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凝元台。
“我不同意。”胡思歸坐在辦公桌前雙手交錯,下巴抵在手背上,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出了否定的結論。
“為何?新生之中就數這八個人最有潛力,雖然個人實力來說姚敏和聶小龍要稍遜色一些,但心智上已經超越同齡人太多,且都很勤奮刻苦,您為何不同意他們作為替補成員去瀾武城觀賽呢?”此刻校長辦公室裡有胡思歸、胡松濤、查玉桓、儲傑、吳銅鎖、吳玉齊、武燼、唐希宇、景玥,個個面色沉重,除了儲傑發聲其他人都並未表態。
胡思歸眼瞼低垂,眼睛並未看向儲傑而是凝視著自己桌上的一遝紙,上面記載了所有準備前往瀾武城參賽的學生名單,以及陪同替補的學生。
“我並不反對你將新生帶去瀾武城,畢竟你、武燼、吳銅鎖都是三個年級的重點班班主任,但吳銅鎖的重點班之中有一名學生不能去,這名學生名字叫做肖邦。”
原本並未作聲的吳銅鎖此刻也是尤為吃驚,肖邦居然被校長大人親自開口將其留在學院內,這是什麽情況?這段時間自己忙於學院內的事務,利用空余時間出去辦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倒是不清楚學院內發生的一些事,校長與肖邦又是如何扯上關聯的吳銅鎖思索再三也沒想出個名堂來,心中暗道可惜,既然是被校長看中,自己就沒什麽機會將肖邦收作徒弟了。
“肖邦入學一個月不到修為已經突破靈士境,雖然他的天賦只有六星靈結,但在入學至今的表現看來,他在戰鬥和修煉上都擅長分析、解讀,在他身上可以看到領袖的影子,尤其是在指揮室友對抗同學的時候能精準的判斷出利害關系,他和室友在武鬥課上屢戰屢勝,其中主要因素還是基於他的統籌安排。本來我想將肖邦帶去瀾武城,借此鍛煉一下他對戰局的把握,同時也想看看他在這方面到底有多少才能。既然校長你將其留下,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能問一下是何原因嗎?”
在場的老師聽到儲傑略帶怨念的語氣不禁有些錯愕,雖然儲傑是個直言不諱的漢子,有什麽就說什麽,但他也並不是一個毫無情商的人,此刻這般作態與校長爭辯,倒是讓其他老師對這個叫做肖邦的學生產生了好奇。
吳銅鎖沒料到儲傑對肖邦的評價如此之高,忽然感覺自己平時對肖邦的看法有些偏頗,這孩子在其他課上的表現可能更加出眾。
吳玉齊則是面色如常,心中沒多大起伏波瀾,若是讓這些老師知道肖邦還有靈陣師的天賦,估計會更加震驚吧!不過吳玉齊不打算說出來,肖邦這個孩子自己都沒表達出想要成為靈陣師的意願,若是自己抖露了出去被有心人聽到後上報,肖邦可能都無法繼續留在學院內,被皇庭收編是板上釘釘的事,如此犯蠢之事吳玉齊是決計不會做的,難得遇到一個讓自己看著還算順眼的小孩,在自己眼前晃上三年也不錯。
胡思歸挑了挑眉,隨後將雙手放平,細聲細語。
“肖邦乃我故友後代,前幾日傳信讓我保證他在學院內外的安全,如無必要不可離開挽風城。老朽從前承故友的尊重,最近又得其恩惠,故友千叮嚀萬囑咐,自是不能讓肖邦脫離了我的視線內,也不怕大家笑話,我每天都將獵空風隼派出去跟蹤肖邦,生怕他出個好歹。既然大家也都清楚我為何如此,那老夫也煩請大家平日裡幫我多照顧一下這個孩子。上次唐希宇在石橋前發現潛伏在樹林中的人還不清楚是何等來歷,
但依我這段時間判斷,我猜是韓東升的人。”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不管先前目光是否有看向胡思歸都紛紛抬頭注視著。
“這也僅僅是老夫自己的推斷,翻閱了學院過往的入帳出帳記錄,今年韓東升過來討要貢稅比去年早了兩個月,比前年早了一個半月,雖然事出有因,但基本上可以判定是韓東升派來的人。據傳是一位自稱泯滅者的綠林俠盜劫掠了韓東升準備上貢給皇庭的錢財銀兩,後面也查出是一位全身黑衣頭戴面具的靈武者將劫掠來的錢財散給南郊的那些淒苦百姓,後來百姓之中有幾個負隅頑抗的被韓東升抓去當作典型給格殺了。”
胡思歸緩緩說完這段話後掃視一遍,目光停留在吳銅鎖的身上,吳銅鎖此刻聽到消息瞳孔有些收縮,隨後急速放大,雙拳條件反射快速攥緊,牙齒似是咬合在一起,當吳銅鎖看到胡思歸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時神態一松,雙手放平,似乎剛剛所做的一切動作只是無意識的動作。
胡思歸見眾人順著自己的視線往吳銅鎖身上看去之時便收回目光,再次掃視一圈,緩緩開口。
“據我近日所察,埋伏在石橋前的那會兒人是韓東升的下屬,他們埋伏在此不是韓東升的決策,好像是他的小兒子,也就是正在一年級二班就讀的韓運哲所安排,目標正是肖邦。”
言罷,唐希宇事不關己的態度陡然消散,原本手指敲打著椅面也漸漸停下。聯想起當日肖邦與自己所說的那些話,原來肖邦知道這會兒人來學院門口蹲守的目標是他自己嗎?
