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鳳盟三大盟主,以吳道憂為首,氣勢洶洶而來。
人群之中下意識的分開了一條道路,任憑這幫人長驅直入,來到了城主府跟前。
城主府門前引領的仍舊是黃遠。
只是這位落鳳盟的大管家,此時此刻的臉色並不好看。
眼看著吳道憂等三人過來,黃遠微微抱拳:
“吳盟主,曾盟主,洛盟主……
“沒想到三位竟然聯袂而來。
“不過來就來了,怎麽還帶了這麽多的弟兄?
“咱們大盟主的城主府,不是龍潭虎穴,也不需要這麽多的弟兄護衛吧?”
“哈哈哈哈。”
吳道憂哈哈大笑,輕輕一擺手:
“黃管家這是哪裡話?
“大盟主的城主府,自然不是龍潭虎穴,咱們也都是自家人,來這裡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不過……”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往周圍掃了一眼,看了看周圍的這些江湖人,這才輕聲說道:
“今日乃是我落鳳盟盟內大會召開之日。
“此事備受諸位江湖同道矚目,雖然我落鳳盟磊落,從不介意江湖同道圍觀此事。
“卻也得警惕心懷叵測之輩,想要借此良機生事。
“大盟主年事已高,看他為此勞心勞力,吳某著實是於心不忍。
“故此,多帶了一些弟兄,為咱們這盟內大會舉行,保駕護航。
“黃管家以為如何啊?”
黃遠臉色越發的難看。
吳道憂這話雖然說的冠冕堂皇,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
然而歸根結底的意思只有一句話,魏如寒歲數大了,不行了,接下來得看我的了。
圍觀的江湖中人固然是有些頭腦簡單之輩,但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一琢磨便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吳道憂這氣勢洶洶的,是想要逼宮啊。
然而這番話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什麽意思,可從明面上卻又說不出什麽東西來。
黃遠也隻好點頭:
“吳盟主所言甚是……
“不過,大盟主對此早有預料。
“因此倒是不需要勞煩吳盟主以及二位盟主勞心勞力了。
“諸位隻管進來就是。
“但是這些弟兄……城主府不大,恐怕容納不下。”
“這就是黃管家的不是了。”
曾有望輕輕搖頭:
“城主府乃是落霞城一城的核心,如何能夠以不大來形容?
“黃管家這麽說,莫不是將咱們給當成了外人?
“盟內大會召開,其目的乃是為了選擇下一任的大盟主。
“私以為,咱們三位也都算是有機會對此位爭上一爭的,卻沒想到,如今竟然連門都進不去。
“如此一來,倒是讓人不明白,大盟主傳喚咱們過來做什麽了。
“若是這大盟主之位早就已經心有所屬,讓咱們過來陪太子讀書,那實則是不來也罷。
“黃管家以為又如何?”
“曾盟主……說話還請留神。”
黃遠作為大盟主的管家,哪裡能夠聽得這番話。
如果說吳道憂的話還有節製,從表面上來看,無從指摘。
那曾有望可就是真的咄咄逼人了。
“哦?”
曾有望聞言更是冷笑一聲:
“曾某所言又該如何留神?自家人說話,難道也得遮遮掩掩不成?”
“豈有此理……”
黃遠至此是真的勃然。
正要繼續再說,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黃管家。”
聲音不大,傳入黃遠的耳朵裡,卻是讓黃遠的氣勢都為之一餒。
連忙回頭,抱拳躬身:
“大小姐。”
吳道憂三人對視了一眼之後,
也是抱拳拱手:“見過大小姐。”
門內出來的自然是魏紫衣。
她的腳踝已經好了,蘇陌給她正骨,推功過血,昨日消了腫,又用了藥,今日行走已經無礙。
她隨手拎著摘星劍,一身淡紫衣衫,發絲未曾多做牽纏,只是簡單一攏,面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只是眸中清冷宛如劍鋒。
步履之間走上前來,抱拳拱手說道:
“當不得諸位叔伯如此客氣,如今我也在盟內任職,與諸位叔伯相比更是晚輩。”
客道了兩句之後,魏紫衣這才說道:
“方才便聽到門外起了衝突,卻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黃管家,吳盟主三位身份非同小可,豈能如此大呼小叫,不成體統?”
