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道長化悲憤為食欲，把所有的不爽都發泄到飯菜上。

　　嗝~

　　太飽了，肚子被自己搞大了一圈。

　　休息到亥時。

　　四目道長和江運生準備送顧客回家，即將正式兵分兩路而行。

　　四目道長叮囑道:“路上小心點，記得把顧客送到家後要幫人入殮。下葬不歸我們管，他們會請人看日期，做法事。”

　　“知道了師叔。”

　　叮~

　　“陰人上路，陽人回避……”

　　江運生和四目道長兵分兩路，一個出發前往仁縣，一個出發前往平光縣南城。

　　縣城裡住戶多，動物多，要一直提醒行人、住戶、以及跟在後邊的兩位老兄。喊到後邊，江運生感覺嗓子都冒煙了。

　　還好，馬上就到，江運生已經看到了火光和顧客的家屬。

　　下午打聽過，也碰面進行了確認。

　　“七星燈滅，鎮魂鈴靜，忘記一切，急急如律令！”江運生解除東城客戶的趕屍術，把他藏在黑暗中。

　　江運生整理好道袍，帶上南城顧客繼續前進。

　　“三魂歸故鄉，七魄回家門，張公紀華，回~歸~！”

　　叮~

　　江運生搖動鎮魂鈴，張紀華向前跳躍一步。

　　張家人迎上前，帶頭的是張紀華的父親。

　　“老爺子您確認一下是不是您兒子。”江運生撩開符紙，張紀華完整面貌出現在張家人面前。

　　張老爺子含著淚，重重點頭。

　　“是，是我兒子。”

　　老爺子還想上前，被江運生阻止了。年紀大了身體虛，被衝到了不好。

　　此時，張紀華的妻子，四個孩子(三子一女)紛紛跪拜，眼淚奪眶。

　　這時候很靜，連風都沒有，家人只是默默流淚。

　　江運生受不了這種氛圍，主動將其打破。

　　“把聚寶盆端過來。”

　　“哦哦。”

　　其中一個親屬回神，趕緊端上聚寶盆點燃。裡面有荔枝木，三錢紅豆，以及三錢朱砂。

　　“跳過聚寶盆，一家老少大團圓。跳過聚寶盆，斬斷來時路。”

　　叮~

　　聽到鈴聲，張紀華從火盆上方跳過。有一瞬間，火焰猛然竄高，到了張紀華腳踝處。

　　“換壽衣！”

　　張紀華的妻子起身，將準備好的壽衣拿出來給丈夫換上。

　　換衣服的時候帶著埋怨和歎息:“你呀，就是沒這個福分，西城教堂新來了一位牧師，手裡的聖藥什麽都能醫。你要再多撐一兩個月，說不定還能求到聖藥治好病呢。”

　　扣上扣子，整理衣領。

　　張紀華妻子道:“江師傅，整理好了。”

　　入殮。

　　“凡年齡6歲、15、24、33、42、51、60歲，屬龍屬牛屬羊者，一律轉身回避。”

　　報道年齡和相關屬相者紛紛轉身，江運生則檢查棺材。

　　金銀紙剪的太陽、月亮、北鬥星圖案一應俱全，棺內草紙，棉被，兩個元寶枕都有。

　　江運生道:“請張公紀華入棺！”

　　張紀華的子嗣上前，長子抬頭，次子抬腳，三子抱腰，其余親友用綢巾兜住張紀華腰部。

　　“一、二、三……”

　　起！

　　張紀華被抱起。

　　腳先入棺，再身體擺正，緩緩放下。

　　長子次子一頭一尾拉紅繩，江運生掛一枚方口銅錢調整死者擺放位置，要鼻子和棺材頭、尾形成三點一線。

　　解趕屍術。

　　“好了，你們在棺中放些張公生前喜歡的東西，蓋上重被就好。記住，最後一條為子孫被，要孝子、孝孫所送。”

　　“明白明白，多謝江師傅。”張老爺子拿出5個大洋遞給江運生，這面都一個價。(注①)

　　江運生接過錢，順嘴問道:“聽說你們這邊教堂重開，很靈驗啊。”

　　“那可不。”

