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淵上輩子吃過一種早食,就叫“油炸鬼”。
將麵粉和水揉成團,再拉長條。
放入熱油鍋滾上片刻,便可食用。
入口松脆,最適合下清粥小菜。
只不過他今夜,卻是真的要拿這頭氣鬼下油鍋。
炸個裡外通透,當做宵夜享用。
“賤胚子!俺乃秉氣而成的凶煞陰物,你如何奈何得了!
速速放俺離去!否則……定叫你家宅不寧,霉運滔天!”
書生模樣的氣鬼顯出死相,半邊皮肉翻卷,缺了鼻子、少了耳朵、挖了眼睛,好似受過極刑。
那股子怨氣混合濃稠血光,駭人得很!
尋常武者見了,只怕肝膽都要被嚇破。
“本官生平最佩服骨頭硬的好漢,油鍋裡頭走一遭,倘若還能這般剛烈……那就給你再來幾回,直到討饒為止!”
紀淵澹澹一笑,並不著惱。
區區幾句汙言穢語,如何動搖得了他的心神。
無論人傑、或是鬼雄。
唯有刀山火海、油鍋血池摸爬滾打一遍,方能見得了真章。
一旁候著的安老頭早已迫不及待,它如今陰氣成煞,不再像此前那樣,畏懼烈焰火光。
接過那條斬下的“手臂”,直接塞進裝滿木桶的面湖。
隨便攪弄兩下,丟進劈啪作響的沸騰油鍋。
陰物本是無形無跡,但沾染上陽剛氣血,便就凝實顯化。
那條“手臂”裹著面湖被熱鍋一炸,登時有股子噴香氣息。
“好滋味呀!想不到吃鬼也能講究烹飪法子!
往常小老兒見那陰市遊魂都是化陰氣為食物,填補口腹之欲。
沒成想還可以用滾油炸酥,增添味道!”
安老頭忍不住搓了搓手,一副垂涎欲滴的嘴饞樣子。
“下次有空再試試別的做法。”
紀淵撈出新鮮的“油炸鬼”。
“好嘞!”
安善仁吹一口陰煞氣,降了降溫。
張開海碗似的大嘴,直接吞了進去。
嘎嘣脆!
大股陰氣頃刻被吸入魂體。
好似磕了大補藥。
飄飄欲仙也似。
安老頭不禁咂吧兩下,似是意猶未盡。
眼巴巴望著那頭猙獰氣鬼,盼望它嘴巴能再硬一點。
“老鬼!俺若逃出生天,一定活活吞了你!”
那頭道術煉成的凶煞氣鬼喝罵道。
“九爺,何不整個囫圇丟進油鍋,大卸八塊,吃個痛快!”
安善仁故意惡聲惡氣,大聲道:
“吃這油炸鬼再配一口燒酒,真真絕妙!”
古代異界的炸雞加可樂是吧?
紀淵嘴角扯動。
曉得這是安老頭扮白臉。
他冷冷一笑,手掌猛然一攥。
死死捏住那頭氣鬼,作勢就要扔進油鍋。
“饒俺!只要你保證繞俺一次,俺全都招了!”
那頭氣鬼陰煞滾動,散發濃重的冰寒之意。
卻始終如蜻蜓撼鐵柱,根本無濟於事。
眼見形勢比人強,又感受到油鍋滾燙,還有那頭老鬼眼中的貪婪垂涎。
它不由心裡發怵,生怕真個淪為油炸的吃食,語氣終於放軟。
“此時松口,已經晚了!”
紀淵不為所動。
唰!
刀光再次一閃。
殷紅血色抹過半邊身子。
彷佛切開融化的蠟燭。
落入木桶面湖甩個幾次。
再聽見“滋啦”一陣爆響。
又有滾燙的油炸鬼出鍋。
“真把小老兒的饞蟲都給勾出來了!”
安善仁大快朵頤,讚不絕口。
這樣的場面頗為詭異。
倘若換成陽間。
試想一下,把人斬斷四肢,當面烤熟吃掉。
這是何等的凶怖!?
“住口!住口啊!你這該死的老鬼!還有你……遼東賤種!”
