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點白色道蘊】
紀淵心中一驚,眼底掠過精芒。
沈海石的那幅畫,
一百五十點白色道蘊。
懸空寺的《金鍾罩》,
三百點白色道蘊。
槐蔭齋淘來的魂魄瓶,
五十點白色道蘊。
這些加在一起,竟然都比不了紅色木盒裡的這本薄書!
“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
紀淵摩挲著羊脂白玉般的細膩封皮。
恍然間。
有種觸摸女子肌膚的古怪感覺。
篤!
紀淵眉頭擰緊,手掌按住那卷薄書,眸光泛出冷意。
“此物……是人皮所製?”
裴途用力點了點頭,艱澀道:
“這卷人皮書來得有些詭異,應當不是那個死掉的窯姐兒所有。
我是在柴房發現,暴斃的小廝七竅流血,面色驚駭,好像是被活活嚇破了膽子。
他手裡緊緊捏著這卷人皮書。”
紀淵挑了挑眉,心想道:
“莫非又跟陰市有關?陰魂詭物?”
裴途一口氣連飲三四杯酒,吐氣說道:
“此物到手之後,我總覺得心神不寧,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脖頸像是被陰風吹刮,而且肩膀變得很沉,抬起來都很費勁。
昨晚上歸家的時候,碰巧遇見一位手持破缽的老僧,我好心施了碗熱飯給他。
結果這老僧卻說我印堂發黑,烏雲蓋頂,眉心當中透出血光之氣,不日有一場大災。”
紀淵聽著面皮抽動了一下。
這就是青色命數【逢凶化吉】的好處?
出門給碗飯就能遇到高人?
忒沒道理了!
“我一開始並不相信,將其當成了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
可他當即掏出一面銅鏡,用反面照在我身上……太可怕了!
原來我肩膀上赫然坐著三四個面色烏青的死嬰!
他們有的想掐住我脖子,有的想遮住我眼睛,還有的張開嘴巴,露出滿嘴尖牙,要啃我的肉,喝我的血!”
裴途聲音發顫,心有余悸,至今還覺得後怕。
他若沒有施那碗熱飯,恐怕也要像那個小廝一樣暴斃而亡。
“多虧了老僧咬破指尖,用陽剛精血寫了一道黃紙符籙,封住了人皮書的邪性,這才救我一命。
從他一身勃發氣血如同巨大烘爐來看,至少都是換血三境武者,這樣的高手竟然會穿著破爛,沿街化緣,委實難以想象。”
紀淵登時松開手掌,望著那卷巴掌大小的人皮書,沉聲問道:
“這物件兒如此可怕,連續害了好幾條人命。
裴兄弟,你卻將其交到我手裡?究竟是什麽意思?”
裴途忙擺手道:
“九哥切莫誤會,因為那老僧飄然離去之前,特意交待過一句話。
他說這卷人皮書乃大凶之物,雖然以陽剛血氣鎮壓,但至少只能保住三個月平安。
若想永絕後患,必須找一個命數極硬、膽魄堅固之人持有,兩者相衝,方能化解。”
紀淵眸光一閃,心中了然。
原來裴四郎是看上了自己……的命夠硬。
難怪寧願冒風險,也要把這卷人皮書藏下來。
還那麽積極又是請客做東,又是叫姑娘服侍招待。
“裴兄弟,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就是那個命數極硬、膽魄堅固之人?”
紀淵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這卷人皮書,他肯定會收下。
八百點白色道蘊,足夠做很多事了?
改易命數,拓印命數,甚至進階武功、兵器!
但不能那麽輕易,隨便答應。
否則,人情顯得太廉價。
“九哥如今名動太安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咱們北鎮撫司的緹騎兄弟上門之前,早就打聽過了。
許獻總旗以前欺行霸市,威風無比,結果一條腿折在你的手裡。
林百戶盤剝手下,四處索賄,也被你狠狠地教訓了一頓,臉都打得不成人樣了。
還有那涼國公義子楊休,天京城不少將種勳貴都怕,卻硬生生被九哥你一箭壓得抬不起頭!
以下犯上安然無恙,頂撞百戶毫發無傷……
而且九哥外煉層次的時候,挨了通脈二境的羅烈一掌,不僅沒死,反而活蹦亂跳。
這樣的命,難道還不夠硬?”
裴途越講越起勁,頗有茶鋪酒肆說書人的味道。
直把紀淵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好似天京頭等的厲害人物。
“差不多得了。”
紀淵打斷裴途滔滔不絕的吹捧之詞,開口問道:
“你既然有心甩脫這卷人皮書,為何不尋個地方埋了,或者起火盆燒了,再者丟進大江大河?”
裴途苦笑道:
“小的也是這樣想的,但那位老僧提醒過,說凶煞邪物全憑氣機尋人,焚而不毀,棄而不走。
除非請動一位四境高手用真氣磨滅,否則遲早還會找上們來。”
四境真氣武者,差不多是南北衙門那兩位指揮使的層次了。
他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確不好接觸,更不可能為了一個緹騎出手。
“九哥,小的絕非有心害人,只是……倒霉撞上了這種事,實在無計可施。”
看到紀淵露出思忖之色,裴途繼續說道:
“我家中也算略有薄財,若九哥你願意出手相助,為我化去此物凶煞,我願意拿出一千兩銀子作為酬謝!”
紀淵眸光浮動。
這位白臉兒的裴四郎倒是大方。
看來又是個富二代。
他沉吟片刻,最後點頭答應道:
“說到底,裴兄弟你之所以被那卷人皮書纏上,也是替我留心古物所致,我當然不會見死不救,置之不理。
這個忙,我幫了!”
裴途聞言愣了一下,旋即心頭震動,眼中流露出感激神色。
換做一般人,得知這卷人皮書的真正來歷。
必定是避之不及,哪怕給再多銀子也不會沾染。
因為,這等於用自己的性命去賭。
“九哥,你日後再有什麽差使,盡管吩咐!我裴四郎必定鞍前馬後,拚盡全力去做!”
裴途一字一句真心實意,就差當場磕個頭認大哥了。
紀淵隨意應付了幾句,他心裡想道:
“從平小六告訴我鹽幫管事錢五身亡,再到北鎮撫司將其錄成卷宗,列為奇案……
最後,裴四郎無意收獲這卷人皮書,是醉花樓的窯姐兒毫無緣由死掉,小廝無辜暴斃。
而這些案子,又繞回到錢五那件事上。
一樁樁、一件件,其背後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索把它們逐步串連起來。
城隍廟街的魑魅魍魎,入夜之後的陰市陰魂……詭物殺人到底為的是什麽?又有什麽緣由?”
一時之間,紀淵想得有些出神。
等出了醉花樓,天色已經暗下。
唯有懷中的紅色木盒,以及裡面的人皮書。
無聲提醒著他,這方世界的夜晚並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