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雙虎聽說忻口已失,暗自歎了一口氣。他雖然想當英雄,但並不想讓弟兄們陪他去送死。 鄭衛國看了他一眼,說:“雙虎,你怎麽看?”
段雙虎說:“忻口已失,太原肯定是守不住了。如果我們冒然前進,只怕還沒走到太原,日軍就已經沿著同蒲鐵南下了!”
程專員雙眼發紅,說:“會長不會放棄太原的!就算忻口已失,門戶不再,可太原自古就是有名的堅城,完全可以憑城拒守!鄭旅長,救兵如救火,請您馬上出兵吧!”說著又要下跪。
鄭衛國忙將專員扶住,說:“程專員,請您冷靜一下!”
忻口突然失守打亂了他先前的計劃,若繼續北上很有可能遭遇鬼子的重兵,就憑他們這隻部隊是決計無法跟鬼子野戰的。可就這樣回去,鄭衛國著實不甘心。
他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出兵。不過部隊要做一下調整,不能再帶這麽多人去了。此行就在一個快字,快去,快炸,快回!一定要在日軍反應過來之前將太原兵工廠徹底炸掉,然後迅速南下。
根據這個作戰思路,民兵不宜繼續前進,因為他們行動遲緩,會拖累整個部隊。而且到了城破之時,太原城內外肯定亂成一片。難民、潰兵會把南下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帶得部隊多了,根本無法展開,還有可能被衝散。
於是,鄭衛國命令民兵全部留下,歸三連統率,同時緊急征調附近村民的大車和馬匹,供部隊騎乘。團部警衛排,再加上一、二連全部騎馬或乘大車開赴前線。部隊攜帶的重武器,包括兩門九二式步兵炮,兩門大正十一年式平射步兵狙擊炮,還有九二式重機槍都太沉重了,不利於機動,所以都扔給三連,以保障後路。
部隊精減之後,機動能力大大增強,迅速上了晉南公路。不過,讓大家沒想到的是,上了公路之後行軍速度反而慢了下來。原來,這條路上擠滿了逃難的百姓,部隊根本無法全速前進。
鄭衛國皺眉看了看,對程專員說:“專員,還有沒有別的路走?只要大車能過就行!”
程專員想了一下,說:“有!不過在榆次東面,有可能與日軍遭遇。”
段雙虎一聽,急道:“那不行!壽陽已失,榆次以東已經被日軍控制了,從那裡走太危險了!”
鄭衛國歎了一口氣,說:“再危險能險得過這裡?我們現在被擠在路上動彈不得,萬一被鬼子的飛機發現了,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眾人聽了臉色一變,慌忙朝天上看去,生怕有鬼子的飛機飛了過來。
鄭衛國讓通信兵喚回前隊,然後迅速抄小路離去。走了幾個小時,部隊尋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停下來休整。剛休息了一會兒,右前方突然傳來激烈的槍炮聲。
負責觀察的偵察員忙跑回來報告,說:“報告團座,右前方兩公裡處日軍正在追擊國軍!很快就要到咱們陣地了。”
鄭衛國忙問道:“日軍有多少兵力?國軍有多少兵力?”
偵察員說:“日軍兵力還在查看中,國軍大約兩百余人,沒有重武器。”
鄭衛國說:“迅速查清敵情!”說完又傳令各部,要求馬上做好戰鬥準備。
山西的地面多溝壑,到處都是打伏擊的好地方。保安團各部在鄭衛國的指揮下迅速展開,佔據了附近的有利地形。部隊準備好之後,偵察員也把日軍的情況摸清楚了,剛好一個中隊,沒有重武器。保安團此行雖然精減了大量人員,
但對付鬼子一個中隊還是不成問題的,鄭衛國決心全殲這夥兒鬼子。 這時潰敗的國軍已經逃過來了,他們顧不上查看公路兩邊有沒有敵情,一頭就扎了進來。鬼子在後面窮追不舍,可勁兒地打槍,幾乎每一聲槍響都有一名國軍士兵倒下。活著的人也無力反擊,只能拚命的逃跑,祈禱子彈不要打在自己身上。
段雙虎低聲說:“國軍兄弟打得太慘了!團座,我們派個人去聯絡一下吧!”
