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掩飾的靴聲臨近,驚擾了沉睡中的二人。
西恩緩緩睜開眼皮,目光在觸及眼前好友時猛然一顫,以驚人的速度彈跳起身。
剛轉過頭,正好對上法拉一副果然如此與洛德平靜的眼神。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但絕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洛德,西恩的語氣顯得尤為真誠,生怕對方誤會了什麽。
一旁的安貝爾扶了扶昏沉的腦袋,也從床上坐起,迷茫地抬起頭,望著三人。
“說說吧。”
洛德在爐火前尋了個溫暖的牆壁倚身,雙手抱肩。
聞言,西恩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清了清嗓子,解釋道:
“在睡眠的狀態下,人的意識無法有效控制行為,也就是說,相互擁抱並非出於我的意願……”
洛德正凝神聽著,但越聽眉頭便皺得越緊。
‘他在說什麽?’
噗嗤。
身邊站著的法拉沒忍住輕笑出聲,打斷了西恩的話語,吸引了他不悅的目光。
她捂嘴忍笑指正道:
“讓你‘說說’,指的是你們為什麽在睡覺,誰管你睡覺的姿勢了。”
一語撂下,房間中頓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爐火中的柴火燒得劈啪作響,最後還是緩過神來的安貝爾接過了話語:
“是這樣的,當時我們離開隔離區來到教堂,向艾勒金神父報告了任務的具體經過以及隔離區中發現的異常。”
“神父言明會妥善接手此事,讓我們先回房休息,只是……”
頓了頓聲,安貝爾晃了晃腦袋,定了定神,繼續道:
“只是不知為何,剛進房間沒多久,無法控制的睡意就席卷了大腦。”
“恍惚中,我們就睡下了。”
“確實如此,不過在休息過後,除了意識不太清醒,其他方面如體力、疲倦等都恢復得很好,沒有更多不適。”
西恩掃除了尷尬,冷靜地補充道。
“你們見到神父的時候,他在做什麽?”
“……那個時候,艾勒金神父還在吩咐修士和駐守教堂的騎士們,內容大概是守住隔離區邊緣之類的,很小聲,聽不太清楚。”
“神父他怎麽了嗎?”西恩敏銳地察覺到了洛德問題中的指向性。
“沒事,只是學習一下神父應對危機的做法。”
聞言,西恩點點頭,沒再多問。
“稍等一下,那個青年神職呢?”忽然想到了某個被打暈的人物,安貝爾的目光望向負責背他的西恩。
“他……當時被我放到了一間木屋旁的大木桶裡,後來忘了。”
西恩又將目光轉向洛德,“你們沒有看到他?”
“沒注意。”
平靜而冷漠的話語,終結了話題。
……
此後的十分鍾內,洛德閉目養神;法拉低頭回憶今天的經歷,偶爾抬頭望一眼那靠在牆邊的人;而西恩與安貝爾則是用眼神交流著,這是他們從小為伴的默契。
十分鍾轉瞬即逝,修女準時敲響了房門:“前往雪城的馬匹已經備好。”
房門打開,跟隨修女的指引,四人穿過教堂門廊出去街道,四匹棕馬已在安靜地等候。
洛德走在最後,看著另外三人各自熟練地挑選著馬匹,雖身著盔甲,卻輕松一蹬上了馬鞍,韁繩一拉,坐下之馬便奔跑出去。
悲慘的事實是,在封閉雪村生活的一年中,
洛德極少見過馬匹,更別說學會騎馬了。 遲疑著正要上前,修女喚住了他:
“洛德神職,艾勒金神父囑咐我將此信交予你。同時也附上神父大人的原話:‘你身上有著讓人嫉妒的恩賜,務必正確地使用它,執此信去找主教吧,發掘你應有的姿態。’”
語畢,修女遞過信件,轉身恭敬離去,沒有說更多。
洛德望著手中的‘信件’,或者說,這姑且被稱為是‘信件’的東西——規整的白色紙張上沒有任何字跡,無論正反。
可以肯定地說,只要他現在把這‘信件’放在一堆白紙中,就決然沒有任何辦法能僅從外觀上再從中找回來。
無論如何,洛德還是把‘信件’放入了兜裡。
轉過身,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棕馬上,只是他剛伸出手掌,那棕馬便像是感知到危險般後移了一步。
洛德往前走幾步,棕馬便繼續往後退幾步,不願意讓他觸及半分。
猶豫片刻,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強行製服對方的時候,一道靈敏的黑影從角落閃出。
余光看清了黑影的身份,洛德沒有動作,那黑影便輕輕一跳躍上了他的肩膀。
正是在出隔離區前便不知跑去哪裡活動的黑貓尤娜。
只見她深藍色的貓瞳緩緩望向棕馬,粉嫩的貓舌舔了舔唇,而後那棕馬便如同遭遇了莫大的恐怖,四蹄開始止不住地發顫。
這一次,洛德再上前時,棕馬便完全失去了反抗,甚至乎,當他跨上馬鞍時,無需任何操控與指示,它便快馬加鞭地疾馳而出。
短短幾分鍾內,就跟上了領先的另外三人。
……
與此同時,陰暗無人的隔離區,那間破損木屋旁的大木桶內,青年神職從昏迷中轉醒。
入眼是完全陌生的地方,空無一人的街道,黯淡昏黃的殘燈,異常靜謐的空間,惡臭難聞的氣味縈繞身邊。
所有的困意在這一刻清空,他驚嚇著站起,慌張地查看著四周的環境,卻只能看見到處都是損毀的房屋。
我在哪?他們把我怎麽了?為什麽是我?
種種問題湧入他的腦海,大腦一片空白。
呆坐了許久,他開始漫無目的地在街上前進。
不知走到何處,他聽到隔壁街道隱約傳來活人的聲音。
有人?!
下意識地,他跑向聲音的源頭,但余下的理智讓他在臨近時又放輕了腳步,小心地探頭查看。
那是一條狹窄的小巷,小巷中充斥著惡心的碎肉,而在糅雜於一起的無數屍體之上,站著兩個人。
“這條手臂不錯,啊,這個臉也可以,哇哦,這個腿我喜歡!”
男人挑選商品般撿著各種斷肢或器官,扔到他旁邊那全身纏滿繃帶的東西手中。
“唉,雖然你們都挺好的,不過,我還是喜歡新鮮的。”
男人忽然轉過身,朝驚恐中的青年神職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說是吧,我的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