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我看了一眼青璃懷中的團子。
團子乖巧的端坐在青璃的大腿上,一副爸爸媽媽你們就放心去籌備婚禮,團子很乖的小模樣。
看著團子這麽懂事,我一時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發愁。
我摟住禦龍霆的胳膊,跟他一塊離開飯莊,“禦龍霆,我有一種感覺。”
“哦?”禦龍霆拉開車門,準備開車帶我去買婚服。
我坐進副駕駛,仰起頭看他,“就是好像我們的關系得到認可,全世界在祝福我們誒。”
“感覺的不錯,是這樣。”禦龍霆低下身,在我額上落下一吻。
然後去到駕駛座,把車開出去了。
上午我們忙活著去領證,下午又忙活買婚服。
回來的時候整個陳記飯莊大變樣,跟過年一般張燈結彩。
不少鎮上的人路過,都要停留好幾分鍾。
連我那徒弟陳阿茂都得知消息,問能不能參加婚禮。
我只是解釋說不是婚禮,只是領證後做了布置。
青璃不喜歡生人,所以她陌生的人。
除了小麗之外,連陳德成夫妻都暫時離開,把地方讓給我們結婚。
更別提陳阿茂這孩子了。
不過我對這孩子一直都有愧疚,收徒之後啥也沒教。
是該找機會,好好對待一下阿茂了。
夜深人靜,飯莊大廳被布置成了喜堂。
案上紅燭搖曳,喜字和綢帶布置滿了整間房。
小麗一身紅色旗袍,正兒八經的充當起了主持人,“有請新人。”
我以為是要拜天地之類的,心裡好一陣緊張。
忽然,小麗低下頭聆聽了青璃幾句話,她一本正經的開口,“請新人給長輩敬茶。”
明顯就是商量好的,小團子從青璃懷裡跳下來。
小肉手憨態可掬的在矮幾上斟茶,一臉認真的一杯一杯,朝我和禦龍霆遞過來。
“謝謝團子。”我笑道。
禦龍霆隻說一個字,“謝。”
北辰從裡屋拿出兩隻蒲團,放在我和禦龍霆腳前。
我不需要提醒,特別自覺的跪下來。
禦龍霆手裡跟我牽著同一根綁了大紅花的紅綢,也就只能跟著一塊跪下來。
恩,這也許是禦龍霆第一次跪生母。
面上的慵懶不羈收斂到了極致,整個人如同一座黑暗凜冽的冰山。
讓人覺得寒冷,又極端的看不透。
總覺得他的心情不太好,但是卻想不出他心情哪裡不好。
我雙手遞過茶盞,“婆婆喝茶。”
“要叫什麽?”青璃嗓音低涼。
我懵懂的抬起頭,“婆婆……啊?”
“恩?”青璃的不滿,令我陷入無限的疑惑。
不叫婆婆要叫啥??
長時間的舉手,我的手都舉酸。
禦龍霆看不過眼,已經把手裡的茶盞放在地上,要接過我的茶盞。
我突然之間福至心靈,小心翼翼的試探,“媽?”
難道她竟然是要我主動喊她媽?
這……
可能嗎?
雖然婆媳之間也有喊媽的,可是青璃會容許我這般僭越嗎?
“恩。”青璃終於回應我了。
我繃緊的神經緩緩松懈,渾身的汗冰冷下來,“媽,喝茶。”
“這才開竅麽?都給我下跪敬茶了,以後難道不該改口麽?”青璃接過茶盞。
茶蓋撥了撥,拚了一小口,把茶盞放回我手裡。
禦龍霆也去遞茶盞,“媽,喝茶。”
“你就不必了。”
青璃倨傲的睥睨禦龍霆。
小麗有點尷尬,“這蛇君……是撿來的嗎?”
“媽,我大喜的日子,你就別為難龍霆了,好不?”我膝行過去,一臉諂媚的看著青璃。
平淡的看了一會兒禦龍霆,青璃冷笑開口,“早知今日,你當初還敢燒我頭髮嗎?”
“又不是我一個人燒的,你兒媳婦也燒了。”禦龍霆拉我下水道。
我剛冷卻下來的汗,頓時又燥熱起來,“我來回答,我早知今日,當初是無比的後悔,腸子都悔青了,還好您頭髮又長回來了,否則我們萬死難辭其咎。”
這還翻起舊帳了~
真是歹勢,非要深究的話。
今晚怕是過不去了,我和禦龍霆做的大逆不道的事可太多了。
“以後好好孝順我,對我言聽計從,我勉為其難的……包容一下你們。”青璃道。
我聽到這句話,都懵了一下。
青璃居然說要包容我們??
