去,在那片廣袤的區域,地圖的標注並不完整,代表城市和村鎮的符號都格外的稀少,那裡在古代的時候曾經是諾德王國的領地,那些北方的野蠻人經常成群結隊的南下劫掠。
不過早在五百年前,隨著最後一任諾德國王因為麻風病死去後,那裡就逐漸被布萊頓王國接管,成為了王國的北方領地,一個資源貧瘠但卻能提供大量優秀兵源的地區。
或許去那裡是個好主意。
在那片已經被世人遺忘的廣袤土地上,隱藏身份應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過在出發之前,他必須做一件事情。
這個時代的科技無疑是落後的,沒有攝像頭,連指紋檢查都沒有,所以普通的警察絕對不可能找到自己,甚至都不會將小蘭斯特的死亡聯想到自己身上。
從這一點上來看,哪怕也不離開劍堡,或許也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但他不確定這個世界是否存在別的刑偵追蹤技術。
既然有舊日之書這樣的超自然力量,有鏡中世界,有湖中仙女,那麽很難說在劍堡的警察裡,又或者是蘭斯特公爵手下不會有奇人異士,掌握某種神奇的追蹤技術,比如魔法之類的手段。
還有一個讓他感到擔心的,則是理性學會。
之前他一直以為這是個科技文明剛剛興起的世界,因此對理性學會並不反感,甚至頗有好感,但是在經歷了之前的一系列事件,在發現了這個世界的古怪和神秘之處後,他不免聯想起理性學會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來。
毫無疑問,理性學會一直在掩蓋真相,以科學和理性為借口,阻止人們去探尋那些古老的秘密,掩蓋一切神靈、魔法、超自然力量以及與其相關的傳說,為此甚至不惜篡改歷史。
這種行為絕不尋常,要知道在他原來生活的那個現代社會裡,哪怕大部分人都認為世界上不存在神秘力量,也沒有任何壓製人們去探索相關內容的規定。
甚至常常會出現裝神弄鬼的騙子,愚弄大眾,搞出許多鬧劇。
而在這個真實存在神秘力量的世界, 反而處處對其進行壓製,掩蓋其存在,不免讓人懷疑起這背後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來。
更讓肖恩感到擔心的是,理性學會是否掌握了這種力量。
一旦發現小蘭斯特的失蹤和超自然力量有所聯系,理性學會是否會介入呢?
在內心深處,他多少有點把理性學會,跟古代的宗教裁判所、獵巫會一類的組織聯系了起來。
說不定現在已經有獵殺者在追殺他的路上了呢。
這些猜測和假想讓他感到憂慮,因此在消失之前,他必須要做足了掩護才行。
如果這些人最終注意到了自己,他希望能夠將這些人的目光引向別處,離自己越遠越好,最好引向海外,這樣他在遙遠的北方,就可以安心研究書中的神秘力量了。
他心中計議已定,便穿好外套,出了門。
走在港口的大街上,他物色著計劃所需的目標。
一個躺在街邊的爛醉如泥的醉漢引起了他的注意,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一頭髒兮兮的假發,多少可以看出他曾經也曾有過不錯的社會地位,在希萊這樣的港口城市,總是能看到這樣的人,或許是因為投資失敗破了產,或許是因為船沉了失去了家當,又或者是在海難中失去了生活的信念,總之是一群沒用而又絕望的人。
港口城市偶爾會清理這些人,抓起來送到海軍當水手,或者乾脆送去煤礦當苦役。
但大多數的時候,只是任其自生自滅。
這個時代可沒有人權這個概念,至少對於流浪漢來說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