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出的手?”

　女鬼在江運生過來時就有注意到，以為只是路過，當他是普通人。

　直到站在身邊，開口詢問才意識到，走來的是一尊自己看不透的大佛。

　先是嚇了一跳，覺得自己完了。隨後又反應過來，要動手早動手了， 何必等到現在。

　或者說，即使動手也不是現在。

　“那是你覺得無辜，我並不認為他們無辜。知道他們對我做過什麽事嗎，知道他們是怎麽對我的嗎?一個，一個，我喊救命，我反抗，我甚至希望有人能殺了我。”女鬼怒火重燃， 陰氣躁動，紅色衣衫無風自動。

　江運生可以理解女鬼的憤怒和殺意，復仇他也可以當做沒看見，混亂年代中女性的生存比之男性更難，她們在受到傷害後也需要反擊。

　以常見的方式，或非常見方式。以人力之所及，或以生命之所及。

　世界上不可能只允許一方加害另一方，而不允許另一方進行反抗。

　“小孩子和其她人呢，為什麽殺他們。”江運生又一次問，他希望女鬼給他一個合理的理由，一個隻把她送入地府的理由。

　但女鬼隻回了江運生一句話，“他們既然讓我不好過，那我就讓他們全家不好過，不僅是他們本人，還有他們的妻妾，子女，父母， 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那我不得不阻止你了。”江運生歎了口氣。

　這破敗又該死的世界。

　他所遇見的怨恨極深的女鬼或多或少都有被侵犯的經歷，心中世界除了仇恨，報復，佔據最多的情感是絕望。

　對自我生命絕望，對他人絕望，對這個世界絕望。

　還是原來那個和平世界好啊！

　江運生仰望蒼穹，時間即將到達寅時，女鬼的一天時間即將結束，人的活動時間即將開始。

　“或許，我可以對這個世界進行加速，加快度過的進程?”江運生心裡突然升起這樣的想法。

　這個世界有太多紅衣女鬼這樣的不幸者，江運生真的不想再遇到了。

　女鬼也仰望蒼穹，好久沒認真看過天空了，可惜她抬頭的時候星辰明月恰好被雲層遮住。

　女鬼不由得搖搖頭，如今不僅陽光看不到，連星月都看不到，都是一片黑暗。

　“要動手嗎?”女鬼道。

　江運生轉身離去，“寅時，困了，下次。”

　“那下次見面我們就是敵人了。”

　江運生沒有回答。

　女鬼頓了下又道:“下次見面我不會手下留情， 你也一樣。”

　江運生停頓一秒，隨後又繼續前進。

　“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嗎?

　看著江運生消失在黑暗中， 女鬼再次仰望天空，雲層中間開了一條口子，月光皎潔，繁星點點，如畫卷般。

　……

　白天。

　安全度過一夜，那群買了符籙的有錢人再次聚到一起，講述了昨晚的經歷。

　大家進一步確定，女鬼確實是趙太公的小妾，還記恨著當年那件事情。

　可六千大洋太貴了。

　此前都是他們對別人敲骨吸髓，被敲的對象突然轉換後成自己後還不太適應。

　他們也在反抗，掙扎。

　“隔壁鎮仙婆到了沒有?”其中一個問道。

　昨天下午他們就叫人去隔壁鎮請了仙婆，說是事成後給她200大洋。

　不少了，沿海城市中巡警一個月7塊大洋，拉洋車的車夫一個月9塊大洋，技術活的紡織女工14個大洋，平民整體都窮。

　當官的工資高得多，最低的法定工資是大洋55塊。其次是教師一類工作者，中學教師30大洋，小學教師20大洋。

　想想，200大洋是對普通人來說有多大誘惑?

　另一個消息靈通的第一時間回答道:“到了到了，昨晚連夜趕路，今天一早就到了，正在補覺。”

　“好好好，到了就好，到了就好。”眾人松了一口氣，高高興興吃早餐，胃口都好了許多。

　畢竟想著能省六千大洋，換誰都高興。

　另一邊。

　江運生正在打坐修煉，有麒麟石、陣法、自動運轉加持，現在的修煉速度為4倍速。

　朱慈爝看得直搖頭，都是搞修煉的，差距怎就這麽大呢。

　江運生修煉如鯨吞蜉蝣，他修煉吸收靈氣就是一小溪流，簡直沒法比。

　他能有如今這身修為不僅有時間，還有陣法，當年那群陪葬者鮮血加持，要不然到不了魃的級別。

　“要不先宰了這家夥?”

