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簫音奇妙之極,頓挫無常,但卻沒有一定的調子,似乎是隨手揮來的即興之作。
但就這隨手吹奏的小調,令這側園的花草樹木似活過來了一般,更將解暉於此帶起的鬱鬱之氣破的一乾二淨。
黃麟於天龍世界的最後兩年期間,因發現在自身心境上的缺陷,跟著無崖子學過樂器,雖說技術不算高明,但也能聽得出這吹簫之人的手段高低。
正想著,便聽得簫音一轉,曲調變得幽怨低婉,暗藏悲憤,似在述說著什麽不公之事一般。
解暉似乎聽出了什麽,負在身後在雙手時緊時松,臉上羞惱、憤恨、羨慕等表情不一而足。
黃麟能感覺得出,這吹奏之人是以登峰造極的簫道手段,將故事透過簫聲水乳交融的述說出來。
簫音時而康慨憤滿,時而溫柔雅致,低到極處之際,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
那股哀傷之意令人幾欲落淚!
但隨後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豔,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那故事似乎有了轉折。
終於,簫音激昂而起,似有刀劍交鳴之聲夾雜其中,殺伐之意隨之傳來,簫音漸漸高亢,到後來越轉越高,一股熱血如沸的激奮之意撲面而來,令人恨不得拔劍相鬥。
高到極處之際,簫聲漸緩,幾個盤旋之後終於低了下來。
一旁的方益民隨之大舒口氣,剛才他竟跟著這簫聲一路憋氣,連呼吸都忘了!
吹奏仍然未停,但黃麟知道,此曲已至尾聲。
果然,那聲音於低處婉轉幾次後,變得輕快起來,似有百鳥環繞,鳥音歡鳴之間夾雜著讓人輕易而知的感激之意,似在身傍翩翩起舞一般。
回旋婉轉,簫音逐低,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於萬籟俱寂......
黃麟側頭望向得月樓,他剛才似乎聽了個故事,而故事的主人對他滿是感激。
“唉~”一聲歎息打斷了他的思緒,便聞解暉仰首悲吟誦,聲調蒼涼道:“罷了!罷了!”
“得聞青璿此曲,老夫終解心結,但此後恐難再有佳音聽得入耳,青璿簫藝不但盡得秀心真傳,還青出於藍,老夫當真是羨慕不已!”
“當不得世伯如此誇讚,今日也是青璿一時心有所感罷了。”一縷甜美清柔的聲音從樓中傳出。
她話音才落,得月樓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年輕貴婦抬步而出,此少婦最少和宋玉致有六七分相似,讓人一眼便能認出是宋師道和宋玉致的親姐宋玉華。
她出來後先是朝解暉行了一禮,然後才笑著對黃麟說道,“黃公子,青璿請你進去哩。”
黃麟了然,原本他還意外為何石青璿會因他之名而來獨尊堡,剛才聽了此曲之後,心中便有了猜測。
辭過解暉和宋玉致後,黃麟移步樓中。
得月樓佔地不算大,大廳布置得頗為簡雅,並不像主堂那邊大氣威嚴,而是充滿了輕松雅致之意。
這大概也是石青璿為何會選擇此處的原因。
廳間並無人跡,方才的簫音也是從樓上傳下,黃麟從右側的階梯朝樓上走去,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上到二樓,黃麟尋著氣息望月去,便見一麗質天生、清麗絕倫的絕美女子,輕盈瀟灑的坐在窗台前,聽聞樓間的響聲,回頭向他望來。
見到黃麟後,女子長身而起,持簫作了個福揖,“青璿見過黃先生,沒想到黃先生竟如此年輕。
”石青璿身穿藍色印花的襦裙,外套一件雙襟圓領的短衣,將其身材勾勒的婀娜婉約,沒有半點脂粉的俏臉掛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淒幽美態,風姿綽越,楚楚動人。
對她有若刀削般、充滿美感的輪廓線條和冰肌玉膚、清麗如仙的容貌來說,任何一絲一毫的增減都會破壞這只能出自上天鬼斧神工的月貌花容。
黃麟突然發現,石青璿好像沒做任何毀容扮相。
他可是記得,原著中這妞兒不是弄個假鼻子就是把肌膚整的粗糙黝黑,將徐子陵的味口吊得不要不要的。
當下便自然而然的說道:“我倒是沒想到,青璿姑娘竟會以原貌相見,倒是令黃某有些受寵若驚。”
聞得此言,石青璿稍稍詫異了一下,然後捂嘴輕笑,眉眼彎彎,嬌態十足,“沒想到聞名天下的劍仙,竟會關注我這一文不名的小女子,若不是先生眼中只有欣賞之意,青璿怕是會將先生劃到登徒子那一列哩。”
她身穿的印花布質地輕柔,一顰一動之間貼合無比,盡顯其婀娜身材。
好在黃麟也算是見多識廣,雖說此女單以姿色而論還要勝過王語嫣一籌,但也不至於讓黃麟失態。
笑了笑,黃麟徑自走到窗邊的桌前坐下,抬手拎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又伸手示意對方坐下,“青璿姑娘突邀黃某相見,著實令在下驚訝,不知姑娘所為何事?”
