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煙沒有告訴秦固他們自己是沈家人,以及沈家被錦衣衛滅門的事,只是說自己母親去走親戚,遇到山匪,家奴死了,母親也跳崖了。
秦固似乎並不在乎她的身世,就把她交給自己的一個小妾來照看。
小妾找了身衣裳讓寒煙換上,讓傭人把它的紅襖褲洗了。
在秦固院落的一角,寒煙看見了一個木籠子,裡面蹲坐著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孩子。
雖是三月,天氣卻還冷得狠。
那個男孩子隻穿著粗麻短衣短褲,脖子上系有一根皮繩,皮繩的另一頭系在木籠外一個牆釘上,他蹲坐在木籠裡的乾草上,臉貼在膝蓋上瑟瑟發抖。
寒煙看著可憐,偷偷拿了一件衣裳給他,男孩子不接,用狼一樣狠的目光看著她。
小妾見了走過來訓斥寒煙:“你理他做什麽!他是大爺養的狗!”
每天早晚,會有人把一盆食物放進木籠裡,男孩子就跪在盆子旁吃飯。
飯後,會有人把籠門打開,他赤著腳在籠子旁走路,或去茅廁。
“他叫‘有趣兒’,大爺高興的時候讓他翻跟頭、唱曲兒,現在大爺病了,也就沒人理他了,你也不要理他!”小妾見寒煙總在關注那個籠子裡的人,這樣告戒她。
寒煙在家裡的時候,最得家裡傭人們的喜愛,她乖巧懂事,且心靈手巧。
在這裡,她依然如此。
幫傭人乾活時,一個老傭人告訴寒煙。
秦固帶兵初到此處時,剿滅了此地部落首領亞都,佔用了他的家園。而“有趣兒”是亞都未滿周歲的兒子。
他秦固殺死了亞都所有的家人,唯獨留下了那個嬰兒。他將嬰兒關進木籠子裡當狗來養,還給他起名兒叫“有趣兒”。
“有趣兒”在籠子裡已經生活了十年。
寒煙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應該和“有趣兒”家族的遭遇一樣吧,因為有人想佔有,而遭到了毀滅。
她慶幸自己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然,也許自己的結果比“有趣兒”更悲慘。
相同的命運,讓她對“有趣兒”更加的憐憫。
她常常會偷偷去木籠外陪著“有趣兒”說話;也會省下自己的雞蛋,拿去給“有趣兒”吃。
“有趣兒”開始並不理她,她以為他不會說話。
終於有一天,“有趣兒”叫她:“寒煙!”
原來,雖然沒有人教“有趣兒”讀書識字,但是聰明的“有趣兒”卻偷偷在學著漢話。
一日,病入膏肓的秦固看見了寒煙和“有趣兒”聊天的一幕,一個邪惡的念頭在他心頭生起。
自知命不久矣的秦固,讓寒煙和“有趣兒”作為童男女替自己活殉。
為了不讓他們轉世投胎,能夠永久陪伴自己,他讓小妾弄來符咒貼在他們身上。
被帶進墳墓裡的時候,寒煙又換上了自己的紅襖褲。
她被捆綁了手腳,而“有趣兒”仍關在木籠裡。
當墓室裡只剩下了棺木裡的秦固和寒煙、“有趣兒”後。
寒煙讓“有趣兒”解開了自己的繩子,她也經過不懈的努力幫“有趣兒”打開了木籠。
在那漫長、無盡的歲月裡,她和“有趣兒”相互做著彼此的依靠......
去年,有兩個盜墓賊挖開了秦固墓,但是進入墓室看見一身紅衣活著的寒煙和“有趣兒”,嚇得鬼哭狼嚎地逃出去了。
於是,寒煙和“有趣兒”就常常順著挖開的墓道出去,
寒煙並不知道自己的家已經沒有了,也不知道沈家村也遭到了滅頂之災,因此,她還在等待、企盼著沈家人來找她。 因為只有活著的人才能幫她和“有趣兒”除掉符咒,那樣,他們才能轉世投胎。
寒煙死的時候雖然只有十歲,但是自小飽讀詩書的她口齒伶俐,她的講述,讓我們的思想都跌進了時空的隧道裡,走不出來了。
“我記得這位姐姐頸上的長命玉鎖,我也有一個!”寒煙摘下自己的長命鎖,果然和沈朗的長命鎖幾乎一模一樣。
她看著我笑著:“你是我的嫂嫂嗎?”
我的臉“騰”地紅了,忙偷眼看老大,老大移開了視線,但是似乎並沒有生氣。
沈朗笑著在寒煙的頭上撫摸了一下,嘴裡隻說了一句:“我可憐的寒煙啊!”
寒煙這時才看見若若姐,她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那個,‘有趣兒’呢?他在哪兒?”彭組長問。
寒煙被沈朗輕輕捏了下手臂,才將目光從若若姐臉上挪開:“他在墓裡,知道我要來找哥哥,他在墓裡等我們呢。 ”
“先吃飯,今天太晚了,明天咱們去墓裡看看!”彭組長打破了沉默。
我們開始了烤雞的工作。
“沈天兒”這時才走到寒煙身邊,用頭輕輕拱了拱她的小手。
一直呆呆盯著寒煙看的若若姐拿出自己的手機,讓丁烽看自己的手機相冊。
丁烽的眼睛登時瞪得溜圓。
我們都湊過去看,手機相冊裡是若若姐十一歲時與父母的合影,那時的她恰巧穿著一條紅色連衣裙,長得簡直和眼前的寒煙一模一樣。
“真見鬼了!”丁烽自言自語地說。
我們這時都想起了沈朗說過的“凡事皆有定數”的話來,現在想一想,也許每一個能踏進這個混亂的時空裡的人,都有著前世注定的緣分吧?
寒煙將雞腿兒用一片樹葉包起來,嘴角有一抹甜甜的笑:“明天帶回去給‘有趣兒’吃。”
沈朗將自己的那份肉遞給她:“你們在墓裡都吃什麽?”
“什麽都吃,墓裡有長明燈,我們抓了蟲子什麽的也都烤來吃。”寒煙的話,讓我們的心都融化了。
晚上,我們三個睡在帳篷裡。
若若姐疼愛地撫摸著寒煙的小臉兒:“好孩子,趕明兒投胎到我家裡去吧,我一定會讓你過一個幸福的人生。”
也許因為若若姐長得太像自己的母親,寒煙第一眼就很喜歡若若姐,聽了這話,歡喜的眼淚便流出了她清澈的雙眼。
但是,寒煙的身體真冷啊,睡在我們中間的她像是一團冰,凍得我和若若姐徹骨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