　朱慈爝明白，天賦怪成長起來後，自己絕對不是對手，唯有先下手除掉。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隨後被拋棄。

　江運生對權利沒有什麽念想，對人對物也心太善良，不是一個當官的料子。

　比如凌晨。

　根本不必囉嗦，順手就把女鬼宰了，到時候再強迫那些人出錢。不出錢就抓起來慢慢收拾，別說五千大洋，再添一千大洋他們都要點頭。

　就這樣，時間來到傍晚。

　江運生這面一切正常，連符籙都沒準備，女鬼只是接近30級而已，都還沒到30級呢。

　吃過晚飯，兩人準備出門。

　店小二見兩人要出去，趕緊叫住。

　“哎喲喂，兩位客觀千萬不要晚上出去，這兩天鎮上鬧鬼，不安生。”

　酒泉鎮鬧鬼的事情已經傳開了，都說有惡鬼找替身，誰被選中了就要被鎖在某個地方，一輩子都出不去，總之傳得挺邪乎。

　江運生怕嗎?

　朱慈爝怕嗎?

　鬼?

　這裡有比鬼更可怕的生物，實力超級強的僵屍。

　江運生開門出去，道:“子不語怪力亂神，神神鬼鬼都是騙人的，不要信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再者說，行得正坐的端，鬼神有什麽怕的，來了噴它一臉。”

　呵呵。

　你們牛B，愛信不信。

　“兩位客官慢走。”店小二送客，心裡卻默默搖頭。

　有些東西不是他願意相信，而是有些事情解釋不清楚，確實很玄乎。

　“吱…”

　房門關閉，店小二回自己工作崗位休息，這兩天都沒人出門，生意凋零。

　江運生和朱慈爝往吉祥酒樓走，幾個有錢老板都在那裡，連保安隊長都被叫了過去。

　消息也是保安隊長叫人送來的。

　隔壁鎮的仙婆有幾斤幾兩保安隊長不知道，江運生的能力他卻見識過，能讓自己看見靈魂，還能一張符製止女鬼殺戮，這個才是專業的。

　再看隔壁鎮的仙婆。

　年齡五十左右，身高一米五幾，皮膚偏黃，穿著打扮偏清式，神壇上擺放著一碗米和兩個雞蛋，以及一把桃木劍，神壇上供奉的神像是無生老母，民間修士參拜比較多的神仙，現在都還流行。

　“金師傅，今晚就拜托你了，一定幫我們把女鬼除掉，她已經危害到了本鎮的安全。”

　“對，她害死了好幾個人，我們絕不姑息。”

　“消滅它！”

　谷擿

　“對，消滅它！”

　幾個老板振臂高呼，意見保持一致，殺掉女鬼。

　送去地府都不行。

　送去地府還有回來的可能性，或許概率不高，但存在概率就有可能回來，而他們要的是一定不會回來。

　仙婆壓壓手，示意各位老板安靜。

　“請各位老板放心，女鬼我一定幫你們解決，讓她不敢再禍害酒泉鎮。”

　不錯，這話說的好。

　保安隊長連連點頭，對仙婆這番話表示肯定。

　大家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接觸過的人形形色色，他才不行仙婆看不出來女鬼是禍害酒泉鎮還是禍害身邊這幾位老板。

　但人家知道也不說，還擴大范圍，誒，聽著就很舒服，非常順耳。

　開壇！

　仙婆拿起桃木劍，腳踩南鬥罡，道教中收治邪祟的步伐，由道教傳入民間，很多修煉者都會用。

　嘴裡還念念有詞，還是無生老母真空家鄉那一套，和白蓮教那個女鬼如出一轍，但雙方實力差距挺大。

　現在做法的仙婆也確實有點東西，16級，可以對付20級以內的遊魂。

　超過這個數值則不在她能力范圍之內，女鬼就是仙婆對付不了的存在。

　“你猜她能撐多久?”朱慈爝道。

　他和江運生躲在黑暗中，氣息也隱藏起來，女鬼和仙婆都發現不了。

　江運生道:“30秒以內必敗，運氣好能夠活命，但會受傷，陽壽大減。運氣不好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這誰不知道啊，我們要玩就玩一點刺激的，說說她能堅持多少秒。”

