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取笑我，都到了這一步，你怎麽……還會這麽覺得?”我被青璃的話說難受了，眼淚控制不住的一顆顆落下。
　我們之間早已是生死之交，歷經了那麽多的磨難。
　青璃難道還懷疑我對她的心嗎?
　要是希望她死，老早就不管她了才是！
　“因為……”青璃一臉滿意的擦著我臉上的淚，“恩！我發現……你著急的樣子，很可愛。”
　我哭的更凶了，因為心態崩了，“你是故意惹我哭的……嗚嗚……”
　在禹王墓這麽危險的地方，辦正事呢！
　還有功夫欺負我玩！！
　“這麽怪我麽?禦龍霆就沒有故意惹哭過你?”青璃一推四五六，把責任全推我身上，還把矛頭扯向親兒子禦龍霆。
　“他……他好像真的故意這麽乾過！”
　我細細回想了一下，禦龍霆這麽乾不止一次！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都是大壞蛋。
　青璃腰肢似無骨，兩手勾住我的脖子，“進去吧，別為我擔心，乖，我還能堅持半個時辰呢。”
　“恩，那……那袁洪是不是不受控制了。”我其實很好哄，隨便哄一哄就沒事了。
　抽抽噎噎的站起來，瞥了一眼蹲在棺材裡的袁洪。
　介於青璃手臂上的紅蜘蛛刺青淡的幾乎看不清，我估摸著她的禁婆術，怕是全都要失效了。
　“沒事，我的禁婆術，是都失效了。”
　青璃挑釁的朝袁洪勾勾手指，“猴子，你解放了，要是想出來，就出來唄。”
　袁洪就跟自閉了一樣，扯了扯身上的猿皮。
　瞪了我們一眼，拉上棺材蓋躺下去了。
　“他這是怎麽了?”我緩步走入冷幽寬敞的主墓室的深處，低聲問青璃。
　青璃將腦袋靠在我懷裡，用力咳嗽了好幾聲，無所事事的道:“棺材裡重量一減輕，就會觸動足以令他灰飛煙滅禁製，你說他敢出來嗎?”
　“那豈不是一輩子困在裡面嗎?”我只知道恨輕兒重量失衡，會觸發某種機關。
　但我卻沒想到，那機關會厲害到，連給袁洪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青璃撇唇，“你很關心那隻死猴子?”
　“沒沒沒，我關心他幹嘛，我現在就關心您。”我腳步一頓，在巨大的棺槨旁看到了一口六邊形的井。
　這樣井，我以前在龍向葵的趕屍客棧裡見過。
　一般代表人的前世，以及通往黃泉的路。
　上刻真言和人名，以詭異的蓮花浮雕圖案，鎮壓著前世的邪靈和軀殼。
　“這是魔穴嗎?怎麽感覺陰森森的，像是幽泉的感覺。”我低頭看著那口井，問青璃道。
　青璃搖頭，“繼續往前，魔穴在無妄位。”
　以前要是問我無妄位在哪，我肯定是一竅不通的。
　自從知道自己有玄門的家世以後，倒是發奮自強的學了不少。
　我朝著墓穴一角走去，朝著斜上方一看。
　那地方已經不是墓室這種花崗岩材質的石料的感覺，更像是肉質，人的軟組織。
　可以看到血管和汗毛，以及一些經絡。
　上面長著一隻人的眼睛，它此刻是緊閉的樣子。
　“是它！！”青璃懼怕的在我懷裡一縮，渾身瑟瑟發抖的厲害。
　但我知道她不是真的害怕，這女人無所謂畏懼。
　天下就沒有她怕的東西，是魔穴的屬性成為了克制她的天敵，讓她有了與生俱來的恐懼。
　我一遍遍輕撫著青璃絲絛般的長發，哄孩子一般的在她耳邊輕歎，“我要怎麽做?你只要告訴我，我一定為你辦到。”
　“哄我。”青璃虛弱的道。
　我抓瞎了，“啥?”
　“哄著我，讓我別那麽害怕。”青璃把臉完全埋進我懷中，抖的更加厲害。
　這要怎麽哄啊?
