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君,請不要再給我提什麽傷亡,我不想聽!你這混蛋,這麽長時間還沒能解決戰鬥,簡直就是大日本帝隊的恥辱……”
負責指揮反擊作戰的第二十八旅團旅團長酒井隆少將前線指揮官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呯的一聲掛斷了野戰電話。
他喘了一陣粗氣,拿起桌子上的水壺咕嚕咕嚕喝了起來。剛喝了幾口,叮零零,叮零零,桌上的電話又響了。
酒井隆氣得將水壺摔在地上,接起電話就怒斥道:“我再跟你說一遍,沒有援兵,一個也沒有!如果在天黑前拿不下渡口,你就等著剖腹謝罪吧!”
“是我,酒井君!”一個陰沉沉的聲音突然從聽筒裡面傳來。
酒井隆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師團長土肥原賢二,他嚇得渾身一激靈,忙道:“哈依!我是酒井隆,督戰不利,請您責罰!”
土肥原冷哼了一聲,說:“不要跟我打馬虎眼兒,我問你,何時才能拿下渡口?何時才能殲滅守軍?何時才能調回部隊?”
話語不緊不慢,聲音也是不溫不火,可酒井隆聽了卻渾身直冒冷汗。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土肥原的可怕。如果說日軍都是魔鬼,那麽土肥原簡直就是地獄裡面爬出來的魔王。
酒井隆抖抖索索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吭吭赤赤地說:“師團長閣下,支那軍隊的抵抗非常頑強,我們的炮火準備不足。戰鬥兵員不夠,工兵和輜重兵的戰鬥力太差……”
為了消滅97軍渡河部隊,從而在戰場上贏得先手,土肥原從第2聯隊和第15聯隊各抽調了一個大隊,又把騎兵聯隊、工兵聯隊、輜重兵聯隊的部分兵力和部分炮兵抽調出來,組成一個臨時性的混成旅團,並由第二十八旅團旅團長酒井隆少將統一指揮。
組建這樣一支部隊的目的就是想搶先摧毀來自北面的危脅,然後集中兵力打擊其它各路,從而以內線作戰的優勢逐一打破一戰區的四面合圍。可讓土肥原沒有想到的是,97軍的渡河部隊竟然這麽難纏。打到現在還是沒有辦法。
難道第十四師團就要失敗了嗎?想到這兒。土肥原不禁怒火攻心,他大聲喝罵道:“八嘎,酒井君,你連繼續戰鬥的勇氣都喪失了嗎?”
酒井隆忙道:“不。不。當然不是!師團長閣下。求您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最好能再調一個步兵大隊過來,我一定在天亮之前擊潰支那人!”
土肥原惡狠狠地說:“全部的機動兵力都在你手上。所以不要再想援兵了!要是天亮之前你還沒有拿下渡口,就以死效忠陛下吧!”說著呯的一聲掛斷了電話,顯得非常惱怒。
現在攻得很猛,日軍兵力不足,只能被動防守,打得非常狼狽。如果在這個時候再貿然抽調部隊極有可能導致崩盤。土肥原雖然膽大包天,但那是戰略上的冒險,在具體戰術行動上還得老老實實地遵守戰爭的客觀規律。
酒井隆呆呆地放下電話,拿起帽子正準備到前線去督戰,一名通訊軍官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滿面驚慌地說:“旅團長閣下,剛剛進攻支那陣地的部隊遭到了炮擊,傷亡很大,而且陣地又被支那軍隊重新搶了回去。”
軍官所說陣地就是33旅三營負責防守的那個地方,事實上是三營主動放棄的。好不容易才攻下陣地的日軍還沒來得及歡呼就遭到了97軍炮兵的猛轟,一時間傷亡非常慘重。充作預備隊的34旅又派了一個營反擊,很快奪回了陣地,並重創那股日軍。
酒井隆又驚又怒地說:“納尼?炮擊,是我們的步炮協調出了問題嗎?”炮兵誤擊已方步兵是戰爭中常有的事兒,所以酒井隆會這樣猜測。
通訊軍官搖頭說:“不是我們,是支那軍隊乾的,他們在北岸隱藏了一支強大的炮兵部隊突然開火,我軍沒有防備,所以……”
酒井隆一聽更吃驚了,疑惑道:“強大?你說的是強大?”在酒井隆的心目,支那軍隊一直是懦弱的代名詞,什麽時候跟強大扯上關系了?
