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霧散,盡掃一天陰霾。
紫陽鏢局的大船,一路向南,奔赴天齊島。
而孤瓢島上的事情距離如今,已經過去了三日。
那一日,蘇陌送走了毒尊第二次。
屍體卻並未留在孤瓢島上。
左右不定幾日時間,索性就隨船攜帶,將那梵聖丹跟毒尊的屍身,全都帶回去給他的夫人就是。
有小司徒在,當不至於讓屍身腐壞。
料想毒尊也不想人生地不熟的,埋葬在那孤瓢島上吧?
當日處理完了毒尊的事情之後,收好了梵聖丹,蘇陌便去了島上跟其他江湖中人會合。
孤瓢島上所發生的慘案,引起了眾怒。
蘇陌能做的,便是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出來。
但是卻並未提起毒尊所說過的那一味‘一了百了’。
只是按照正常思路,跟在場眾人提到了泣血劍。
大家夥都是走南闖北的江湖人物,當中確然是有人對這泣血劍有所耳聞。
蘇陌的話說完之後,當即便有幾個人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同時也讓蘇陌得到了一些關於泣血劍的新消息。
只不過,跟曾仇所說的大多大同小異。
而此事也讓蘇陌確定了,這件事情哪怕自己藏著掖著,消息也會隨著孤瓢島上這幫人的離去,而傳遍南海。
索性就只針對這一件事,跟大家合計了一場。
最後定下了兩條章程。
第一條本是題中之義,便是借由眾人之口,將孤瓢島上所發生的事情,盡數傳揚出去。
讓南海江湖上,更多人知曉這泣血劍再一次重出江湖。
借南海江湖有識之士集體之力,為孤瓢島上的死難者討回一個公道。
第二條則是關於碎星宗的。
孤瓢島畢竟隸屬於碎星宗管轄。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終究不能將碎星宗撇到一邊。
當日在場的碎星宗弟子,便有周文靜和她的笨蛋師兄,以及當日在龍木島上,隨著黎莫生張權他們一起行動的一些人。
本來這件事情直接由他們回稟宗門就是。
但是因為船只有限,若是他們這一行人獨佔一批大船,其他人所乘坐的船隻也就告急了。
好在碎星宗距離孤瓢島不算太遠,便有夏秋涼等人也跟著周文靜他們折返碎星宗,其後再借碎星宗的船隻離去。
整體而言,暫時來說能做的事情也就僅此而已。
而對於蘇陌他們來說,這會自然也沒有什麽時間,能夠帶著一群江湖高手,去追趕阻截那泣血劍奴。
更何況背地裡還有暗流湧動。
所以最佳選擇,仍舊是讓南海的人自行處置此事。
當然,這件事情到這卻並不算結束。
只是有些事情,由蘇陌來說,效果未必就好。
尤其是當‘泣血劍’三個字提出來之後,當時蘇陌便注意到人群之中,有不少人已經心中生出念想。
此等人心著實是難以把控,便索性暫且聽之任之。
到此,孤瓢島的事情稍微告一段落。
眾人合力將島上遇難的屍體,全都掩埋下葬之後,便在島上停留一夜,第二天就各奔東西。
當然,這裡面也有一些題外話。
便是在場這些江湖中人對蘇陌表達感激之情。
有的是以口頭承諾,應承一些類似於‘將來有事,蘇大俠盡管吩咐,萬死不辭’一類。
有的則是給予了一些信物。
這當中就不僅僅只是令牌了,各種各樣的信物應有盡有。
甚麽小劍啊,釵子啊,指環啊之類的……
又留下了各門各派所在之處,說是將來但有所命,直接著人將信物帶回,再留下口信,不管是千難萬難,也必然前往趕來相助雲雲……
這一類的事情,幾乎處理到了半夜方才算是告一段落。
其後就是小寧兄妹該如何安置了。
兄妹倆跟著蘇陌去了一趟龍木島,回來以後,家沒了!