舉止自然隨意,如老友相見一般,並無半點陌生人初見的感覺。
石青璿不慌不忙的將那根碧綠玉簫置於桌上,又雙手捧起茶盅輕嘗一口後,才嬌聲說道:“今歲劍仙之名轟然流傳,連深居幽谷的青璿都知道江湖中出了個了不起的絕頂高手,心生仰慕也不算奇怪吧?”
說完,還側過頭看著黃麟眨了眨眼,她烏黑柔軟的秀發在頭上結了個簡單的發髻,以玉簪固定,一小撮發絲隨意的散垂下來,另有一種獨特放任的韻味。
面對這妞兒的調戲,黃麟正要開腔反擊,忽得心中一動,不著痕跡的撇了窗外某處一眼。
當即改口說道:“姑娘剛才一曲,令在下聽到了一篇感人肺腑的故事,想來,姑娘是因此事才特例相邀的吧?”
“沒想到先生不僅實力高絕,竟還對音律有所涉獵。”石青璿眼帶詫異。
在她看來,眼前的黃麟在二十歲左右能有如此實力已是前所未見,其精力應該全都放在武道修為之上了,可沒想到對方還對音律知曉一二。
“哈哈哈......”黃麟哈哈一笑,下巴稍抬,神情傲然的說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逍遙派不僅武功獨步當世,琴棋書畫、醫卜星相、奇門遁甲等雜藝更是所攝繁多,只不過黃某天資有限,所學不多罷了。”
石青璿聽得美目漣漣,心生向往,隨即眸中又閃過一絲苦澀,提壺給黃麟和自己的茶盞中續了茶水後,雙手捧起茶盞,正容道:“青璿此次約見先生,主要是想向先生表示感激之情。”
黃麟心下了然,抬杯示意了一下,“慈航靜齋之事?”
石青璿點頭不語。
果然如此!
“姑娘家事黃某也有所耳聞,在下滅慈航靜齋之舉也是為師門報仇,擔不起姑娘的感激。”
石青璿大氣豪爽的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然後抬袖試了試嘴邊茶漬,“先生受不受是先生的事,但青璿若是不表示感謝,就妄為人子了。”
她這話一出,黃麟明顯感覺到外面那道氣息的又稍稍有了些波動,為免橫生枝節,黃麟岔過話題,“好吧,你這番謝意我認了便是,如今靜齋覆滅,你家大仇也算是報了,今後有何打算?”
石青璿妙目一撇,眼神有些異樣,忍不住問道:“先生對每個女子都是如此說話的嗎?”
“有什麽問題?”黃麟疑惑的歪了歪頭。
石青璿當即翻了個白眼,“若不是先生眼神清澈,言行不似無賴紈絝,青璿定會誤會先生方才之言。”
見黃麟仍然一臉迷茫,石青璿也不禁有些疑惑了,“以先生言行,按說身邊應該早有美色相伴才是,可青璿卻從未聽過有哪個女子和先生同遊江湖過。”
說到這,她美目一亮,眼帶八卦的問道:“莫非,是商姐姐?”
黃麟眨巴眨巴眼,終於有些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是嫌他管得太寬?!
好像也是,兩人初次見面,剛才確實有些交淺言深了。
隨即又想到她口中的商姐姐,是商秀珣吧?
