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
宜:出行、集會、婚嫁喪葬
忌:破土、栽種、起基補垣
位於洛陽城南龍門峽西岸的淨念禪院,一大早便已聚滿了各式各樣的人。
往日裡清靜祥和的禪院,如今變得人聲鼎沸。
甚至連城中商販都在禪院的山門外擺起了小攤。
薛世雄去歲意外身亡,如今馳援洛陽的大軍總指揮便成了王世充。
不論是原著還是上輩子的歷史中,此時的李密都已打下了興洛倉,開始圍攻洛陽城了。
但因為黃麟在大海寺救下了張須陀,令李密上位的並沒有原著中的那樣完美,以至於瓦崗至今都未能拿下興洛倉。
此時王世充這個洛陽戰事總指揮落得輕松無比,所以還能有閑情過來淨念禪院觀看這難得一見的大宗師手段。
禪院外維持次序的,便是王世充長子王玄應。
當然,具體事宜都是交由手下在做,王玄應和禪院四大護法中最年長的不嗔,帶著一眾知客僧在山門處迎客,也算是露臉了。
靜念禪完的山門位於這座矮山的山腰處,是一方不算太大的平台,由兩條石階連通自山腳和山上的禪院。
整條石階共808級,山門的牌樓正處在中間位子。其上還有一對佛聯,“暮鼓晨鍾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有意晨鍾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
“關中劍派掌門邱文盛到~~~”
傳唱通名之人,乃王玄應安排。
最早來到禪院的,都是些小幫小會和一些江湖散客,不嗔等知客僧也就“阿彌陀佛”的應付了兩句。
日頭漸高。
八幫十會已開始入場,像洛陽幫的上官龍,便是八幫十會裡最早上山的,畢竟洛陽幫乃本地幫派,擺譜太過容易得罪人。
不過如今這八幫十會已有些名不符實了。
鐵騎會前年被黃麟覆滅,南海派去歲也被宋閥踏平,這兩個幫派早已煙消雲散。
而鄱陽派的林士宏,鷹揚派的梁師都、劉武周,如今都已是義軍頭領,這兩個幫派也不再是江湖性質的幫派。
隨著黃山派、青霜派、呂梁派、南陽幫、水龍幫等幫派接連而至後,便是巨鯤幫、大江會、竹花幫、海沙幫等中遊實力的幫派了。
最後才巴陵幫和黃河幫!
巴陵幫大當家陸抗手和黃河幫幫主陶光祖幾乎是連袂而至。
山門兩側聚集了大量的江湖豪客和圍觀百姓,每次王玄應手下的人傳唱通名,那些稍稍知道點消息的人便得意的賣弄解釋一番,引得他人紛紛側目。
正此時,一隊眉眼衣著明顯和中原有別的人從山下移步而至。
那傳唱之人有些手足無措,這外族,他不認識!
便見王玄應側頭低語了幾句後,那人才高聲喊道:“突厥王子突利到~~~”
(突利是可汗名號,原名阿史那·什缽必,為方便閱讀,便以突利相稱)
如今中原大亂,突厥勢大,又扶持了北地的梁師都、劉武周、郭子和三人,作為始畢可汗之子,突利的牌面不可謂不小。
他此來中原,便是想找找外援,方便日後執掌突厥。
簡單和見過禮後,突利便將隨從留在外面,帶了三四個親信上山而去。
緊隨其後的,也是一群外族,打頭那人長像粗獷,滿臉虯髯。
這人王玄應也識得,他如今在洛陽面子不小,很多想結識王世充的豪雄,都會先到他這邊拜門。
那傳唱通名的之人乃王玄應親信,也是見過這粗獷大漢的,當即放聲喊道:“吐谷渾伏騫王子到~~~”
“幾日不見,
王兄風姿更甚往昔!”伏騫的中原話說的非常標準,和中原人幾無區別。吐谷渾早年被裴矩打的幾近滅國,只剩殘余族人外逃,伏騫此來也是想借中原之亂而謀求復國,是以對王玄應非常客氣。
“哈哈哈,王子過獎,還請王子先移尊步,王某稍後便來。”王玄應大笑著抱了抱拳。
“哈哈,王兄先忙!”
待伏騫上山,後面陸陸續續的又來了些魔門中人,如花間派的侯希白、道祖真傳的左遊仙等等。
滅情道的席應更是和久未露面的邊不負連袂而至。
而後魔相道的趙德言和陰葵派的祝玉妍、婠婠等人相繼上山。
之後山門處便半響都無人再來,眼見日頭越來越高,王玄應不由皺了皺眉。
靜念禪院方面很早之前便以回應過黃麟邀戰寧道奇之事,並將具體時間定在了午正(12點整),但如今已是午時三刻,四大門閥除了小輩已然上山,閥主竟一個都未至。
“篤!篤!篤!”