　要是哄禦龍霆我還有點經驗。
　可是我對青璃不太了解，都不知道她吃哪一套。
　我腦海裡靈光一閃，道:“團子在家裡等著我們，他想讓親奶奶抱抱。”
　“團子……對哦，我好想抱可愛的團子~！”青璃一聽我提到團子，立馬鼓足勇氣。
　她微微抬眼，瞥向無妄位的那隻閉著的眼睛。
　指尖彈出蛛絲，蛛絲朝眼睛而去。
　是要用蛛絲刺穿眼球！
　眼睛忽然之間睜開了，紫色的瞳孔飄散著魔氣。
　魔氣纏上蛛絲，順著蛛絲反攻青璃。
　青璃情急之下只能切斷蛛絲，以免魔氣上身，“抱緊我，那隻眼睛好可怕。”
　“法器呢?婆婆，你快把法器拿出來。”見青璃還沒把法器拿出來，我甚至生出了一絲抱著青璃把腿就跑的衝動。
　可我知道眼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青璃從靠近中原的那一刻，便已經被魔氣蠶食。
　雙方都是你死我活，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我不能跑，只能陪著青璃留在這裡。
　直到完全消滅魔穴，才可以離開。
　青璃眼中的淚，洇濕了我身上的布料，“我怕成這樣，還哪什麽法器，你殺了我吧，菀菀。”
　“我的錯，我的錯，我不該逼你。”我輕拍青璃的脊背哄她，心下意識到重要的一點。
　當年舍生取義吞下魔窟的人是青璃，偌大的三界六道中只有她能對付魔穴。
　唯有穩住青璃的心智，讓她能克服恐懼才是唯一出路。
　可是……我要怎麽做才可以呢……
　這是青璃自己的劫，我只是一個外人啊！！
　我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麽，才能壯大她的心智，讓她有力量對抗魔穴。
　就在這時，我身後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輕蔑的笑聲。
　明明青璃在我的懷裡，可我的身後為什麽會傳來她的冷笑聲?
　我抱緊了渾身冰冷徹骨的青璃，緩緩的回頭看過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的我脊背生寒。
　在我身後的大棺槨上，坐著一個長發及腰的美人。
　那美人由血霧構成，臉上掛著惑人的笑，長裙飄蕩在腳踝邊沿，“你抱著她有何用?只是一個軀殼罷了，以後我就是青璃，禁婆術舉世無雙的青璃。”
　“你……你是魔穴。”我看著那個血霧構成的青璃，瞬間晃了神。
　她和青璃的氣息一模一樣，而且越來越像青璃，身上根式魔氣橫生。
　而我懷中的青璃，靈力被蠶食殆盡，越來越成為一個軀殼一般的存在。
　我的雙眼一點點染上血色，視線所及都是猩紅一片，看那團血霧就更紅了，“你……吸收了我婆婆的血，要幻化成另外一個她！！”
　“誰說我要幻化成她?別那麽幼稚好嗎?”血霧青璃說話的一顰一笑，包括吐字的方式，都和青璃如出一轍，“從今往後，我就是青璃！誰讓她不自量力，吞下魔窟的，我隻好反吞噬她。”
　“婆婆，你再不鼓起勇氣，你的兒子，孫子，老公！都會成為這個冒牌貨的，你真的甘心嗎?”
　我心裡焦急一片，盡量用激將法刺激青璃。
　心頭若烈火灼燒一般，此時此刻我才知道靠近魔穴的最後一關，是青璃和自己的心魔對抗。
　她為眾生，為丈夫已經付出夠多。
　為什麽還要她一個女子，來承受這樣的磨練。
　如果我可以代替她來承受這些就好了，以前都怪我太過無知，不知道這些事。
　“菀菀，逃……”青璃輕輕推了推我，她全身的靈力完完全全乾涸了，“我……輸了！”
　“你沒輸，就算輸了，我也陪你一起。”我此刻好想禦龍霆，好想龍爹。
　我想讓禦龍霆陪著我，讓龍爹陪在他的妻子身邊。
　棺槨上那個血霧凝成的年輕女孩，捋著長發蹦了下來。
　一步步走到我們面前，她笑的柔媚妖冶，“我就勉為其難吃下兩個魂魄，以後青璃你的身軀，也給我用吧。”
　“婆婆，想……聽阿雜含經嗎?”我想青璃現在最思念的人，必是那個令人捉摸不透的龍皇禦清宵，而我認識龍皇也是從阿雜含經開始，“聞如是，一時佛在拘薩國。多比丘俱行往竹中，一竹中止……”
　我不知疲倦的往下念，越往下念得越順暢。
　腦海裡那個光著頭的聖輝和尚念經的畫面，便是越發的清晰起來。
　不知不覺間我感覺青璃的身體越來越有溫度，我一開始還以為是錯覺。
　直到懷裡的那個人力道十足的將我推開，那人起身的動作跌跌撞撞，聲音卻透著玩味，“禦清宵……最喜歡的經書，你居然會背誦，有意思！”
　我晃晃然之間，下意識的抬頭看她起身的姿態。
　就見青璃意氣風發，面上掛著一絲清冷笑意的站在那，“蠢東西，當初是魔窟的時候，都不是我對手，弱成小小魔穴，居然以為能取代我。不怕風大閃著舌頭??”