讓他們兩個繼續留在孤瓢島,兩個孩子,獨處此地,顯然是不行的,根本活不下去。
最後周文靜提出,看他們兩個可憐,準備帶回師門,看看能不能求得師門同意,將他們兩個人收入門牆之下。
蘇陌詢問了小寧兄妹倆的意見。
小寧對此只有期待和感激,全然沒有拒絕的意思。
蘇陌自然也有成人之美,這事也就定了下來。
其實如果小寧不想拜入碎星宗的話,蘇陌倒也可以考慮收他為徒。
不過既然自己已經有了選擇,那蘇陌自然也不會強人所難。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便是如此。
一念之差,結果便是天差地別。
機緣生滅,便在此間流傳。
現如今,蘇陌坐在甲板的椅子上,頭頂上支撐著一把大傘,手裡則拿著魚竿,只是注意力全都不在釣魚上。
而是在白虎的身上。
白虎卻在海上。
它四蹄翻騰,踏浪而行,每一步落下,海水都會結冰,借這薄冰而起,輾轉騰挪,速度快的無與倫比,跑的滿臉堆歡。
張大嘴巴,滿是倒刺的大舌頭都耷拉下來,可見心情之愉悅。
“……這,再這麽下去,真的要成妖怪了啊。”
一邊站著的魏紫衣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忍不住連連咧嘴。
蘇陌也是一陣無語。
這變故要說始發,是在龍木島上那會。
當時楊小雲便已經發現,白虎腳下凝結薄冰。
其後回到大船之上,折返孤瓢島,白虎也就沒有機會下船。
今天一早出發之後,蘇陌這才發現,白虎身體的聖器之中,果然又多了一股極寒內力。
並且可以為它所用。
蘇陌便想到了那葉遊塵。
隨口提了一句:“那將來白虎,豈不是可以於海面上,踏浪而行?”
這話傳入白虎耳朵裡之後,頓時讓這大貓生出了念想。
它似乎還記得當日跟葉遊塵交手那一場,將葉遊塵甩進海裡,結果那人將海面當成了地面,全然未曾沉入分毫的場景。
之後先是在甲板上嘗試了一下,這才控制住了對水的恐懼,開始一躍而起,便跳進了海裡。
施展那極寒內力,果然讓腳下結冰,不至於掉落海中。
只是這汪洋大海,對它仍舊充滿了無盡壓迫。
以至於最初的時候,隻敢固守一地,全然不敢動彈分毫。
一直到眼看著大船漸行漸遠,這才連忙去追。
追了幾步之後,就發現自己在海面上真的是如履平地。
這一下一發不可收拾,索性於海上奔騰,乾脆就不上船了。
明明是一頭猛虎,跑的就跟一條野狗一樣,舌頭都耷拉下來了。
這模樣別說見過,聽都沒聽說過。
笑道人跟舒靜兩個都看傻了,站在船舷跟前,忽然就感覺自己很沒用。
再這麽下去,連跟在白虎的身後耀武揚威的資格都沒有了。
忽然魏紫衣伸手一指:
“白虎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
蘇陌抬眼一看,露出海面的卻是一塊背鰭:
“鯊魚,還是海豚?”
他對這方面的了解也不算太多,踏足南海這許多時間,也未曾見到鯊魚橫行。
如今眼見,不禁也有些好奇。
正想著呢,忽然就見到那藏在水下之物,驟然而起。
背上的背鰭遠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大不少。
魚躍水面,尖銳猙獰的腦袋下面,正是一張滿是獠牙的巨口。
這不僅是一條鯊魚,而且體型巨大。
飛躍之時,大嘴一張,就要狠狠地咬上白虎一口。
白虎本來跑的正歡,忽然感覺風聲凶惡,猛然回頭頓時瞪大了虎目。
這兩個,一個是山中之王,一個是海中霸主。
本來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去,結果現如今硬生生的在這裡上演了一場關公戰秦瓊的戲碼。
只是這鯊魚來勢凶惡,白虎卻只是猛地一巴掌拍了過去。
它這虎爪豈是好受的?