通訊軍官很肯定地說:“是這樣的,閣下!從炮彈的軌跡可以推斷出至少有四門以上的野炮,至於山炮就更多了。”
酒井隆感到一陣眩暈,強壓著怒氣,喝問道:“那我們的炮兵呢?他們就眼睜睜看著支那人用大炮轟擊我們的士兵嗎?”
通訊軍官有些尷尬,說:“事實上,他們正在轉移。宮川聯隊長(野炮兵第十八聯隊聯隊長,隸屬於第十四師團)解釋說為了保證大炮的安全,他不得不這樣做。”
日軍對於火炮等技術裝備是非常看中的,一旦火炮丟失就會面臨相當嚴厲的處罰——部隊長很有可能被勒令剖腹。
歷史上冀魯豫老七團(即129師771團)曾經繳獲一門步兵炮。日軍大隊長嚇壞了,隻好派人跟八路聯系,說你們沒有炮彈留著炮也沒什麽用,不如換兩挺輕機槍吧!不過最後還是沒有換成,估計是八路要價太高。
一門步兵炮就能讓日軍緊張成這樣,幾十門山野炮的份量就可想而知了。宮川大佐為了自己的腦袋考慮,當然要搶先後撤。
酒井隆臉色陰晴不定,突然掏出手槍,啪的一聲上了膛,然後氣鼓鼓地衝了出去。通訊軍官和衛兵們嚇了一跳,忙緊緊跟在後面。酒井隆一直往前走,離前線越來越近,流彈不時從空中呼嘯而過。
衛士長看了心驚肉跳,忙上前幾步,焦急地說:“旅團長閣下,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您還是……”
酒井隆突然停了下來,惡狠狠地盯著衛士長,怒喝道:“八格牙魯,我怎麽做事難道還需要你來教導嗎?”
衛士長嚇得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說:“閣,閣下,當然不是!”
酒井隆帶著他們繼續向前走,一直走離火線只有三四百米的地方。途中好幾名軍官過來相勸,都被酒井少將給罵了回去。他已經被土肥原逼到了絕路上,要麽成功。要麽成神(日軍管戰死叫成神)。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在酒井隆的帶動下,士氣本來已經跌到谷底的日軍又開始了新一輪攻擊。巧合的是趙雲祥也在組織一次反擊行動。
之前的戰鬥幾乎全部都是由33旅承擔的。34旅因為到的晚,被充作了預備隊,除了修修工事。運送一下傷員以外就沒什麽大的任務了。
旅長張長貴求戰心切。親自趕到指揮部。找到趙雲祥說:“老趙,什麽時候才輪得到我們34旅上?”
趙雲祥看了看天色,說:“天黑就動手!”
張長貴大喜。說:“好!總算等到戰機了,我這就讓弟兄們進入陣地。”
趙雲祥苦笑道:“別高興的太早,等這仗打完有你哭的!”
接到命令後,34旅以營連為單位隱蔽地開進了陣地。他們已經休整了近兩天,相對33旅來說兵鋒正銳。文化教員們在隊伍裡面穿插著,不斷地給戰士們鼓勁兒,氣氛搞得相當不錯。
文化教員其實就相當於政委、教導員、指導員、政治戰士之類的角色,雖然權力要小得多,但管的范圍卻更廣。目前幾個旅中就數34旅配置的最齊,旅、營、連、排都有相應的文化教員。
黃副旅長看了一眼,偷偷地對趙雲祥說:“旅座,就文化教員那一套有用嗎?”
趙雲祥見四下無人,嘿嘿一笑,說:“有用沒用你看不見麽?不過這是軍座親手抓的工作,我們就不要妄加議論了。”
可能是文化教員在軍事上還是門外漢,也可能是權威不夠發揮不了作用,反正34旅的戰鬥力並沒有明顯的改觀,特別是戰術執行能力還是一塌糊塗。前幾天由於指戰員們輕敵大意,還被河村薰連夜突圍打了個措手不及,差點導致整個戰役失敗。
和旁觀者們的看法不同,張長貴對於文化教員是持肯定態度的。他有一種很樸素的觀點,就是學問越多,本事越大,所以對於部隊裡面的識字學文化是非常支持的。李大壯雖然腦子裡面就一根筋兒,但在這個問題上和張長貴的觀點是一致的。這也是34旅文化教員最多的原因之一。
趙雲祥看了看天色,又借著油燈看了看手表,說:“打信號彈,立即發起反攻!”