　“你全身的靈力都被我吸走了，禁婆術也歸我所有，憑什麽跟我鬥?”那血霧一招手，頭頂長在牆壁上的眼睛飛了下來，鑲在了血霧之上。
　雖然血霧和青璃長得一模一樣，可我卻能一眼就看出，這隻眼睛是一種格外妖嬈的丹鳳眼。
　貌似還是個男人的眼睛，它如同畫龍點睛一般讓血霧完全活過來。
　它手指彈出蛛絲，將青璃上上下下纏了個鮮紅透徹。
　我嚇壞了，差點驚呼出聲。
　青璃卻處之泰然，看螻蟻一般看著那隻丹鳳眼，“我聽說，平行世界真的有魔界，其中的魔物總想著入侵過來吃人，你該不會就是裡面溜出來的妖魔吧?”
　啥?這還牽扯出啥平行世界??
　陡然間，我的眼睛一花。
　就見青璃張大了嘴，嘴巴大的是原先的四十五倍。
　然後……她嘴裡……就吐出了……
　一尊大大的佛像！！
　“我去?我……我……出現幻覺了?”我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發現不管怎麽揉眼睛，地上那尊佛像都沒消失。
　真的是從嘴裡吐出佛像啊……
　她看起來那麽瘦，那麽輕。
　肚子裡能藏一隻五六十斤的鐵佛像??
　青璃瞥了我一眼，看鄉下來的土包子一般的道，“沒見過天竺傳來的，乾坤換位術嗎?”
　我把頭搖的像撥浪鼓，我的親娘啊。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特麽的，你這眼神什麽意思啊?怎麽看我跟看妖怪一樣?”青璃沒好氣的罵道，抬起那尊佛像。
　像是戳印章一樣的，從血霧顱頂灌下。
　壓實在地面上成了一坨血漿子，那眼球也被壓爆了。
　我去啊，一路上歷經千難萬險才到這裡，跟魔穴打算決一死戰。
　結果這玩意，這麽容易就被搞死了?
　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我抬頭看了一眼突然漏風了的穹頂，乾笑的道:“呵呵，您誤會了，我那是佩服的眼神，雖然我不知道啥是乾坤換位術，但是我對您的敬仰，還是如同滔滔江河延綿不絕。”
　斜上方的穹頂本來是滋生了魔穴，那種長得像是人體組織的一塊玩意。
　我以為是糊在牆上的，沒想到它好像是吞噬了牆，成為牆的一部分。
　所以魔穴完蛋了，牆也就失蹤了一大塊了。
　“所謂乾坤換位術，就是把別的地方的物體換過來，絕對沒有你想的那麽奇葩，我不是把佛像藏肚子裡，你不許亂猜。”
　青璃那淡然若霜的性格，居然急眼了跟我解釋。
　我對著青璃用力點頭，用最快的語速消除她的顧慮，“知道知道了！就是那佛像本來在旅館的行李箱裡，你用換位術把它換過來，婆婆放心，我沒有亂猜噠。”
　雖然……但是……
　嘴上是表示特別理解啦……
　可是一個人的嘴能張那麽大，這種換位術還得通過嘴來實現，確實是……
　還是有點……
　奇葩的！
　“菀菀。”青璃突然蹲下來，撫摸著那尊佛像的臉。
　我殷勤諂媚的靠上去，“怎了怎了??”
　一看她的手指，居然是在摸佛像的眼睛。
　我臉色陡然就青了，嗓子眼像是被什麽堵住了。
　整個人呆呆的，陷入了一種恍惚。
　“不許動！”青璃緩緩轉向我，厲喝道。
　從我戴上蒙眼布的那一天，我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紙是包不住火的，遲早有一天青璃會發現懷疑。
　到了那個時候，她會恨死我的。
　我知道！！
　我認命的閉上眼睛。
　任由青璃的手輕輕解下蒙眼布，她的手一遍遍隔著眼皮，撫摸著我的眼球，“什麽時候的事?”
　“就……就你給我開藥那天。”我的嘴唇控制不住顫抖，心裡還是不甘就這麽失去最重要的人，撲了過去把她牢牢抱住，“能不能不討厭我，等找到禦龍霆會還給他的，比起你們，我……根本不在乎……”
　“怎麽能不在乎?”青璃打斷我的話，手指插入我的發絲裡，唇一點點位移到我的耳畔，“為什麽不告訴我?怕我向著我老公?還是恨你騙走我兒子的眼睛?”