禦龍霆更是令人大跌眼鏡,莞爾一笑的道:“謝母上大人。”
一聲母上大人,可謂是千金不換。
青璃慢悠悠拿起禦龍霆捧的茶盞,抿了一口,“團子是打算姓林?”
“不假,團子自己也喜歡這個姓氏。”禦龍霆把我扶起來,頭特別鐵的說道。
跟親媽說兒子不跟自己姓,還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天下間怕是找不到幾個出來。
青璃低頭,問團子:“喜歡這個姓?”
團子小臉認真的頷首。
“哦~”青璃一副了然的表情,“那就叫林玉團吧。”
“婆婆,阿不,媽!”我急急的問,“冒昧問一下,您說的那個玉團,是哪個玉?”
“玉石的玉。”
“這貌似是女孩子的名字呀?”
“以後長得威武霸氣點,誰還會在乎名字啊。”
“說的好有道理,我……沒法反駁。”
“長輩說的話,就是真理。”
……
本來我是取名無能,所以禦龍霆讓我起名字的時候,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到了現在都沒給團子起名字,難道團子以後真的要叫林玉團?
我和禦龍霆兩個如同鬥敗的公雞,蔫頭耷腦的回房。
哪怕是霸道強勢如禦龍霆,也沒辦法跟青璃講理,加上團子好像挺認可奶奶起的名字。
一點都不反對……
不反對就是默認了喜歡麽。
“老婆,林玉團,至少比禦林團好點。”禦龍霆勸我看開點。
我歎了口氣,“那我們生了女兒,你打算叫什麽?其實這個名字,我有想過的,是想生女兒時用。”
畢竟禦龍霆姓禦,我們的名字結合,就那麽幾個。
“你要給我生女兒?不怕疼了?”禦龍霆眸色漆黑的問我。
我白了他一眼,“什麽給你生?女人生孩子不給其他任何人生,隻給自己生,團子是我的,你是我的,女兒也是我的。”
“看來你真的是很想要一個,寧願忍著疼。”禦龍霆把我輕輕放在了紅布被子上,手指順著我側臉上的發絲勾勒下來,“這樣吧,女兒,就叫林霸天,剛好和林玉團中和一下。”
“林……什麽天??你……你是開玩笑,還是跟我認真的。”我一開始隻覺得青璃草率,現在我覺得青璃的兒子更草率,視線定定的盯著禦龍霆眼睛上那道淺淺的疤痕。
禦龍霆一個吻落在我脖子上,“喊我一聲蛇哥哥,我告訴你。”
“蛇……蛇哥哥。”我一喊兒時對他的稱呼,忍不住就會嬌羞。
禦龍霆還挺受用的,“突然覺得不夠,繼續。”
“蛇哥哥,蛇哥哥,蛇哥哥~”我湊到禦龍霆耳邊,一字字的重複。
這三個字,於我而言喊再多遍,都不會厭倦。
每次喊出來,都有種渾身發酥的,內心悸動的感覺。
我念的口乾舌燥,雖然沒有厭倦,但是總覺得不是個事,“夠了嗎?嗓子都啞了。”
“不夠,喊一晚上。”禦龍霆鋪天蓋地的吻落下,只剩一腔溫柔和情深。
我及時掩住他的唇,“除了這句話,我還有更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恩?”禦龍霆不能吻我,手指便在腰肢處不安分的遊走,似乎已經沒有耐心聽任何話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捧住他的臉頰,“年少時青澀的感情,像是一粒種子種下,經過了漫長的歲月洗禮,如今已經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有多少人在最美的年華時,所擁有的感情,會一直延續到最後?我無疑是最幸運的那個,禦龍霆,一直以來,遇到你,是我命數中最大的氣運。我很幸運,到最後擁有的還是最初的你。”
“遇到你,也是我的幸運。”禦龍霆眸底裡的暗黑之火,簡直要把我整個人灼穿。
下一步他想要幹什麽,簡直呼之欲出。
可我準備了好多話要說,於是吻了一下他的鼻翼,“我還有話沒說完,禦龍霆,謝謝你的包容,謝謝你的忍辱負重,謝謝你不計回報的愛,如果不是這些,如果不是你的堅持,我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會隨之飛灰湮滅。”
“蘇菀……這些話……你是不是準備了很久……”
“是,我一直都想對你完整的說出我內心對你的感受,你做的太多了,承受的也太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這份感情。”
“那你……做好準備……一個星期下不來床麽?”