鄭衛國搖了搖頭,說:“慘一點更逼真!”不是他狠心,只是戰爭就是這樣,來不得婦人之仁。
說話間,國軍殘部已經衝出伏擊圈了。鬼子跟著國軍的屁股就追了過來,根本沒有搜索兩側山地的意思。有幾名國軍士兵受傷倒地,鬼子衝上來就是一頓刺刀亂捅,還故意不一下捅死,疼得傷兵慘叫連連。
段雙虎大怒,說:“團座,咱們打吧!”
鄭衛國說:“不行,鬼子還沒有全部進入伏擊圈,再等一等。”
段雙虎急了,說:“可是……”
鄭衛國瞪了他一眼,說:“你以為我不想救那幾名國軍兄弟嗎?慈不掌兵的道理不需要我再給你講一遍吧?”
段雙虎說:“咳!”他歎了一口氣,一拳重重地砸在地上。
這個時候,國軍突然發動了反擊,看來他們也被鬼子虐殺傷兵的行徑給激怒了。不過他們實力不濟,很快就被鬼子擊退了。鬼子打定主意要全殲這股國軍,趁勢又追了上去。國軍不得不再次逃亡,場面比剛才還要淒慘。
鄭衛國見鬼子已經全部進了伏擊圈,終於下達了攻擊的指令。狙擊小組率先開火,鬼子的中隊長、執行官和三個小隊長在第一輪射擊中就全部斃命了。除了這些軍官,那些佩軍刀的士官也倒下不少。他們都是日軍中的骨乾力量,消滅了他們就贏了一半。
輕機槍、擲彈筒也迅速開火,他們精度射擊的能力還比較差,所以把火力都集中到鬼子較多的地方。分兵時重武器都丟給了三連,可輕機槍和擲彈筒卻幾乎全都帶來了。二十幾挺輕機槍和同等數量的擲彈筒一齊發威,一個中隊的敵人哪裡抵擋得住?更別說鬼子一心追著國軍打,根本就沒有防備兩翼,猝不及防之下,當場就傷亡過半。
消滅了鬼子的全部軍官之後,鄭衛國又瞄準了鬼子的機槍手和擲彈筒手,很多鬼子還沒來得及轉過身來就被打死在公路上。不過鬼子一個中隊有九挺歪把子輕機槍和九具擲彈筒,想要完全壓製住是不太可能的,還是有僥幸未死的鬼子開始了反擊。
這時,正在逃命的國軍兄弟突然發動了逆襲。不單殘余的鬼子吃了一驚,就連鄭衛國都感到有些意外。他心想這是哪部分的國軍,被鬼子追殺了半天竟然還能組織衝鋒?
只見為首一名軍官舞著一柄日式指揮刀,大聲喊道:“弟兄們,援軍到了!隨我回去殺鬼子啊!”
國軍剛才被鬼子一路追殺,早憋足了氣,只是無力反擊。這下風水輪流轉,痛打落水狗的機會怎麽會放過?他們一個個紅著眼睛吼叫著撲向了敵人,逮住一個就死命地打。
鬼子本來被保安團打懵了,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可就在他們開始向保安團還擊的時候,國軍一個回馬槍殺了過來。鬼子本來就傷亡了一大半,哪裡還挨得住三面夾擊?很快就被憤怒的國軍兄弟殺了個乾乾淨淨。等保安團戰士們衝下公路的時候,連個渣也沒有了。
段雙虎奉命聯絡,可他四下一看,見國軍亂糟糟的,也不知誰是頭兒。他隻好吼了一嗓子,喊道:“喂!國軍兄弟,你們是哪部份的?”
國軍戰士們和保安團戰士正在好奇地互相打量,紛紛說:“我們是川軍,你們是哪部份的?多虧你們救命,不然格老子的就要全折在這兒囉!”
段雙虎說:“我們是晉綏軍獨立第九旅的,我是一營長段雙虎,請你們長官說話。”抗日保安團接受晉綏軍獨立第九旅的番號之後,鄭衛國給三個主力連都升了一級,方便他們和國軍各部打交道。
川軍士兵忙喊道:“營長,友軍段營長找你喲!”