似是木杖觸地的聲音!
第一下來響自極遠之處,第二下似乎便到了山腳,到第三下時,聲音清晰無比的在山門外的石階處響起。
場中稍有見識者俱都臉上變色,隨即一道尖細陰柔的聲音響起,“哼!都拖著呢?老身一婦道人家,就先上去了,省得讓小輩看了笑話。”
石階上行來兩道身影,其中那個年輕女子玲瓏嬌俏,一身紅色勁服,正摻扶著一位白發斑斑的婦人。
那婦人身穿黑袍,外被白綢罩衫,前額聳突,兩頰深陷,而奇怪地膚色卻在蒼白中透出一種不屬於她那年紀的粉紅色,一雙眼睛被眼皮半掩著,像是已經失明,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但卻貴族派頭十足。
這怕足有一百歲的老婦人身量極高,即使句僂起來亦比嬌俏的獨孤鳳高上半個頭,如若腰背挺直的話,高度怕是會與王玄應相差無幾。
“嘶~~是絕色榜上的獨孤鳳!”有識得那年輕女子者,頓時失聲驚呼。
“那......旁邊那位......”有人問道。
“高手榜十四位!”能在山門兩側看熱鬧的,莫不是機警之輩,怎敢當著尤楚紅的面直呼其名?但此言給的提示已足夠讓人知曉這老婦身份了。
尤楚紅才至山門,山腳又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哈哈哈,紅姐教訓的是,小弟先行賠罪。”
聲音才落,便見一行三人已到了山門前。
打頭一男子身型雄壯、腰背直挺,濃密的眉毛下,眼眸深幽,魅力非凡。
尤楚紅撇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冷聲道:“你這李閥主倒是和阿峰一般,實力差到連出門都還要讓人相伴,丟不丟人?!”
其身邊的獨孤鳳扶著尤楚紅微微躬身,朱唇輕吐,“見過李世伯!”
“紅姐教訓的是。”李淵並未見意尤楚紅的責問,朝她拱手見禮後,便笑著打量了一下獨孤鳳,“你便是獨孤家的鳳凰兒吧?果然不凡!”
隨即又朝身邊隨行的年輕人說道:“建成,過來見禮。”
李建成作為唐國公世子,親隨李淵左右份屬應當,像李世民和李元吉等人,卻是早已上了禪院。
雙方沒寒暄幾句,又一道聲音響起,“老夫來晚了,恕罪恕罪。”
“老夫”二字時,聲音還在極遠處,到了最後一個“罪”字,山門前便突然多了個身型高大的老者。
“宇文傷你終於舍得離開你那茅舍了?”尤楚紅稍稍側了側頭。
宇文傷隨意的撫須笑了下,“紅姐知道的,宇文不耐俗事,一心先天,若不是劍仙和散人今日交手,宇文還在閉關呢。”
幾人隨意的聊了幾句後,尤楚紅便頗為不耐的說道:“行了,進去吧。”
李淵在旁邊笑了笑,“看來天刀這是要硬壓我等一頭了。”
他這話剛一出口,其身邊的李神通頓時緊張無比,生怕宋缺突現拿李淵開刀。
宇文傷撇了他一眼,沒接這話。
他豈能看不出李淵這是在給宋閥上眼藥?
宇文、獨孤和李閥都是關隴一系,和宋閥本就尿不到一個壺裡,李淵這是看到宋閥如今聲勢正隆,想拉人打壓吧?
尤楚紅也沒接這話,徑直帶著獨孤鳳向山門行去。
李淵似乎一點都不覺得丟了臉面,抬步跟上。
...
日冕上的針影越來越短,正午將至,山門處愈發嘈雜起來。
“那劍仙不會臨戰脫逃了吧?”
“不可能吧?今日來了這和以多江湖高人,劍仙若是不來,豈不是耍了天下人?”
“嘿,人家如今乃襄陽等四郡的反王,說不定有別的計劃呢?”
“......”
此時不僅王玄應皺眉,連不嗔都臉上有些發黑,見山門處亂的不太像樣,不嗔便提氣開口,“阿彌...”
佛號尚未唱完,一聲高吭的鷹唳便從遠處傳來。
“唳~~~”
眾人紛紛抬頭,便見一隻遮天蔽日的金凋以極快的速度從北邊掠來,那凋兒飛的極低,眨眼便到了山門處。
一個俯衝後,凋背上兩道身影飄然而下,正巧落在山門前!
“嘶~~”人群中的一些探子見此不由倒吸口冷氣。
天刀和劍仙同至!