*
到頭來,禦龍霆還是手下留情了。
我只是休息了三天,就把陳阿茂找來。
把張澈給我的手訣送給阿茂,把我爸留下來的筆記也給了阿茂。
又讓阿茂拿著五顆鱉精的內丹,送去吳婆婆那。
阿茂到吳婆婆家認了門,以後需要做生死繡了,就可以自己去吳婆婆家進貨。
我也徹底合計了一下,最近做衣服的收益。
其實總的來說收益還是挺大的,尤其是對付藤妖的那一次。
所有的都五五分帳,轉給吳婆婆的孫子吳正林一份。
送陳阿茂下樓時,正是午休沒人的時候。
青璃帶著團子坐在大廳裡,吹著吊扇很愜意的剝豆子。
她接地氣的,不能再接地氣了。
可能以前的青璃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免費給你打白工。
“龍後,這孩子一直只會喊長輩的稱呼,不會說其他話,該不會是智力有問題,或者是啞巴吧?”柳紅鸞忽然湊過去青璃耳邊,煽風點火的道了一句。
正恰好我和陳阿茂經過,阿茂以前可是鎮上一霸,他這暴脾氣瞬間就炸了,“你什麽東西啊?舌頭不想要了,敢說我師父的兒子有問題?”
“這裡有你什麽事?”青璃抬眸,眼底的冷冰不帶一絲溫度。
我有種可怕的預感,就是陳阿茂的腦門分分鍾能被紅色蛛絲刺穿,而且我還趕不及救。
為莽撞的阿茂捏了把冷汗,我對陳阿茂說:“你快回去吧,別惹事了。”
“可是……那女的詆毀……”陳阿茂是個好孩子,他對自己人護短到了極致,怒然瞪著柳紅鸞。
柳紅鸞脖子一縮,躲到了青璃身後,裝裝做做的道:“我也是好心,少主夫人的反應也太誇張了。”
我給了陳阿茂一個警告的眼神,陳阿茂就不敢違逆我,氣鼓鼓的離開了。
等陳阿茂一走,青璃拿出手帕,擦掉了指腹上沾染的豆子青汁,“你剛才自稱什麽?賤婢?”
“奴婢說錯了,奴婢應該自稱奴婢的。”柳紅鸞嚇壞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匍匐著。
都落到這個田地了,她還想要作妖。
我都不知道該說柳紅鸞什麽,對青璃說道:“媽,團子只是性子比較孤僻,不喜歡說話。”
“這次我覺得,柳紅鸞說的有點道理。”青璃眸底裡閃現一抹鋒芒,“菀菀,你想過沒有,團子家庭美滿,這麽多人疼愛他,為什麽就是不願說話呢?”
“可我聽過,他能念出大段的咒言。”我已經聽過團子說特別完整且複雜的咒言,所以從來沒有懷疑過團子的語言能力。
青璃摸摸團子的小腦瓜,問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團子看向我們,招了招手。
澄澈的大眼睛示意我們湊過去,我就和青璃一起把腦袋湊過去。
他溫熱的小手觸到我和青璃的頭,於是便有一個稚氣未脫的聲音在我們的腦海裡響起。
“團子很健康,只是太小了,不可以說話,長大了一些就能說話了。”
我和青璃相互對視一眼,眼神都很是微妙。
小東西啊,分明在欲蓋彌彰。
跟禦龍霆一個鬼性格,喜歡自己承擔一些事情。
只可惜他還太小,還沒有把親爹瞞天過海的精髓學到。
青璃主動岔開話題,“明天是禦龍霆生日,你打算送他什麽?”
“他生日??我不造啊!”我大為震驚。
把玩著團子脖子上的龍鱗,青璃懶懶的抬眉,“看來他以前都不過生日,可能是我以前不稱職吧,他才不過的。現在你知道了,可以準備起來了。”
“其實我有一個現成的驚喜!”我略微思索了一下,對著青璃的耳畔輕聲耳語道,“也算是歪打正著,分量絕對夠當生日禮物。”
“什麽好消息,分量這麽大,都夠當生日禮物。”青璃笑問。
我一字一頓,小聲的嘀咕,“我攢的錢足夠在春風鎮上,買個帶菜園的小平房的首付。”
“娶你不虧,也太會來事了,我要是禦龍霆能高興的三天三夜睡不著。”青璃懶懶的用手抵住額角,遞給我一個讚許的眼神。
剛好禦龍霆回來了,“什麽好事?竟能讓我三天三夜睡不著?”
