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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
金風細雨樓依舊熱鬧。
任憑再寒的風、再冷的雨。
都勸退不了那些尋歡作樂的高官顯貴。
一頂軟轎停在人進人出的大門前。
雲紋白袍,玉冠銅簪的青年施施然走下來。
他年紀三十許,生得劍眉星目。
兩鬢垂落幾縷發絲,自有一股風流氣。
只是嘴角明明含著笑,卻給人一種冷淡疏離的感覺。
魍?
紀淵心頭一動,假設這是代號。
那天京城內,至少還有四具域外邪神安插過來的肉身鼎爐。
他們身份各異, 潛藏內外,都在等待時機策應行動。
只不過一眾奇士門徒處心積慮,隱於聖人腳下。
究竟想要圖謀什麽?
很難猜透。
還有那晚在余家莊的憑風樓。
打滅血神虛空化影的那道金光形體。
自稱欽天監中人。
從出手的氣勢來看。
乃大宗師無疑。
極有可能是扶龍一甲子的監正大人。
極為短暫的一個刹那,紀淵念頭紛呈,心想道:
“天京城內雲波詭譎,各種關系錯綜複雜。
之前程千戶問我,究竟是留駐官衙,亦或者巡視外派……我當時還覺得前者更安全穩妥。
如今想來, 大名府未必比其余四十八道府州好上多少。”
還是要盡快提升境界。
順便突破命數上限。
紀淵打定主意。
從他傾盡全部身家都無法撼動紫色命數【燃髓】來看。
目前即便收獲大量道蘊。
最多把現有的十四條命數全部提升到青色。
至於命格的進階之法, 暫時還沒有摸索清楚。
紀淵由此想到一個人名。
元天綱。
這位一千八百年前的大宗師。
對於命理研究極深。
倘若找到他的傳承或是手書。
興許可以解決許多困惑。
“紀百戶……你沒事吧?”
見到紀淵怔怔出神,秦無垢心底的憐惜更深一層,誰人又能平淡對待生死之事。
“聽到芝人芝馬可以延壽,心中難以平靜,讓秦千戶見笑了。”
紀淵眼瞼低垂,輕笑道:
“何雲愁?此人好像正是三分半堂的二當家,沒想到他還懂得豢養靈物之術。”
秦無垢眉宇間流露出一抹厭惡,顯然沒什麽好感。
“江湖上人送外號‘彈指驚雷’,他本為大名府行商之子,十五歲就跟著父親跑生意,南船北馬,算是見多識廣。
後來僥幸得了萬靈宗的傳承,學會一門二十四節驚雷指, 才在江湖上迅速出頭。”
紀淵恍然也似,緩緩點頭。
“如果何雲愁是魍?那他的等級應該比孤弘子和余東來高。
這兩人不屬於魑、魅、魍、魎, 屬於雜魚。”
秦無垢彈了彈指甲,淡淡道:
“何雲愁這人心思縝密,精於算計, 是個惡而不奸的陰狠角色。
三分半堂許多難以公之於眾的髒活兒,都歸他管。”
紀淵挑眉笑道:
“聽上去不太好說話。”
龍子血脈暫時冷卻,秦無垢不再是煙視媚行的勾人氣質,聲音略微清淡道:
“你是朝廷中人,只要立下功勞夠多,絕不會缺少延壽之物。”
紀淵頷首讚同。
景朝當年破山伐廟。
幾乎把江湖宗門的積蓄底蘊洗劫一空。
這才能夠支撐十七支衛軍,數百萬武者的戍邊消耗。
若不然,鼎立一甲子的中央,怎麽敢設下九邊多線迎敵。
僅是軍費支付這一項,就要拖垮朝廷的步子。
“秦千戶與琴姑娘交情不淺,又不喜何雲愁,為何不伸手幫一幫那位蘇樓主?”
閑聊完畢,紀淵忽地問道。
他本來只是吃瓜,並不在意三分半堂與鹽、漕兩幫的爭鬥死活。
但現在知道何雲愁的身份存疑,極有可能是奇士門徒,天京城內潛藏的第三具肉身鼎爐,不由地生出幾分試探心思。
自己再揪出一個域外邪神的暗樁。
不僅可得陰德、善功。
還能為升千戶積攢資歷。
實乃一箭雙雕!
“規矩擺在這裡,琴心今天搬出我,何雲愁和雷隼轉頭就能找其他大人。
更何況鹽、漕兩幫勢大根深,人家也有靠山。
最後遲早演變成黑龍台和六部的無形對峙,這會給敖指揮使添很大麻煩。”
秦無垢揉動蹙緊張眉心,她往常與其他男子多說兩句,心裡就覺得難以忍耐。
今日跟紀淵聊得倒是不錯,頗有些相談甚歡的意味。
“鹽幫、漕幫有戶部撐腰,三分半堂原本是依靠禮部,何雲愁和雷隼這兩人,暫時還不知道投靠哪一部、哪一座山頭。”
紀淵眸光閃爍,循循善誘道:
“說到底,江湖再大,有朝廷坐鎮,便掀不起風浪。
幫派再大,終歸是六部養的家犬。
什麽井水不犯河水?