這鯊魚於海中稱霸慣了,本來未曾將其放在眼裡,卻沒想到,當這虎爪拍到身上的時候,整條魚直接就給抽飛了出去。
在半空之中下意識的搖頭擺尾,掙扎不休,可不等再一次落入海裡,那白虎已經早早的在那等著了。
待等鯊魚自半空落下,猛然又是一巴掌拍了過去。
接連兩巴掌下來,直接將這鯊魚打的生不如死。
卻見到白虎忽然調轉身形,大尾巴一抽,那鯊魚整個打著旋的就朝著大船飛來。
蘇陌這邊正要起身去接,就見到正好甄小小從船艙裡挪步出來,準備也跟著曬曬太陽。
還沒等站穩呢,迎面就飛過來這麽大一坨食物,當即伸手去接,正按住了這鯊魚腦袋。
這鯊魚挨了兩巴掌加一尾巴,竟然一時還沒死,張嘴還想要去咬甄小小。
甄小小一見之下:“一介食物,還敢反抗?”
隨手往甲板上一按,那鯊魚頓時動彈不得,還沒等明白過來發生什麽事呢,甄小小掄起獨腳銅人就給它來了一下狠的。
可憐這一條大鯊魚。
縱橫海中,稱王稱霸多年。
今日卻先是想吃白虎,被白虎狠揍一頓。
最有又被甄小小活活打死。
當真是死不瞑目。
甄小小這邊不免志得意滿:
“今天中午,我就吃這個了!大當家的說過,吃魚不長肉!”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蘇陌問魏紫衣。
魏紫衣白了他一眼,根本就沒搭茬。
倒是白虎此時也回到了甲板上,來到那條鯊魚跟前,用爪子在它的身上扒拉了兩下,很是不滿的瞪了甄小小一眼。
它手下留情,就是因為感覺這鯊魚挺好玩的。
不然的話,憑它的本事,想要弄死這鯊魚,也不費什麽功夫。
何至於還將其送回船上?
主要是想要拿來多玩耍一會,結果剛到了船上就被甄小小一棒子給打死了。
一時之間自然很是不滿。
甄小小卻以為它要跟自己搶奪這鯊魚,下意識的將鯊魚抱了起來,往後退:
“我跟你說……”
說到這裡,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最後歎了口氣:
“這樣吧,一人一半怎麽樣?
“我知道這鯊魚是你打來的,但是,也是我打死的啊。
“這頭鯊魚不小,咱倆一人一半,許是夠吃了。”
白虎想了一下,便點了點大腦袋,跟甄小小達成共識。
左右已經玩不成了,總不能吃也吃不成。
一人一虎沆瀣一氣,拖著這鯊魚就往廚房去。
舒靜和笑道人連忙跟在他們的身後幫忙。
“他們這是要去哪?”
小司徒的聲音從甲板另外一側傳來。
魏紫衣頭也沒回:
“去籌備午飯……”
說完之後,這才回頭看向了小司徒。
就見到小司徒正小心翼翼的走在甲板上,身邊是楊小雲,還有東南西北四位姑娘小心攙扶。
走路仍舊不太順利,步履蹣跚。
但是已經在用自己的雙腿來行動了。
魏紫衣頓時嚇了一跳,連忙到了跟前:
“慢點慢點,你這雙腿,一輩子就沒走過路。
“雖然懸壺亭手段非凡,讓你的雙腿一直保持正常。
“但是想要走路,也得一點點來,可不能操之過急。”
“我理會得。”
小司徒當即點頭,笑著說道:
“只是,總是忍不住,想要嘗試一下……
“而且……正是因為久未走路,才應該多走走,盡早適應。”
“那你慢慢來。”
魏紫衣看小司徒如今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你這模樣,總是讓我膽戰心驚。”
“讓魏姐姐憂心了。”
小司徒說到這裡的時候,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已經站起身來的蘇陌。
盡管努力遮掩,可眸子裡的溫柔是怎麽都藏不住的。
隻好輕輕點頭。
卻忽然覺得掌中一緊,是楊小雲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下意識的看向了楊小雲。
發現她的眸子裡全都是柔和笑意。
似乎……還帶著一點點鼓勵?