“青璿姑娘怕是誤會了,黃某一心武道,從未考慮過男女之情,當初救援牧場也是因為欠了一位前輩的人情,和商場主並沒什麽。”黃麟解釋了一下,省得面前這古怪精靈的石青璿誤會。
當初在笑傲世界時,他還真想過妻妾成群之事,但後來穿越變成了諸天,推演盤又不能帶人同行,為免害人害己,心思便漸漸澹了。
魯妙子撮合他和商秀珣之事他不是不知,但推演盤之或無法宣之於口,所以後面每次去到牧場,他都對商秀珣能避則避。
商秀珣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意思,如今面對他時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石青璿聽得他是欠了一位前輩的人情,瞬間便知他所指何,“原來是...”
話剛起頭,便被黃麟抬手打斷。
樓外之人定是石之軒無疑,他是知道邪帝舍利就在楊公寶庫的。
如今魯妙子還活著之事尚未公開,若是讓石之軒知曉飛馬牧場和魯妙子的關系,襄陽那邊恐怕會橫生枝節。
石青璿聰慧無比,瞬間便知其原因,臉上複雜之色一閃而過,拿起桌上玉簫就要吹奏,又被黃麟阻止了。
剛才那一瞬間,黃麟便想通了,以石之軒的智慧,聽了他和石青璿的對話後,不難猜出他們剛才所指之人是誰,飛馬牧場定會被石之軒盯上,與其讓石青璿將他趕走,倒不如他主動出擊。
“你且稍待。”
黃麟交待了一句,便在石青璿關切的眼神中身形一閃,掠窗而出。
解暉等人早已離去,則園中一片空寂,黃麟橫過樓前空地,飄然在潭前的林邊落下。
“邪王既臨,何不現身一見?”黃麟的目光落在一株需要三四個成年大漢才能合抱的古樹前。
林中一片寂靜,只有清風吹拂著草木而發出的“沙沙”之聲。
黃麟澹然一笑,郎聲道:“在下覆滅靜齋,也算是為邪王報了部份仇怨,連青璿姑娘都知道感謝一番,莫非邪王就如此小氣?”
“你若再多嘴一句,莫怪老夫手辣!”冷冽的聲音從樹後傳出,一道身影隨之轉出,面向池潭負手而立。
此人身穿儒服,外披錦袍,身形高挺筆直,瀟灑好看,兩鬢帶點花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奇氣質。
看向潭水的目光和他的聲音一般寒如冰雪,似是不含任何人類的感情,雙眸時而溫潤,時而酷寒,像蘊含著無窮的魔力。
這種衝突對立的氣質集於一身,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去尋其秘密。
從對方有幾分酷肖石青璿的臉相, 黃麟終於確定了,此人正是“邪王”石之軒!
歪了歪腦袋,黃麟一臉輕松的笑道:“邪王真有把握留得住在下?”
靜齋覆滅的詳情江湖上無人知曉,但他於禪院強奪和氏壁一戰表現出的戰力,已不弱於石之軒多少。
而且,他是擺明車馬了要乾佛門,算是和對方一條戰線的,以石之軒幾近家破人亡的仇恨,不會行如此不智之事。
果然,石之軒望著被清風吹皺的水面深深歎息了一聲,冷酷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潤,露出緬懷回憶的神情,語氣出奇的平靜,“你若是早生十年,老夫大概就終老於山林了。”
黃麟轉過身,同樣面對潭水,澹澹說道:“邪王不必擺出如此姿態,你如今是什麽情況黃某心知肚明,原本我也沒想過會這麽快和邪王見面,但事起突然,我也不得不打破原先計劃了。”
聞言,石之軒側過頭看向黃麟,臉帶笑意的問道:“怎麽?黃掌門要以逍遙子的身份來指使老夫?”
他雖語氣溫和,臉上也是笑意滿面,但眼底卻一片冰冷。
黃麟輕笑一聲,轉頭和石之軒四目相前,毫不退讓的說道:“花間派立派數百年,早已獨成一體,黃某從未有過收其回宗的想法,不過......”
黃麟頓了頓,才笑著接道:“楊公寶庫的開啟之法黃某悉數知曉,那邪帝舍利黃某垂手可得!”
他話間剛落,石軒便倏得轉身,眼中精芒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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