吳道憂三人聞言臉色都是一黑。
這話乍聽沒毛病,仔細一琢磨,毛病太大了……
誰大呼小叫了啊?
你倒是說清楚啊。
黃遠見此,隻好將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曾有望聽完之後,便對魏紫衣說道:
“今日乃是盟內大會之日,咱們都是以落鳳盟盟主的身份前來與會。
“故此今日咱們也不稱呼您為大小姐,隻以盟內身份論處。
“小魏盟主,您說咱們都是自家弟兄,黃管家不讓咱們身後的弟兄進來,是不是未曾將咱們當成自己人來看待?
“吳盟主感念大盟主年事已高,勞心勞力過於辛苦,這才帶著弟兄過來幫忙。
“卻沒想到,竟然會有如此一番對待,曾某方才話語確實是有些過了,只是黃管家處事,也未免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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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遠當即對曾有望怒目而視。
正要開口,魏紫衣便伸手攔了他一把:
“黃管家稍安勿躁,曾盟主言之有理。
“都是自家弟兄,確實是不能拒之門外……”
“大小姐……”
黃遠還想再說。
魏紫衣便已經擺了擺手:
“諸位還請進來就是。”
她伸臂做引,請吳道憂等人入內。
吳道憂深深地看了魏紫衣一眼,這才笑著說道:
“還是大小姐將咱們當成自己人……”
話說到這裡,也無需多談。
城主府大門打開,吳道憂,曾有望,洛寧光三人,率領身後的數百人,熙熙攘攘的直接就進了門。
黃遠臉色微微發沉的看著這一幕,低聲對魏紫衣說道:
“大小姐,這怕是引狼入室啊。”
魏紫衣聞言未曾著急開口,只是目光在城主府外掃了一圈,這才輕聲一歎:
“縱然是不讓他們進來,今日之事又如何能夠善了?
“爺爺既然敢舉行這盟內大會,自然也有自己的主掌。
“他們如何作為,且看著就是。
“城主府門前還是少增是非。
“平白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黃遠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落鳳盟風雨飄搖,今日府外這些看熱鬧的江湖中人,固然是有很多真的只是存了看熱鬧的心。
但是誰知道這其中,是否就真如吳道憂所說,有心懷叵測之徒?
內有吳道憂,曾有望,洛寧光。
外有這些江湖人……
內憂外患,屬實是讓人心憂。
……
……
城主府前廳之中,花前語靜坐品茶,似乎萬事不盈於心。
遲路卻是憂心忡忡,有些坐立不安。
第六把椅子上的徐君桑靜觀掌中紋理,仿佛手中暗藏了一卷天書,百看不厭。
三個人誰也不跟誰說話,正沉默之間,腳步聲就到了門口。
緊跟著就聽到有人喊道:
“吳盟主、曾盟主、洛盟主到!”