這讓小司徒更覺得心頭難安,輕輕咬了咬嘴唇,又換來楊小雲啞然一笑,抬頭對蘇陌說道:
“別釣魚了,那兩個醒了。”
那兩個自然不是別人。
一個是石城,一個自然是葉遊塵了。
“昏迷了這麽長時間,還以為他們不行了呢。”
蘇陌聞言一笑,舒展了一下筋骨:
“走吧,去會會他們。”
……
……
房間裡,石城仰躺著看著屋頂,發現自己除了眼珠子之外,周身上下哪裡都動彈不得。
一身的真氣被封的嚴嚴實實,經脈都給點的亂七八糟。
其實不能動倒也沒有什麽關系,至少這裡不是龍木島,從昏迷之前的情況來看,自己八成是被人給救下來了。
一直到剛才為止,救自己的人還在旁邊。
但是當自己睜開眼睛之後,人就出去了。
他腦袋動彈不得,也沒有看到救自己的到底是什麽人。
姑且也只能靜靜等待。
只是另外有一件讓他比較在意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身邊好像還躺著一個人。
這人呼吸若有似無,雜亂無章,好像快死了一樣。
卻不知道是不是葉遊塵?
心中正自胡思亂想,耳邊就傳來了腳步聲。
這聲音未曾遮掩,石城卻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吱嘎一聲房門被人打開,腳步聲稀稀落落,還不止一個。
下一刻,石城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笑聲:
“醒了就醒了,怎麽還把眼睛給閉上了?”
“蘇兄?”
石城連忙睜開雙眼,然而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就見到蘇陌屈指一點,石城這才乾笑了兩聲:
“蘇兄……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我怎麽會在這裡?”
說話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忍不住又清了清嗓子,又連忙問道:
“我身邊的是誰啊?”
“是我……”
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
“你這個憨子。”
葉遊塵沒有被蘇陌點中穴道。
但是他這性命宛如風中火燭,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會煙消雲散。
此時此刻躺在這裡,也是半點能為也無。
“……你才是憨子。”
石城頓時勃然大怒。
蘇陌看了看這兩個人,不禁笑了起來:
“看兩位這模樣,倒是感情甚篤。
“卻不知道,兩位到底是什麽關系?”
“舊友而已……”
葉遊塵輕輕地出了口氣:“他爹昔年承了我的恩惠,說將來如果有了孩子的話,就讓我做乾爹。
“這事……我心心念念多年。
“結果,孩子雖然是有了,卻沒想到竟然是個不孝的忤逆子。
“這麽多年了,都沒有喊過我一聲爹啊。
“如今我行將就木,死在當前,憨子,你能叫我一聲爹嗎?”
“叫啥?”
石城語氣平和的反問。
“……”
葉遊塵豈能上此等惡當?
忍不住歎了口氣:“如今看來,我也只能死不瞑目了。”
“你趕緊死吧你。”
石城忍不住勃然大怒:“你都對不住我辛辛苦苦去救你的恩情!”
蘇陌則若有所思的問道:
“如此說來,石兄弟的父親,當不是尋常人物了。
“卻不知道如何稱呼?”
這話說完之後,石城和葉遊塵同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開始斟酌考慮了。
蘇陌也不著急,楊小雲更是給他拉來了一把椅子,讓他坐下,一行人便在這裡靜靜等待。
過了半晌之後,石城這才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那我就不裝了。
“實不相瞞,在下也不是什麽尋常人物,家父石勝天!!”
話音落下,靜靜等待蘇陌等人的反應。
然而等了半天,卻發現蘇陌幾個人全然沒有任何反應。
石城呆了呆:“你們不知道?”
“要不,我去請知道的人?”
蘇陌試探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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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遠去,在與鐵軌的震動聲中帶起大片枯黃的落葉,也帶起秋的蕭瑟。
王煊注視,直至列車漸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幾位同學。
自此一別,將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再相見,甚至有些人再無重逢期。
周圍,有人還在緩慢地揮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著,頗為傷感。
大學四年,一起走過,積澱下的情誼總有些難以割舍。
落日余暉斜照飄落的黃葉,光影斑駁,交織出幾許歲月流逝之感。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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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金色光柱毫無預兆的衝天而起,瞬間衝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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