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自己有一點密集恐懼症,比如魚鱗、蜂窩,都會令我頭皮發炸。
有一次家裡吃小龍蝦,我在一隻龍蝦肚皮上看見了一團蝦籽,從此,我再也沒吃過小龍蝦。
現在,目光所及哪兒哪兒都是螞蟻,而且有幾處螞蟻還玩兒起了疊羅漢,最高的疊起有半米高。
我有些站不住了,隻想就地坐下,因為我已經開始出現呼吸急促,周身冒汗的症狀了。
“顧然,別怕,咱們有降魔杵,它們不敢過來!”若若姐扶住搖搖欲倒的我,雖然她也在發抖,卻還在努力安慰我。
“朱震,我記得是不是只有蟻後才能生蟻蛋?”老大問。
朱震想了想:“好像是,而且蟻後和螞蟻長得不一樣,像一條大白肉蟲子......”
朱震猛然停住了,扭頭問韋一戈:“咱們剛才會不會看見蟻後了?”
韋一戈眼睛始終盯著自己腳下,以防螞蟻突襲:“不會吧?我沒看見。”
“正常的蟻後都像一條蠶那麽大,我好像看見有一塊白石頭,你記不記得,我還說那塊石頭像一隻白海豚呢!”朱震說。
“你是說,咱們撿的,是蟻後剛下的蛋?”韋一戈迷離著雙眼:“那糟娘們兒不在洞裡呆著,跑那兒去下什麽蛋呐!”
“老大,你說吧,有啥辦法?”朱震說。
“我記得蟻後是不會動的,全靠著螞蟻們移動它。估計前兩天螞蟻窩被毀,它們的新窩還沒有建好,就把蟻後挪那兒去了!咱們收拾東西,往蟻後靠近,要是它們敢不顧一切地往咱們身邊衝,就弄死蟻後!”老大咬牙切齒地說。
在螞蟻們的眾目睽睽之下,我們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柴草,向著蟻後慢慢挪去。
天啊,但願朱震他們看見的那個真是蟻後,而“挾持”它也真的可以嚇退蟻群。不然,就我們這點柴燒完後,在完全黑暗的環境裡,面對千萬隻螞蟻,嚇都嚇得死人啊!
當我前行時,有“醜八怪”的力量在,我們前方的螞蟻自動散開,給我留出了一條路。
我們在前面走,後面發出如同“無邊落木蕭蕭”的巨大“沙沙”聲,螞蟻們跟著我們,也移到了蟻後附近。
那隻像白海豚的石頭,真的是蟻後。它還在不停地生蛋,松軟的泥土上面又堆了十幾枚蛋。
仿佛我們,和那千萬隻螞蟻,都與它無關。
它肥碩的身體靠著石壁,一動也不動,如果不是屁股下面不時掉下一顆蟻蛋,昏暗光線下,誰都會認為那只是一塊大白石頭。
當我們靠近蟻後時,螞蟻們沒有再圍成一個圓圈,它們都聚在我們身後,緊張地在觀察著我們。
這隻蟻後並沒有做錯什麽,不到萬不得已,我們絕對不該傷害它。
蟻後前方的對面,我們也看見了一個洞口。
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但是雨,依然在下。
饑餓、恐懼、寒冷已經讓我們五個瀕臨崩潰了。
“老大,我害怕!”我沒出息地哭了,而且哭得很痛,哭得泣不成聲。
若若姐握著的手,也在無聲地抽噎。
當我們面對自然時,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羸弱、多麽的渺小!
“別怕,別怕!不到最後一刻,咱們絕對不能失去信心,我們能讓一群螞蟻打敗嗎?韋哥!把火堆生著,我們需要熱量!”老大高昂地說。
火堆再一次燃起,就在距離蟻後不到三米的地方。
而蟻後,
依然氣定神閑地下著它的蛋。我懷疑它不是不害怕,只是因為它沒有腦子,不會思考,也就是說,它僅僅是螞蟻們的生育機器罷了。 見我和若若姐還在抽抽嗒嗒地吸鼻子,老大從胸前背包的側袋裡拿出一個東西,揚在頭頂:“看!這是什麽!”
巧克力!是一大塊巧克力!
“韋一戈,分成六份兒,開吃!”老大把巧克力遞給韋一戈。
看老大把沈朗的那一份又塞回側袋,我的心一陣痛,沈朗,他還會回來嗎?
“老大,你怎還有巧克力呢?”口香糖般大的兩塊巧克力,很快就被韋一戈卷進了肚子,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唇問。
“你們呀,都是些狗窩裡放不住剩饃的主兒,要是早告訴你們,早就被你們吃掉了!別擔心啊,我這還有好幾塊呢!關鍵時候,咱們再吃!”老大輕輕拍著自己背包的側袋說。
悲傷的氣氛, 瞬間被小小的巧克力趕走了。
老大把他自己的兩小塊兒巧克力遞給我:“顧然,我不愛吃這東西,你和於若若一人一塊兒!”
我接過巧克力,聽見若若姐低聲說:“不要接,讓老大吃!”
我拿著巧克力撲到老大身邊,用手去掰他的嘴:“張嘴!快!”
老大沒想到我會這麽任性,往後退了兩步:“這孩子瘋了,嚇我一跳!”
“快吃,若若姐也說了,你必須吃掉,你是我們的主心骨,你不吃,我,我就還哭!”說著,我的眼睛又紅了,其實我是感動的,患難見真情,有這麽好的老大,我們真幸福啊!
老大張嘴把巧克力吃了,借著火堆微弱的亮光,我看見他眼中,也有絲絲的淚光。
我覺得,我們應該主動向螞蟻表示出友好的態度。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十幾枚螞蟻蛋捧到身後的地上,我一放下,那些蛋立刻被螞蟻叼走了。
終於,蟻後的蛋下完了。
“朱震,咱倆把蟻後抬過去,讓它們把蟻後挪回窩裡去!”為防止自己的手抓傷蟻後,老大和朱震用毛巾墊在手上。
我看見它們的手觸碰到蟻後時,兩人的表情都很難看。
他們輕輕地,將蟻後放在剛才放蟻蛋的地方,那些螞蟻們立刻撲向蟻後,沒多久,就看見一條厚厚的“紅毯子”在緩慢向螞蟻窩移動,“紅毯子”上坐著那條“白海豚蟻後”......
剩下的螞蟻,就像聽到了命令一般,跟在“紅毯子”後面,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