抬頭看去,吳道憂三人踏步入內,進了廳堂之中。
遲路眼見於此,更是不禁眉頭緊鎖。
他本是中府城的副城主,城主周晴川被蘇陌一掌打死之後,曾經給他留言,讓他去找魏如寒請罪。
這本身就是一個立場選擇的問題。
他不敢有違,實則也未曾心甘。
可無論如何,在那會他是沒有選擇的。
拜入大盟主魏如寒門下,雖然成了中府城城主,卻也自然就成了他們爺孫倆的走狗。
之前他盤算打的不錯,感覺這麽下去的話,未來可期。
可隨著吳道憂異軍突起,盟內局勢立刻就急轉直下。
洛寧光本是他中府城的副城主,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吳道憂的人。
平日裡對自己更是愛答不理,全然沒有半分敬重。
此時再看吳道憂,佔據了三個位次,顯然已經盤踞大勢。
徐君桑雖然擺明了兩不相幫,可是他的立場看似堅定,實則無非就是良禽擇木而棲。
這一場角逐之中,哪一方真正的徹底佔據了上風,此人必然會立刻投效。
至於花前語……作為第二盟主,縱然身邊無一人支持她。
也難以讓人小看。
縱觀盟內局勢,他遲路和魏紫衣,以及魏如寒三位一體。
吳道憂,曾有望和洛寧光佔據半壁江山。
花前語和徐君桑各佔一處。
好似勢均力敵。
可是別忘了……
徐君桑是錦陽城副城主。
和曾有望兩個人佔據此城已經多年。
這兩個人之間是否也有暗通曲款,哪怕徐君桑暫時未曾表明立場,卻也不得不讓人考慮其中可能。
可縱然是此人真的要等到最後再做選擇,僅憑如今的情況來看。
自己這邊,自己的資歷和武功,顯然無法跟吳道憂和曾有望相提並論。
至於魏紫衣更是年輕識淺。
要不是有一個大盟主坐鎮,哪怕是三對三,也沒有絲毫勝算。
而且,大盟主的年紀終究是大了,如今眼看著就要行將就木,在這其中是否能夠出力,還是兩說……
局勢著實不容樂觀。
這讓遲路一時之間,很難按捺心頭慌亂。
相比之下,花前語只是抬頭掃了一眼這三個人,便隨手端起了茶杯:
“吳盟主,好大的聲勢啊。
“知道的是來參加盟內大會,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是吳盟主繼任大盟主之位的日子呢。”
“花盟主這話是殺人誅心啊。”
吳道憂搖頭一笑:
“吳某於落鳳盟內多年,要說對這大盟主之位沒有心存絲毫覬覦,恐怕無法讓眾人相信。
“但是……無論最終花落誰家,落鳳盟仍舊是那個落鳳盟。
“吳道憂也仍舊是那個吳道憂,從未有過絲毫改變。”
花前語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
吳道憂三人也不多言,各自尋了自己的位次坐了下來。
魏紫衣此時從門外走來,看向了最上首大盟主的位置,卻是眉頭微微皺起。
略作沉吟之後,也不多說,便在最末的一個位置落座。
七大盟主各自坐下,廳堂之內卻安靜的落針可聞。
又等了一會,方才聽到有人開口喊道:
“大盟主到!”
七人對視一眼,當即紛紛站起。
舉目之間,就見到從廳堂之後,黃遠攙扶著魏如寒從門內走出。
魏如寒神色虛弱,滿眼渾濁。
雖然他努力睜開雙眼,強行保持脊背挺拔,卻還是不難看出,他真的已經油盡燈枯了。
魏紫衣未曾在原地等待,上前一步來到魏如寒的另外一邊,攙扶著自己的爺爺,跟黃遠一起將他請到了大盟主的位置上。
魏如寒輕輕地拍了拍魏紫衣的手:“快回去吧,今日你不是我的孫女,而是落鳳盟八大盟主之一,不可僭越。”
“是。”
魏紫衣答應了一聲,從眾人身後繞回了椅子跟前。
“見過大盟主。”
七大盟主同聲開口。
魏如寒未語先歎氣,似乎是緩了一口力氣,這才擺了擺手說道:
“都是自家人,都坐下……都坐下吧。”
等到眾人落座之後,魏如寒看了他們一眼,笑著說道:
“今日叫你們來的目的是什麽,想必大家都已經心中有數了。
“我落鳳盟成立至今,也算是經歷了許多風雨。
“當年的很多老夥計都已經先走一步,如今只剩下了我一個老朽,在這裡舍不得死,貪戀這大盟主權位一直到現在……
“說起來,也是慚愧得很。”
“大盟主言重了。”
花前語輕聲說道:
“若是沒有您領著咱們,落鳳盟也沒有今日。
“我倒是想著,您多貪戀幾年權位的好。”
“花盟主言之有理。”
吳道憂也點頭附和:
“咱們這偌大的一個落鳳盟,少了誰都行,唯獨少不了您啊。”
其他幾人也紛紛開口,說的都是好聽的話。
魏如寒笑著擺了擺手:
“年齡大了,聽不得這種話了。
“若是再說兩句,讓我這老朽舍不得死,我看你們哭是不哭……
“哎,不行啦,到底是不行了。
“年輕的時候,心比天高,如今日薄西山,垂垂老朽,卻也真的是感覺到了什麽叫行將就木。
“我雖然是沒幾天好活了,但是卻希望咱們的落鳳盟能夠長久的活下去。
“所以,便想著,在這臨死之前,將這落鳳盟的大位傳承下去!”