一名國軍軍官正以武松打虎之勢摁住一個鬼子傷兵猛揍,邊揍還邊罵道:“先人板板,叫你龜兒子的虐殺我的弟兄……”
軍官聽見有人叫他,忙又給了鬼子傷兵一拳,起身喊道:“哪位是友軍段營長?敝人是731團三營營長馬彪,多謝友軍相救,不然我們這些弟兄就要全扔在這兒了。”
段雙虎笑道:“我是晉綏軍獨立第九旅直屬一營營長段雙虎。我們旅座也在,請馬營長過去一下。”
馬彪二話不說,忙跟著段雙虎到了鄭衛國的臨時指揮所。
段雙虎給他們介紹了一下,說:“旅座,這位是川軍的馬營長。馬營長,這就是我們旅座。”
馬營長忙行了禮,說:“卑職馬彪,多謝鄭旅長出手相救!”
鄭衛國笑道:“都是一家人,謝就不必了。馬營長,你們是川軍哪個部分的?”
馬營長說:“我們是41軍122師364旅731團的。”
鄭衛國聽到122師,忙道:“王銘章師長的部隊?”
馬營長忙道:“鄭旅長認識我們師長?”
鄭衛國笑笑,說:“未曾謀面,不過久仰大名了!段營長,通知衛生隊要像救我們自己人一樣救助川軍兄弟的傷員。”
馬營長連忙道謝,鄭衛國笑道:“不用客氣,王師長的隊伍當得起這個待遇。”說完他又好奇地問了一句:“馬營長,你們怎麽會被這夥兒鬼子死命追殺呢?”
馬營長臉一紅,說:“娘子關失陷以後,我軍奉命阻擊。可鬼子勢大,我軍抵擋不住,隻得撤退。我們團奉命率部掩護大軍後撤,結果被鬼子粘上了,最後隻好分散突圍。我們三營本來已經衝出來了,沒想到剛上公路又碰上了這夥鬼子。”他頓了頓,說:“剛才確實兒狼狽不堪,給師長和川軍丟臉了。”
鄭衛國安慰了一句,說:“貴軍作戰還是很英勇的,但勇氣彌補不了裝備和訓練上的差距。”他略想了一下,又說:“按馬營長的說法,這個中隊多半是鬼子的尖兵,後面只怕還有大隊人馬,此地不宜久留。段營長,立即通知各部轉移。”
馬營長說:“鄭旅長說得沒錯,鬼子20師團正從壽陽向榆次逼近,大部隊只怕很快就要推進到這裡了。 ”
段雙虎忙去通知正在打掃戰場的保安團各部。好在戰士們人多勢眾,手腳麻利,已經將武器、頭盔都收繳了上來,動作快的戰士甚至連鬼子的大衣、皮鞋都扒了下來。
鄭衛國看了一眼,說:“皮鞋多扒兩雙,大衣就不要了,我們有的是大衣。”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戰士們迅速完成了任務,開始向北轉移。川軍殘部已經無力獨自行動,隻好也跟了上來。他們走後不久,鬼子的大隊人馬就開了過來。
馬營長好奇地問了一句:“鄭旅長,這小鬼子的皮鞋有什麽用?”
鄭衛國隨後拿過一雙,指著鞋子的後跟兒說:“看見沒?包了鐵的!用鬼子的手雷就少不了這玩藝兒,不然,要是碰上一處亂泥地,手雷就沒法用了。”
馬營長聽了不由歎服。
鬼子的手雷為了方便擲彈筒使用,在手擲之前必須要在堅硬的地方敲一下。可有時候找不到硬物怎麽辦?據說在東北戰場上有的鬼子被逼得沒辦法,隻好拿著手雷在自己腦袋上敲,把頭都敲破了。為了增強部隊對地形的適應能力,鬼子後來就發明這種帶鐵後跟的鞋。
說話間,部隊又前行了一會兒。鄭衛國突然聽到一陣嗡嗡地聲音傳來,而且越來越大。這個聲音比較奇怪,有點兒像大馬力摩托車的聲音。
馬營長大叫一聲不好,說:“鄭旅長,鬼子的飛機來了!快讓弟兄們躲一躲!”
鄭衛國四下一看,這一帶地形開闊,哪有藏身之處?再說飛機眨眼就到,哪裡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