三顆紅色信號彈迅速升空,戰士們正待衝鋒,天上竟然又升起了三顆綠色信號彈。大夥兒愣了一下,突然聽到前方傳來瘋狂的“板載”聲,原來日軍竟然在同時發起了進攻。
黃副旅長急道:“這可怎麽辦?旅座,要不要取消這次行動,先打退日軍的這波攻勢再說!”
趙雲祥搖了搖頭,說:“來不及了,吹衝鋒號,全體進攻!”
有些部隊已經衝出了陣地,如果在這個時候下令取消行動,不僅會使這批部隊受損,還會引起混亂,所以權衡利弊之後,趙雲祥還是下令跟日軍對攻。
嘟嘟嘟……嘹亮的衝鋒號聲劃破了夜空,暢響在黃河兩岸。本來還有些猶豫不決的戰士們立即高聲呐喊向前衝去。
“弟兄們,跟我衝啊!”
“殺啊,給鄉親們報仇!”
“壓幾給給!”
“板載!”
……
在瘋狂的喊殺聲中,兩道鐵流迅速撞擊到了一起。各種喊叫聲、廝殺聲、槍炮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譜寫了一曲侵略與反侵略的戰歌。子彈穿透頭顱,刺刀捅入人體……各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徹了黑夜。
33旅、34旅與日軍在正面激戰的同時,蘭封口方向一隊人馬借著夜色已經過了河。他們是齊思賢任旅長的36旅,奉97軍軍部的命令趕來增援。
徐副旅長看了看前方的戰火,對齊旅長說:“旅座,鬼子在右翼防范不嚴,咱們現在就開打吧!”
齊思賢搖了搖頭,斷然道:“這次戰鬥由趙旅長統一指揮,他沒有發信號,咱們不能擅自行動。”
徐副旅長說:“可是日軍的縱深這麽大,一時半會兒只怕難以擊穿。”
齊旅長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說:“嗯,是有點兒麻煩!這樣吧,你派幾個連向日軍側後滲透,到時候好打小鬼子一個措手不及。”
徐副旅長眼睛一亮,說:“這倒是個好辦法,我馬上就去安排!”
齊旅長又叮囑了一句,說:“別忘了讓他們帶上電台!”
幾個連隊脫離了大部隊,一路向西南方向潛行,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北張莊村,幾名日軍正用刺刀亂捅,還有一名日軍手裡提著一個馬燈站在後面,低聲道:“嘿,小川君,發現了什麽沒有?”
小川又用刺刀亂捅了幾下,歎了一口氣,說:“很是倒霉,什麽也沒有發現!”他收回刺刀,懊惱地說:“真是活見鬼了,整個村子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卻還有支那軍人在活動……”
提著馬燈的日本兵突然打斷他的話,嚷道:“小川,你快看!”
小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地上有幾滴血跡,再往上看,才發現原來是從自己的刺刀上滴下來的。
另一名日本兵陰毒地笑道:“喲西!看來我們這次有大收獲了!”說著小心翼翼地用刺刀挑開了一堆柴火……
呯、呯、呯!就在這時,三聲槍響突然傳來,幾名日本兵應聲倒地。那名叫小川的士兵還沒斷氣,拚命地回過頭來想看個究竟,只見一大群中國士兵已經從黑暗中湧了進來。
一名士兵看到腳下的小川還在掙扎,上去就是一陣猛踢。一名軍官模樣的人喝斥道:“別費力氣,給他一個痛快!”
另一名軍官說:“等一等,你們看他的刺刀!”
大夥兒看到刺刀上的新鮮血跡,立馬就明白了。他們在院內搜了一圈,很快把注意力放在那堆柴火上,幾名戰士上前七手八腳地扒開了柴火堆,一直扒到最深處,終於找到了一名已經昏迷的軍官。
一名戰士看了看他身上的軍服,悲憤地說:“是咱們的弟兄,可惜來晚了一步!”
另一名戰士伸手試了試鼻息,驚喜地說:“還有氣!”
衛生員很快趕了過來,舉起馬燈湊近一看,驚呼道:“連長,這人我認識,是33旅一營的康營長!”
連長吃了一驚,忙道:“馬上搶救,其他人再到附近看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弟兄!”
找了一會兒,一個人都沒有,只在稍遠的地方發現了兩具烈士的遺體。那名連長歎了口氣,說:“肯定是他們把受傷的康營長藏在這裡,然後朝相反的方向逃跑,結果被日軍殺害了……”
戰士們沉悶地點點頭,一個個看向連長,目光中閃爍著怒火,想要報仇的意思相當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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