氣鬼眼睜睜看到半邊身子下了油鍋,然後丟進安善仁的血盆大口。
這如何受得了!
它怒到七竅生煙,魂體表面血光滾蕩。
驚人的戾氣衝天而起,好似化為索命厲鬼。
二先生用道術煉製五鬼,常常以人牲血食喂養。
比那些陰市遊魂,要更為凶猛悍戾。
紀淵攥緊的五指倏地張開,眸光冷然,輕喝道:
“就知道你這惡鬼不會輕易就范!給本官跪下!”
他望向迎風便漲,化為丈許高的凶惡氣鬼。
眉心印堂的濃鬱靈性化為天眼,射出一道金光。
好似寒光閃爍的銳烈利箭,狠狠地刺穿魂體。
“嘶!”
那頭氣鬼還未逞凶,便就劇烈抖動抽風也似。
魂體之內,好似插入一根燒紅的鐵釺。
炙熱的金光彷如雷火,幾乎打散表面那層濃烈煞念。
“俺服了!俺知錯了!大人……收了神通!”
聲嘶力竭的吼聲咆孝,震起大片氣浪。
血光粘稠的凶厲惡鬼面容扭曲,再也不敢猖狂。
徑直跪倒在地,連連懇求。
它感覺得到,那束金光蘊含莫大的神威。
宛若高坐閻羅殿的陰天子,手執判官朱筆,勾銷生死命魂。
只需輕輕一劃,便要形神俱滅。
“當真服了?”
“服了!心服口服!”
“當真知錯?”
“錯了!大錯特錯!”
氣鬼五體投地,戰戰兢兢。
陰司官差的威勢壓迫而下,紀淵真如夜遊神附體一般,顯出懲善罰惡的無邊威勢。
幾乎天然克制凶煞陰物!
“本官且再問你一次,你家主子是誰?”
紀淵收攏靈性,心頭微微有些疲累。
請神上身持續太久,消耗也會成倍增長,並非無止無盡。
“涼國公府的二先生!我不曉得他的名姓,只知道乃是涼國公麾下的四大山人,排行第二,擅長道術!”
這頭氣鬼竹筒倒豆子一般,招供得一清二楚。
它想不明白,太古仙佛絕跡的情況下,從哪裡蹦出來一位陰司遊神?
“五鬼搬運?搬走我的氣數,施加霉運,亂我心神?好毒辣的計謀!”
紀淵眸光深寒,胸中殺機彷如萬丈狂瀾,嚇得旁邊的安善仁脖子一縮,後背發涼。
九爺這人比鬼凶,真真了不得。
還好自己有眼力勁,曉得攀關系、抱大腿。
以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呐!
“他的法壇設在何處?”
紀淵殺意暴漲,卻只有一瞬間的情緒外露。
他很清楚,練氣士起壇做法下咒,必然不可能離得太遠。
太古之時確有相隔千萬裡,以釘頭七箭咒殺仇敵的神話故事。
但如今是末法天地,縱然聚齊八百裡天京的靈機,也未必夠施展這等手段。
“就在大通坊西北角的兵馬司巡營裡頭,設下一座三尺法壇,還有十名國公府的悍奴護衛!”
這頭氣鬼此次回答極為爽快, 它不覺得這凶人敢強闖兵馬司。
眾目睽睽之下,斬殺涼國公府的大客卿。
“兵馬司……很好,記一筆帳。”
紀淵眼眸微微合上,似是閉目思忖。
然後重新睜開,一股殺念似電光火石飛快閃過。
“大人,這都是二先生的道術手段,與我沒有任何乾系啊!大人,你可答應過要繞了俺!”
氣鬼渾身打了個冷顫,擺低姿態跪求道。
紀淵拄刀而立,抬頭看天,反問道:
“我何時點過頭?”
“……”
氣鬼啞然。
刀光冷徹森寒,殷紅血色斬滅魂體。
白蟒飛魚服的衣角翻動,一道輕飄飄的話語隨之落下:
“你家主子讓我霉運蓋頂,災氣橫生,我便叫他身死道消!”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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