　　張老爺子豎起大拇指道:“西城王老七，醫生都叫人準備後事了，嘿，仨洋鬼子愣是給人救活了。據說當時有上萬人圍觀，比山上菩薩還靈。”

　　說到這裡，老爺子又縮回大拇指。“不過洋鬼子不會做人，看著聰明，實際上就是一群憨批。”

　　江運生心裡想笑，但沒好意思表現出來。

　　洋鬼子確實心黑，一鋤頭就想挖個金娃娃。

　　生意哪有這麽做的。

　　一上來就跟土匪似的斷人財路，奪人蛋糕。

　　遇到老實人也就罷了，關門大吉，咱惹不起躲得起。遇到陰險一點的，明天就抬屍體到教堂門口說是吃了聖藥死的。

　　管你是不是真的，沒證據證明不是吃聖藥死的就是黃泥掉褲襠裡，不是死也是死。

　　張老爺子也看到了這一層，小聲道:“這幫人不僅搶了藥鋪生意，奪了寺廟香火，還毀了南城、北城、東城商鋪的生意，遲早要被人弄的。”

　　“那我有時間要去教堂看看，說不定還能遇到搞事情的人呢。告辭了老爺子！”江運生抱拳道。

　　張老爺子是個清醒的人，承認洋鬼子的藥厲害，同時也看到了洋鬼子這麽乾的弊端。

　　教堂這種行為屬於典型的卡式作死法。

　　藥鋪敬酒你不喝，寺廟夾菜你轉桌，(東南北)商鋪小蜜你先摸。好家夥，死定了。

　　老爺子挽留道:“要不吃點東西再走，廚房裡的菜蒸著呢。我這就讓人端出來。”話還沒說完，老爺子就轉身想要喊人端菜。

　　江運生趕緊阻止道:“別了老爺子，飯菜就免了，我還有其它顧客要送呢，晚了怕錯過時辰。”

　　這是大事。

　　老爺子也不留了，害人錯過時辰不僅砸道士飯碗，還會禍害別家人，這種缺德事情可不能乾。

　　但老爺子堅持要給吃的，最後還是叫兒媳婦拿了些糕點給江運生，“都是自家做的，賣相不好，江師傅別介意。”

　　“我看著挺好的。”

　　江運生當時就拿來咬了一口，“豆沙細膩不乾燥，嗯，做的不錯。”

　　“那再拿幾個?”老爺子道。

　　“別別別，這都已經吃不完了，不能再拿了。”江運生搖手拒絕，說完拔腿跑路。

　　很熱情的一家人，再不走估計工具包都要塞滿食物。

　　叮~

　　江運生晃動鎮魂鈴，從兜裡抓幾張紙錢撒向天空。

　　“就你一個，老兄，上路了！”

　　叮~

　　行屍跟著鈴聲和火光跳動。

　　江運生子時六刻把人送到，晚是晚了點，卻沒有耽擱時辰。

　　就是口渴。

　　東城這邊養狗的人多，有時候狗的叫喚聲壓過鈴聲，行屍就辨不清方向胡亂跳，迫不得已要加大音量。

　　可惜這時候沒有音響，要不然開著音響吼，什麽狗來都沒用。

　　又是5塊大洋到手。

　　江運生高高興興返回義莊，鑫叔還沒睡，在江運生和四目道長睡覺的房門口坐著。

　　“鑫叔，你這是……”

　　“嗐，你和四目都不在，車又在房裡，我怕別人給你偷了。一百多個大洋，丟了該多心痛啊。”鑫叔從凳子上起來道。

　　江運生想抽自己一巴掌，居然忘記把自己行車收走。

　　倒不是擔心車丟，而是沒考慮到義莊裡鑫叔的感受。

　　一百多大洋的東西在他這裡丟了怎麽辦，老人根本想不過去。

　　“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去睡覺了。”鑫叔端起凳子要走。

　　或許是坐太久，加上起得太猛，腦供血不足，第一步就不太穩。

　　江運生趕緊扶著。

　　“您這年紀做事要慢慢來，別起的太猛，容易腦供血不足暈倒。”

　　“嗐，活到這歲數就夠了，我見過太多十幾二十幾人就沒的，我已經知足了。”

　　 PS①:民國時期，現實中趕屍幾十大洋起步，沒有這麽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