“我奉勸各位謹言慎行,在校任職期間莫要蓄意滋事,另外韓東升那邊不可輕舉妄動,我們代表的是學院,首要任務是授技育人,再不是從前抵禦海靈獸侵襲的時候了。至於韓運哲,希望大家不要把他與韓東升聯系在一起,有教無類是你們做老師應有的態度,但韓運哲就不必將他放在重點班了,往後每學期都將韓運哲輪調到其他班級中,讓韓運哲對班級氛圍的影響降到最低吧。”
“是。”在場的人都點頭應是,無人再有異議。
夜已深,待得教師紛紛離場,胡思歸見人去房空,朝著椅子背靠了靠,整個人陷了進去,喃喃自語。
“從前我也懷揣無數夢想,想要在這世間有一番作為,到老才知是一場空,無數努力都是白費,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若同秦朝暮那般圓滿飛升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吧……”
“雯雯,既然你已傾心於吳銅鎖,那麽做爺爺的我便做你二人的大傘,護你們周全吧……”
“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還要經歷動亂,挽風城往後恐怕也不能幸免了,我的想法還是天真了些,教育興邦這個思路沒有錯,但這片土壤已經壞了,沒有了營養,該如何栽培出對國家有益的參天大樹呢?”
此刻無人與胡思歸交流,輕聲細語也只有自己能聽得到,空曠的校長辦公室裡昏暗的燭光映照著一人一椅的輪廓,拖曳著長長的虛影。
……
周六上午,喬邦來到了博覽館,接過胡松濤遞來的戒指,喬邦緩步來到那堵牆,回過頭再次看向胡松濤,不知為何,總覺得胡松濤爺爺看自己的眼神與之前有所不同。
胡松濤心中默默猜測著,肖邦姓肖,能成為哥哥的故交想必也是聲勢顯赫之輩,伽羅帝國內鼎鼎有名的人裡姓肖的也就只有影宗的那個肖瑟琅了,此人擅長傀儡術,曾以百傀千儡術抵禦唐門進犯,可謂是一人成軍。
喬邦不知其中緣由,抬腳邁步已經進入了空間傳送,手掌搭在推車的把手上看著周圍環境不斷變換,化作一道道線條從眼角流過,喬邦不似之前那般難堪,此刻已是輕車熟路,之前的那些不適感已經有所減輕,喬邦已經可以站穩,心平氣和的等待空間傳送結束了。
回想起昨夜回到宿舍前小肉包的異動,將小肉包召喚出來後抱著它在宿舍裡安慰了很久。小肉包自打出生以來還未來得及學習捕獵和廝殺,喬邦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它保護的很好,不曾想昨天自己將姚敏貫穿後心神激蕩,與宿主心念相通的小肉包自然也感受到了別樣的情緒,當時小肉包就有些強烈的反應了,只不過喬邦將它強行安撫了下來,以至於後面被周昕的玄水浸染後並未第一時間解開衣裳,一直與小肉包意識溝通。
昨夜花了不少時間才將小肉包給哄好,喬邦決定放寒假時將小肉包放在靈獸園裡,與其他追光豹玩耍,順便學習狩獵和殺敵的技巧。
說來昨夜周昕沒回到宿舍,朱翰坤說是突破到靈士境,在醫護院被一群醫者照顧,等突破結束便回宿舍,結果到了上午還沒有看到周昕,屬實有些擔心他。
喬邦決定今天忙完博覽館的活便先去醫護院問問周昕的情況,實在不行就在醫護院等候一陣,畢竟是室友,心裡還是有些掛念的。
空間之中線條不再急速流動,漸漸地可以看清一團團色塊組成的空間,一陣天旋地轉喬邦來到了普羅米爾山脈,身形未控制好往前一個踉蹌,好在自己壓低身形掌控了平衡,並未往前摔倒。
剛想回過頭把推車扶起來,抬頭的過程中便發現前面有道身影,體型碩大距離自己太近,竟是有些遮天蔽日的感覺。
再仰起頭時,便發現居然是青雷牛蟒,那強健的胸肌上遍布爪痕和咬痕,喬邦印象深刻,不會認錯,可惜距離太近,看不到牛頭,再仰頭人就得向後躺倒了。
青雷牛蟒向後退了幾步,與其說是退不如說是爬,下半身竟覆蓋上了厚厚的鱗甲,從腰腹以下都是蛇身,靈活地遊動著。
這次喬邦可以看個真切了,確認是青雷牛蟒無疑了,只不過他的尾巴原先那蛇頭緊閉雙眼宛若死物,現在卻是睜開雙眸,眼眸猶如碧晶石,發出深邃幽光,瞳孔是翠綠色的,眼球除了瞳孔竟全是灰褐色,在陽光下顯得尤為醒目。
這蛇頭不斷地吐信,嘴巴緩慢開合,前端四顆利齒不斷顯露在外,蛇頭隨尾巴搖擺但一直直視著自己,說實話有些瘮人。
“你來的有點慢,我等你很久了。”
這句話是從牛頭嘴裡說出來的,但喬邦總覺得腦海裡浮現出另一道聲音,音調尖細有磁性,與牛頭嘴裡說出的話節奏一致,竟有些二重唱的感覺。
我滴媽耶,這是弄哪一出,這要不同時開口都能說一段相聲了!