兩人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卻見宋缺背縛一柄刀鞘古拙的厚背大刀,黃麟手持黑鞘長劍,兩人移步行向山門,和不嗔見禮後,便上山而去。
“天刀宋閥主到~~~”
“劍仙黃麟到~~~”
待兩人走遠,山門處的通名之聲這才傳來。
...
跨過禪院大門,宋缺朝黃麟點了點頭,便從岔道離去。
黃麟獨自前行,每一步都有若尺量,不差分毫!
沿石板鋪築的直路來到位於整個禪院正中間的白石廣場前,黃麟對遠處圍了一大圈的各路豪雄視而不見,揚聲道:“黃麟在此,請寧散人賜教!”
這一刻,整間禪院靜得不合常理。
黃麟和寧道奇這一戰可謂是令天下人矚目,不說山門和山腳處聚集的數千普通豪客,單單進到禪院中的豪雄便有千余人,再加上寺內僧人,少說都有兩千開外。
但此時卻針落可聞!
日掛中天,在這陽光明媚時節也不會讓人覺得炎熱,外間群豪俱都屏氣斂息,唯恐驚擾到即將交手的二人。
在這種氛圍中,寄道奇的聲音從銅屏的方向遙傳而來。
“劍仙實乃當世奇材,手斷卻著實太過酷烈,若有得選,寧某實願遊逛山野,不理人間俗事。隻恨天地不仁,以尤物為芻狗,今中原大禍迫於眉睫,累得寧某不得不落入紅塵,唉~”
沒有提氣揚聲,卻字字清晰地在眾人耳邊響起,彷似被譽為中原第一人、三大宗師之一的蓋代高手寧道奇,正在耳邊輕聲呢喃細語一般。
場間的年輕一輩臉上俱都浮起崇慕之情,不僅是慕其實力,但是對其言語中的氣魄所折!
寧道奇這番話不僅表述了自己山野閑人、不代表任何勢力的身份,又借中原大亂之事來強調黃麟強奪和氏壁之舉。
黃麟若是有任何錯失,甚至只要答錯一句話,都有可能落得下風。
高手相爭,不容有失,即使只是微不可尋的毫厘之差!
卻見黃麟左手持劍,右手負背,提步拾級跨上白石廣場,朝著銅殿方向悠然前行,撇了撇嘴後,輕笑道:“寧散人這話真有意識,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原不靖可怨不到黃某頭上。話說,寧散人乃我道門高人,不知哪是一脈?”
寧道奇並未覺得對方探自己的底有何問題,於銅殿前現身後拾級而下,負手緩步前行,“老道好莊周,更喜他入世而入出,順應自然之道。”
莊周?
黃麟仔細打量了一下越來越近的寧道奇。
此人峨冠博帶,身披寬厚錦袍,顯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身形更是偉岸如山,面容古雅樸實,頜下五縷長須隨風輕拂,眸中隱帶與世無爭的天真眼神。
還真有點莊周一脈的架式。
黃麟當即開口:“倒是巧了,我逍遙派也是莊周一脈。”
不待對方答話,他便抬手收劍,作了個道揖,“逍遙派第三十七代逍遙子,玄元,見過寧散人!”
七寶指環的儲物之效已有少許人知曉, 但更多的卻是聽都不曾聽過這寶物之名的人,突見黃麟手中長劍消息,場間響起了“嗡嗡”議論之聲。
見黃麟在文殊菩薩的銅像前止身停步自報家門,寧道奇眼眸微縮,但臉上卻不露聲色,步履之間也沒任何停頓,待行到黃麟身前三丈處,作個道揖,澹然道:“道門散人,見過玄元道友!”
道門散人?!
黃麟雙眼微眯,心中思索著他這話的意思。
寧道奇這話即可以理解為道門中的一無門無派的散戶,又能理解為他的名號。
手腕翻轉,赤凰再次落於手中。
黃麟眉眼低垂,沉聲道:“黃某宗門與佛門有私怨,寧散人卻幾次三番替佛門問責於黃某,不知散人是道門的散人,還是佛門的散人?”
他這話一出,魔門那邊的祝玉妍等人臉上皆露笑意。
誅心之言啊這是!
慈般靜齋覆滅,陰葵派也不必再尊守當年兩派的約定,如今她們的主要敵人便是佛門了!
卻見寧道奇避重就輕的說道:“如今百曉生的財富榜已令佛門諸多廟宇破敗、僧人流離,劍仙何必再以舊怨相視?”
“呵...”黃麟嗤笑一聲,抬眉冷言,“散人可曾聽過一句話?”
不待對方答話,他便接著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散人休再多言,手底下見真招吧!”
話畢,黃麟不待對方接話,右手稍抬,赤凰便“鏘”得一聲脫鞘而出,氣勢轟然展開。
寧道奇終於臉色大變!
“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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