魏如寒幾句話的功夫,便已經將今天的事情,給切入正題之中。
這也讓在場眾人全都沉默了下來。
魏如寒在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看了一眼魏紫衣,臉上又露出了一絲笑容,卻又先起一聲歎息:
“不過在說這件事情之前,我還是想要跟大家夥,談談落鳳盟。
“自從昔年大玄王朝覆滅以來,江湖紛爭不斷,各自爭鬥不休。
“百姓因此死傷無數……
“咱們這地界,更是一個三不管所在。
“三教九流,數不勝數。
“那些江湖人……哈,現在想來他們算什麽江湖人,根本就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強盜。
“或者說他們連強盜都不如。
“強盜尚且知道什麽叫竭澤而漁,也講究綠林規矩。
“他們卻不管這些,誰家有吃的,就去搶誰。
“搶了不算仗著點武功,還敢殺人。
“盤踞在這裡的這幫人,組建了一個幫派,叫什麽天鳳幫。
“幫主卻是一個武功高強之輩,那會年輕的時候,我與此人相比還是差了不少。
“他們佔據一地,自認高人一等,凶惡無限啊。
“老夫起於微末,少時行走天涯,尋高人拜師,此後回歸故裡,眼見幫派成群,百姓疾苦。
“這才起了在這亂世之中,護一方太平之決心。
“不過,這其實並不容易。
“有道是,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故此,但凡有志之士,願意加入咱們,咱們從來都是來者不拒。
“而咱們之所為,也終究是天地正道,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天鳳幫為人狠辣,仗著武功掠奪,以至於百姓疾苦,終究失卻了人心。
“最終,他們這偌大的天鳳幫,終究是被咱們這一群,不怕死的江湖後生草草組建的一個組織,打死在了這落霞城內。
“踩在了天鳳幫幫主的屍體上,我這才給咱們這原本松散的組織起了一個名字……
“落鳳盟!
“落鳳盟存世至今數十年,比不得天刀門的傳承久遠,也不能跟無生堂相比。
“但是有一點卻要比他們都要好的多。
“咱們善待百姓。
“因為……你們身邊的人,大多都是從田地之中起家。
“當年很多不會武功的弟兄,都敢拎著鋤頭和天鳳幫的人拚命,這便是咱們生而為人的血性。
“更是不堪壓迫,勢要翻身的決心。
“我曾經親眼見過這滾滾民心,所到之處,是何等可怕。
“更知道,在這之中會出現多少真正的高手,多少可用之才。
“所以,無論為了利,還是為了俠義,或者是為了行天地之正道。
“身為我落鳳盟大盟主,無論何時何地,切記一件事情……
“以民為本!”
七位盟主靜靜的聽著這番話,知道這也算是老生常談。
卻也紛紛站了起來:
“是!謹遵大盟主諭令!”
“好。”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的話,魏如寒坐在那裡喘了一會氣,這才重新打起精神:
“那就說正事了,今日盟內大會,就是為了選擇一人,繼承我這大盟主之位。
“諸位盡管暢所欲言。
“落鳳盟並非是一言堂,諸位盡管開口,咱們便如同當年一樣,什麽事情,都商量著來。”
話音落下,堂內一時安靜。
過了片刻之後,就見到一人呼啦一聲站了起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第五盟主遲路,他上前一步,抱拳說道:
“啟稟大盟主,屬下認為,大小姐魏紫衣,合當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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