這到底是腹語還是雙簧?
“不好意思啊,早上等一個室友,昨天他突破修為還沒回到宿舍,我們想等他回來耽誤了點時間。不過我沒遲到啊,我是在規定時間提前到的博覽館。”
“無妨,你來了就好。謝謝你……”
“嗯?謝我?謝我什麽?”
“謝謝你讓人送來四百多枚蛇膽,其中一百九十多枚蛇膽是成熟期的,一百二十多枚蛇膽是凝魂期的,剩余的蛇膽則都是塑魄期的,還有兩枚化神期靈獸遺留下來的蛇膽,這些蛇膽對我幫助極大,我已經恢復行動能力了,多虧了你的蛇膽。”
喬邦聞言也是心驚不已,什麽情況,外公托左仁寶送來了四百多枚蛇膽?是不是誇張了點?
“我隻用了凝魂期靈獸的蛇膽,其余的都未動用。本來想著將這些蛇膽悉數奉還,但我有了新想法,想將這些蛇膽當做平日裡的零食,不打算歸還剩余的蛇膽。所以我在此等你,準備給你一份禮物。”
“老青大可不必,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我用蛇膽換您寶珠,您服用蛇膽後恢復如常我甚是開心,您不是也給了我寶珠嗎?我倆算是兩清了,多余的蛇膽就當是晚輩孝敬您老人家吧!”
青雷牛蟒的身軀晃動,整個身體向後遊動,隨後緩緩趴伏在草坪上,將周圍的鋼岩蹄兔、沸泡鴨鴨嚇跑,只見青雷牛蟒的牛頭貼著草坪,尾巴高高翹起,尾端蛇頭懸於青雷牛蟒的後脊背之上,兩道聲音同時發出,一道傳到耳蝸,另一道則是在腦海中響起。
“哦?是嗎?那算了,我原先打算將青獄心魔雷的原理傳授給你,既然你如此有孝心,那就兩清吧!”
喬邦越聽越覺得別扭,聽到最後更是急了,你這牛蟒,是不是故意拿我開涮, 就等我客套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的,啊呸,走獸的,也不對,走牛的,還是不對,走蟒的!
“哎呀,老青,您剛剛說要教我什麽,晚輩剛剛有些耳背沒聽太清,前輩您神通廣大,肯傳授些技藝給晚輩,是晚輩的福分,晚輩謝過前輩!”
青雷牛蟒看著這個古靈精怪、油嘴滑舌的小孩心裡暗道好笑,剛剛自己用青獄心魔雷都聽到喬邦的情緒波動明明是哭爹罵娘了。此刻卻裝成表面尊崇備至的模樣,倒也是個人小鬼大的臭小孩。
“既然你肯學,那我便教你青獄心魔雷的原理。不過這青獄心魔雷是我這一族的獨門秘技,你想學個大概其實很難,能摸透一點原理就很不錯了。既然你家中長輩給我如此多的蛇膽,我便允你額外三次體悟青獄心魔雷的機會,這次不算其中。你先將推車送進石塔之中,再出來靜心感悟吧!”
喬邦點頭,忙將推車推進石塔內,此刻已無心顧及整理藏書,反正這裡有青雷牛蟒坐鎮,也不怕其他人來搗亂、破壞,喬邦放心大膽地將推車推到樓梯下面,再一路小跑來到青雷牛蟒面前,在老青示意下調整呼吸頻率,在草坪上默默坐了下來。
青雷牛蟒見喬邦已經運轉靈力一個周天,調息也已經完成,呼吸順暢,胸腔起伏正常,確認喬邦已平心靜氣、心無雜念,巨大的手掌從毛發中張開,露出五隻粗壯的手指,貼合在喬邦的後背上,碩大的手掌竟將喬邦的後背捂的嚴嚴實實,青雷牛蟒手指運勁,一股股精神力與靈力糾纏成一枚枚雷球,緩緩注入喬邦的身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