　朱慈爝搶先道:“我猜十二秒。”

　幼稚！

　猜這種東西獎勵都不設置一個，猜贏了有什麽用，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錢花啊。

　“我猜10秒以內。”

　“那我猜超過10秒鍾。”

　兩人聚精會神觀看亮光下的仙婆做法。

　第一步，請鬼神談判，談好了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無事。

　談不好就第二步，收鬼治鬼。

　先請鬼！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賜我法力，神鬼有請。”

　噗！

　仙婆喝一口符水噴出，女鬼很快從遠處飄來，看到自己的仇人全部集中在一起，女鬼高興壞了。

　都不用一個一個找，今天晚上就可以把他們全部解決了。

　“哈哈哈哈……”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鑒於你們自覺聚在一起，今天晚上我就不讓你們死得太痛苦。”女鬼向前一步，想要找幾個老板麻煩。

　但耳邊響起呼嘯聲，有東西襲來。

　低頭。

　“唰”

　桃木劍從頭頂掠過，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太婆站到女鬼身前，左手還端著一碗米。

　“想殺他們，問過我沒有。”

　“你算什麽東西?”仇人當前，女鬼連交談心思都沒有，一心隻想著殺掉眼前這幾個仇人。

　“去死！”

　女鬼一揮衣袖，屋子裡頓時狂風大作，油燈和蠟燭全部熄滅，懸掛的電燈被吹到天花板上。

　“嘭！”

　燈泡破碎，屋子裡一片黑暗。

　幾個老板被嚇得聚在一起，仙婆則被吹倒在地，米撒了一地。

　年齡大了，平時也不鍛煉，身體素質還趕不上天天乾農活的同齡女性。

　女鬼不打算和仙婆糾纏，把人吹倒後就向聚在一起的幾個老板衝去。

　仙婆眼疾手快，在地上抓起一把米就向女鬼撒去。這是供奉無生老母的法米，算是法器。

　“嘭嘭嘭……”

　米粒砸在女鬼身上火花四濺，響起小鞭炮一樣的爆炸聲。

　“找死！”

　女鬼被激怒了，後背火辣辣的痛。本來不想鳥她，結果非要找死發起攻擊。

　女鬼手臂伸長，一把抓住仙婆脖子。

　仙婆也有用桃木劍去砍女鬼手臂，但女鬼態度決絕，采用以傷換命的打發，即便被擊中也沒退縮。

　“哢！”

　仙婆脖子被擰斷，人被扔到屋外，女鬼不想看到她，這個人實在討厭。

　臥槽！

　保安隊長躲在角落裡，嚇得差點驚呼出來，而那幾個老板更是嚇得全身顫抖，甚至還有人被嚇得尿褲子，一股尿騷味往上衝。

　又有誰笑話呢。

　女鬼重新瞄準他們幾個，人頓時就絕望了。

　同時還很後悔。

　不就是六千大洋嗎，猶豫什麽，給他不就結了嗎，找什麽隔壁鎮的仙婆啊。

　誰來救救我們，我們還不想死啊！

　“砰！”

　江運生掏出步槍，子彈從女鬼眼前掠過，她知道，昨天遇見的那個人來了。

　還帶了一個。

　一樣看不出深淺，但能感知到對方不算是人。

　“各位，六千大洋你們看合適嗎?”江運生提升了一千大洋，算是昨天的誤工費。

　躲在角落裡的保安隊長氣得想跺腳，他算天算地算了半天才兩頭忽悠成功，現在江運生臨時提價，把他先前打的如意算盤全攪亂了。

　“我的神啊，我怎麽這麽倒霉，一下子少了好幾千大洋啊。”

　與保安隊長相反，幾個老板看到江運生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樣。

　“江師傅，救救我，我出六千大洋。”

　“我也是。”

　“還有我，我也出六千大洋。”幾個人爭先恐後，生怕自己比別人慢一拍。

　口說無憑，立字據為證。

　江運生遞給他們紙筆，讓他們寫上欠條，一家六千，共計4.8w大洋。

　性命攸關，幾個人哪敢說個不字，分分排隊立字據。

　江運生則抗著槍，和女鬼打招呼，道::“我現在缺錢，這幾個人既然出了錢，我就保他們一名命。”

　“你都知道他們做過什麽事情，不怕將來遭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