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以前從未來過暗巷區,盡管他早已經知曉這樣一個地方,偶爾在萊恩河畔散步的時候,也曾越過河面,看著對面那個破敗、陰沉、黑暗的街道巷區,但他一直刻意的回避著那裡,回避著一切這個時代的陰暗一面, 讓過去的他可以假裝自己仍舊生活在文明的時代。
但此時此刻,他卻避無可避,只能親眼見證工業時代出奇的病態一面。
一走進暗巷區,一股臭味便撲面而來,暗巷區也被稱為臭街,之所以會有這個名字,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這裡是整個劍堡排水系統經過的城區,兵工廠和各種工廠的廢水殘渣化學廢料幾乎都流經這裡, 因此空氣質量堪憂,稍微有點錢的早就搬離此地了。
他來到了前天遇到那個流浪漢的地方,這裡尚且處於劍堡警方的管轄范圍之內,附近仍舊能夠看到一個大城市應有的社會秩序,但繼續深入,便徹底踏入那法外地界了。
他順著流浪漢離去時的那條巷子一路走進去,穿過石板鋪就的街道,四周的光線逐漸變得暗淡,仿佛就連陽光都不願意眷顧這片墮落之地。
但肖恩知道那只是心裡因素,實際上是附近一些非法經營的小作坊產生的濃厚煙霧。
越是深入,他就越是能感覺到這個地方的不同,街邊總是能看到穿著破爛,面色不善的年輕人,他們投過來警覺的目光,雙手永遠都插在口袋裡,仿佛在監視著周圍的一切。
那種流裡流氣的社會人的氣質, 讓肖恩很容易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街道上的行人大多形色匆匆, 藏頭露尾,或是面露凶色,或是面色淒苦,肖恩並不準備在此地停留,他聽說過暗巷區有一個招工市場,那些仍舊對生活抱有希望的人,大都會在那裡找工作,泥瓦匠、幫工、洗衣工、殺手、妓女,一切你所需要的人都能在那裡找到,而且價格絕對低廉。
當然有的時候招來的人並不一定合格,為了賺錢,為了離開這個鬼地方,人們往往會抓住一切希望,哪怕殺人也在所不惜,更不要撒謊了,但肖恩本就不在意他們的專業能力,他需要的是合格的炮灰,不會透露自己秘密的無名氏,在這裡找人正合適。
他來到一條街口的時候,忽然被地上的一具屍體所吸引,那屍體趴在地上,已經微微有些發臭, 一隻手被斬斷,看起來觸目驚心。
雖然看不清長相,但是肖恩認得那人的殘腿,是那個瘸子流浪漢,肖恩有些意外,甚至有些震驚。
沒想到兩天不見這位老兄就已經死了。
肖恩看了看四周,尋思著為什麽沒有人處理這屍體,卻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年輕人——年輕到幾乎可以被稱作孩子的,正若無其事的看著他。
“如果我是你先生,我就不會去碰那具屍體。”少年用和他的年齡不相稱的沉穩口氣說道。
“為什麽?”
“這是一個警告,一個標志——這片街區被斷刃幫統治,這個男人,正是因為拒絕了斷刃幫的命令,才會死在這裡,要不然他的屍體早就被人拿去賣錢了,你若是動了他,便是挑戰了薩皮爾的權威,相信我,你不會想要那麽做的。”
斷刃幫?薩皮爾?肖恩默念著這兩個名字,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無非是本地的黑幫罷了,以他現在的實力,完全無須在意。
“這個人是怎麽死的?”
谷棡
“聽說是去乞討,得了一個銀塔克卻不肯上交,被人給舉報了,薩皮爾正好心情不太好,於是就——”
“就因為一個銀塔克?”
少年聳了聳肩,“因為一個銅便士殺人的事情這裡也是有的,況且那可是薩皮爾,那個家夥殺人從來沒有理由,有的時候僅僅是因為好玩。”
肖恩聽了沉默了片刻,他看著地上的屍體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讓一旁的少年有些愕然,又有點害怕,心說這人莫不是個瘋子?
正尋思著要不要先閃人再說,肖恩卻開口道:“我需要有人帶我去招工市場,做我的向導,這個金幣就是你的了。”他說著掏出一個金幣丟給了少年,
少年本能的接過金幣,看了一眼之後先是一喜,然後立刻警惕的看向了周圍,不遠處的兩個小孩正注視著這邊,和少年對視了個正著。
那兩人幾乎同時跑開了。
少年一時氣急,“你是故意要害死我嗎?人人都知道暗巷區的規矩,在這裡你決不能把錢暴露出來。”他說著,手裡卻仍舊將那個金幣抓的死死的。
“如果你不想要,那就還回來好了。”肖恩伸出手來。
少年卻把金幣塞進了口袋,“開什麽玩笑,再說就算還給你了,薩皮爾也不會相信的。”他有些哭喪著臉看向那邊的街口,那兩個小孩已經消失不見了。
“如果你不還給我,那就意味著你接受了我的雇傭,帶我去招工市場吧,放心吧,至少在我離開之前你是不會死的。”
“先生,對此我可不敢保證,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少年起身就走,“順便說一句我叫傑克。”
兩人並肩走在街道上, 傑克幾次加快了腳步,但是肖恩卻優哉遊哉的,毫不在意可能會到來的危險。
傑克本想一個人跑掉,但是一想到薩皮爾的凶惡就本能的停下了腳步,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是哪來的底氣,也許是警方的密探?他立刻否決的了這個猜測,警察才不會管暗巷區這邊的事情。
希望薩皮爾不會這麽快追上來吧。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兩人剛穿過第二天街道,就有幾個穿著破舊西裝,手裡拎著斷刀的打手堵住了去路。
傑克轉身還想找出路,身後卻也走過來一群斷刃幫的打手。
他們每個人都握著標志性的斷刀,斷裂的刃口經過打磨,異常鋒利,且具有很強的撕裂效果,威力並不比一般的匕首差,之所以用斷刀也不是單純為了耍酷,同時這樣的武器也更方便攜帶。
人群中走出一個穿著黑夾克的男人,斜戴著禮帽,一隻陰沉的眼睛從禮帽下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