　“都有。”我覺得自己像是抓著指尖的流沙，越是珍視什麽就越是抓不住，讓流沙隨著指縫溜走。
　青璃狠狠敲了一下我腦袋，“你腦子裡裝的是漿糊嗎?我老公挖了你的眼睛，你不恨嗎?”
　“恨不了，禦龍霆對我那麽好，他那晚以後就失蹤了，我好想他。”我小獸一般嗚咽，在她懷裡從未有過的脆弱。
　一開始當然是覺得自己很慘，很多很多的怨言。
　可是越和青璃相處，就越覺得她和禦龍霆的相似之處，我就覺得什麽樣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只要那個人對了，就是我心目中，無比重要的人。
　青璃歎了口氣，一點點撫摸我的發絲，許久才道，“禦清宵是為了救我，才這麽對你的，他不擇手段你就有恨他的權利，懂嗎?”
　“懂了懂了，只要不失去你，你說啥都對。”我心裡還是有種惶恐不安的感覺，怕就這樣失去這得來不易的親情。
　青璃滿意的揉了揉我的腦袋，沒好氣的道:“到時候我會讓禦清宵賠給你們夫妻。”
　“怎麽陪啊?”我抓住機會，在青璃懷裡蹭了蹭，借機賣萌。
　別看青璃比較高冷，她骨子裡很疼愛參參。
　由此看來，青璃是很喜歡天然萌的東西。
　我雖然不是天然萌，但是我可以賣萌。
　青璃瞄了我一眼，輕笑，“當然是讓他挖眼賠償，世間公平的法度，不都在《漢謨拉比法典》上寫著呢麽。”
　“這會不會……有點……”不太好啊?
　我雖然覺得青璃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想想要真乾出這事，還是覺得悻悻的，“婆婆，我怎麽覺得……有點晃啊?地宮是在搖動嗎?”
　“是啊，搖晃的還很厲害，但是幽泉底部又不會地震。”青璃根本不在意要來晃去，頭頂上還有碎石掉下來的地宮，用袖子慢慢的擦去我的眼淚，“你那塊破布就別帶了，反正我啥都知道了。”
　“這事不重要，婆婆！！”我心中警鈴大作，見青璃還是沒上心，大喊道，“魔穴吞噬掉的那塊，不會是承重牆吧?”
　“你貌似……說對了，我可愛的兒媳。”青璃勾了一下我的鼻子，衝我莞爾一笑，“玄宮的承重牆一般都在主墓室，而且……若不是承重牆，也不會坍塌的這麽猛。”
　雖然她以前很少對我笑得這般傾國傾城，因為她對我的不是冷笑，就是陰陽怪氣的笑，要麽就是鄙視的笑。
　可我真是沒時間欣賞這絕色尤物勾人心魄的笑，急急的道:“哎呀，那還耽擱什麽啊，趕快溜啊。”
　說完，我立刻拉著青璃的手。
　腳踩金蓮跳了起來，一躍到了破碎的牆口。
　落到了隔壁墓室，結果發現隔壁墓室也在坍塌。
　四面八方都在天塌地陷，跟那天晚上整座山一樣都在塌陷。
　我腦中就一個想法，我和青璃難道是一對行走的倒霉蛋?
　真是完了，芭比q了！！
　怎麽又開始塌方??
　之前從山上墜落，好歹落入幽泉中。
　現在都到了幽泉的地步。
　好家夥，真是掉無可掉，只能被坍塌的石塊壓住。
　“這塌方的沒地兒逃了。”我看著數不清的，坍塌下來的墓室，放棄抵抗了。
　“知道為什麽我不慌嗎?”青璃笑道。
　我想到了黃武德那句話，呵呵。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我都不慌。
　青璃見我不說話，自問自答:“我可以用乾坤換位術，送你出去。”
　“就是你吞我到肚子裡，然後我會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之前青璃跟我解釋過乾坤換位術，所以我對這個術法的基本原理還是知道的。
　青璃點頭:“你運氣不錯，以我的功力，一個甲子可以用三次。現在還能再用兩次。”
　“好，那我請問，你要怎麽把自己位移出去?你能吃掉自己嗎?”我半眯眼睛，質疑青璃的這個辦法。
　穹頂落下一塊碎石，我急忙拉過青璃躲避。
　可惜碎石落下的數量實在太多，這間墓室還是在最下端，上面層層疊加的墓室馬上要一起坍塌下來把我們壓死。
　我只能拉緊青璃，在亂石中不間歇的閃躲。
　青璃抬眸幽幽瞄了我一眼，目空一切的樣子有幾分恢復從前的傲慢，“蘇菀，我這一生過的都自私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