糊弄外人罷了。”
秦無垢似是讚同這個說法,輕輕點頭。
轉而又眸光一黯,搖動螓首道:
“話雖如此,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
除非尋個合適的由頭,否則不好插手。
何雲愁與雷隼算計蘇孟,這是三分半堂的自家事。
鹽幫、漕幫過來助拳,這是江湖恩怨。
都跟黑龍台、北衙,沒有半分關系。”
紀淵略微沉吟,隨後問道:
“倘若三分半堂私藏大宗違禁物呢?
我記得北衙有緝查之權。”
秦無垢怔了一下,仔細想了片刻,失望道:
“何雲愁是謹慎的性子,不可能留下這種紕漏。
此人掌管執法堂,規矩森嚴,動輒斬手、斷指、割耳、挖眼。
幫眾見到他,比見到幫主還要敬畏。
三分半堂的主要生意,像收取武行、鏢局的‘保護費’,民不舉官不究,不算過線。
日進鬥金的賭坊,內城六家,外城九家,各方都打點疏通過了。
那位何二爺很是懂事,若非必要的情況,絕不會驚動官府出面。
即便有見不得光的髒活兒,多半都放在大名府其他的州城,抓不住把柄。”
言下之意就是,走私違禁物這等事。
即便有,也早已消滅證據,保證萬無一失。
紀淵瞥了一眼秦千戶,她對三分半堂的運轉知之甚詳,必定是專門翻過卷宗。
“我以前在老家聽說一則故事,有個地主豪紳,他想搶一家農戶的祖產,於是丟了一包皂角粉到那人的田裡。
然後敲鑼打鼓逢人就說,農戶用毒藥催熟小麥,遺禍無窮。
再糾集家丁護院上門,直接一頓好打。
如此一來,農戶自會討饒,主動獻上祖產,請求寬恕。”
秦無垢擰眉,鳳眸含煞。
“似這般強取豪奪的地主老財,個個只會壓榨民脂民膏,吃得滿嘴流油。
我在東海府曾打過幾家為非作歹的地頭蛇,皆是外強中乾,不頂用的貨色。
人還沒進詔獄,便就醜態畢露,實乃蛀蟲!”
紀淵眯起眼睛,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千戶大人說得對,可惡人還須惡人磨。
喪良心的手段,使在幫派身上豈不正好。
三分半堂到底藏沒藏違禁物,他們說了不算。
若北衙真個搜出罪證,六部誰還會願意被扯下來趟這個髒水?”
秦無垢眸子睜大,望向雲淡風輕的年輕百戶。
朱唇微張,半晌後道:
“紀百戶,你真是……詭計多端。”
紀淵咳嗽兩聲,提醒道:
“千戶大人,詭計多端不是好詞,你應該說我足智多謀才對。”
秦無垢別過臉,幽幽道:
“我本就沒想誇你。”
紀淵眸光閃爍,循循善誘道:
“說到底,江湖再大,有朝廷坐鎮,便掀不起風浪。
幫派再大,終歸是六部養的家犬。
什麽井水不犯河水?
糊弄外人罷了。”
秦無垢似是讚同這個說法,輕輕點頭。
轉而又眸光一黯,搖動螓首道:
“話雖如此,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
除非尋個合適的由頭,否則不好插手。
何雲愁與雷隼算計蘇孟,這是三分半堂的自家事。
鹽幫、漕幫過來助拳,這是江湖恩怨。
都跟黑龍台、北衙,沒有半分關系。”
紀淵略微沉吟,隨後問道:
“倘若三分半堂私藏大宗違禁物呢?
我記得北衙有緝查之權。 ”
秦無垢怔了一下,仔細想了片刻,失望道:
“何雲愁是謹慎的性子,不可能留下這種紕漏。
此人掌管執法堂,規矩森嚴,動輒斬手、斷指、割耳、挖眼。
幫眾見到他,比見到幫主還要敬畏。
三分半堂的主要生意,像收取武行、鏢局的‘保護費’,民不舉官不究,不算過線。
日進鬥金的賭坊,內城六家,外城九家,各方都打點疏通過了。
那位何二爺很是懂事,若非必要的情況,絕不會驚動官府出面。
即便有見不得光的髒活兒,多半都放在大名府其他的州城,抓不住把柄。”
言下之意就是,走私違禁物這等事。
即便有,也早已消滅證據,保證萬無一失。
紀淵瞥了一眼秦千戶,她對三分半堂的運轉知之甚詳,必定是專門翻過卷宗。
“我以前在老家聽說一則故事,有個地主豪紳,他想搶一家農戶的祖產,於是丟了一包皂角粉到那人的田裡。
然後敲鑼打鼓逢人就說,農戶用毒藥催熟小麥,遺禍無窮。
再糾集家丁護院上門,直接一頓好打。
如此一來,農戶自會討饒,主動獻上祖產,請求寬恕。”
秦無垢擰眉,鳳眸含煞。
“似這般強取豪奪的地主老財,個個只會壓榨民脂民膏,吃得滿嘴流油。
我在東海府曾打過幾家為非作歹的地頭蛇,皆是外強中乾,不頂用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