“讓北辰來帶下孩子,老大,我有件事要問你。”青璃朝禦龍霆招了招手,這幾天相處她除了適應了給人打白工,跟禦龍霆的相處也越來越融洽。
北辰受命過來,抱走了團子。
柳紅鸞也被趕到外面去,大廳裡一下只剩下我們三人。
“你有沒有察覺,你兒子有些奇怪?”青璃冷淡的問。
禦龍霆出門,是回蛇宗拿桃子,和一些補品。
給了我一顆桃子以後,低低的開口,“哪裡奇怪?”
“就是團子會念咒言,但是他不會說話。”我搶先回答,“我以前只是覺得他寡言,但是媽問過以後,他自己說是暫時不會說話。”
“這事我早就知道。”禦龍霆感覺被我們兩人的視線齊刷刷射中,扶著我在椅子上坐下,“菀菀,以前團子被種下魔氣種子,你吃過一種藥,還記得嗎?”
“恩。”我內心惴惴不安。
禦龍霆說道:“防止青陽再次給團子種魔氣種子,重蹈當年的覆轍,我才研究出來那個藥。但是這個藥有副作用……”
“降低智力?”青璃問道。
我搖了搖頭,“團子看著挺機靈的,除了不會說話以外,頭腦比我還好。”
“菀菀,你吃的那藥是淨化後的魔物的屍肉做的。”禦龍霆表情凝重了幾分,“團子吸收的時候還太小,淨化的法力在他身體裡,一直折磨著他,他會每時每刻……都在忍著痛楚。”
“這麽嚴重的事,你現在才說?”我隻想打死禦龍霆。
禦龍霆攤手,“我以為這份痛楚可能很微弱,所以他從沒提過自己受著痛楚,這東西把脈也把不出來,不能怪我吧?”
言下之意,是怪團子自己不說咯??
“團子和禦龍霆太像,能自己承受的,就不會波及別人。”青璃感歎了一句,問禦龍霆道,“他不說話,是因為疼痛消磨了語言中樞嗎?”
“應該是挺劇烈的疼痛,隱忍到了極致,便剝奪了言語的能力。”禦龍霆垂下了眸子,低聲的道,“能念出咒言,興許是在念咒的那幾秒,短暫的強行消解痛楚。”
“你……有沒有辦法給團子止疼?”我站起了身,心臟控制不住的緊縮。
禦龍霆搖搖頭,“要是有辦法,早就用了。”
“我多年研究淨化魔物的力量,和魔物本身的魔氣,這事交給我吧,我來想辦法治好團子。”青璃話音落下,忽然氣勢陡然陰冷,指尖很快的彈出蜘蛛絲。
門口立刻傳來一聲驚呼, 然後便是不斷的猛磕頭的聲音。
我饒過被蜘蛛絲穿透的鐵門,到了門口位置看了一眼,竟然是柳紅鸞在偷聽牆根。
柳紅鸞戰栗不已,心臟被蜘蛛絲穿透,要不是那是紙糊的早就死了,“我只是擔心……小少主的身體……還是我提出來小少主可能有問題,我……沒有任何不好的居心。”
“那我還要感謝你咯?”青璃冷眉冷眼的俯瞰柳紅鸞,又對禦龍霆道,“要不,我讓禦龍霆送你個禮物吧。”
“禮物?我這裡還真有一份大禮。”禦龍霆的大禮也是說有就有,一臉的邪魅,“保證柳紅鸞你會滿意。”
“不不不,我不要……什麽大禮,今天你們說的話我都會爛在肚子裡,我永遠都是你們的人。”柳紅鸞面如土色。
就見禦龍霆從袖子裡夾出一張印著狐狸影子的符紙,惡趣味的對青璃道:“你怕個什麽勁兒,我說了你肯定會喜歡,就不會忽悠你,給你找了個伴陪你,還是以前追過你的老熟人。”
隨著符紙一亮,從符紙裡滴溜溜的掉落了一隻賊頭賊腦的銀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