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洛德第一次對活人使用黑山羊的能力。

　　融入卡卡腦中的右手像是浸泡在流動的海水裡，輕輕揮動便有凝澀的阻滯感。

　　“有什麽感覺。”洛德問道。

　　“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像是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卡卡快速地揉搓了下胳膊，試圖用摩擦產生的溫熱消除豎起的雞皮疙瘩。

　　“嗯。”簡短地應了一聲，洛德加大了幅度。

　　右手肆意地擺蕩，一片冰涼的腦海中，他忽然觸摸到一顆堅硬的晶體。

　　找到了。

　　這是一顆沒有鋒利棱角的球狀晶體。

　　在觸摸到靈魂結晶的刹那，卡卡如觸電般發顫了一瞬。

　　“我……我是要死了嗎?好冷啊，簡直冷到了靈魂深處。”

　　“別咬，這不是吃的。”

　　“啊?”

　　忽略卡卡呆愕的疑問，洛德及時製止了黑山羊一口咬下的行為。

　　訕訕地笑笑，黑山羊不舍地將靈魂結晶從口中吐出，洛德皺了皺眉，嫌棄地甩了甩手指，在卡卡的腦海中洗掉了結晶表面的口水。

　　“小心點試，他很脆弱。”

　　“洛德先生，你是在和誰說話嗎?”卡卡的眼瞳不安地在眼眶中轉動，掃視過整個大廳，但是一個人也沒有看到。

　　除了那幅掛在門口的陰暗怪誕的畫，一個身形扭曲的打傘貴婦人。

　　“安靜點。”洛德說話的同時，黑山羊已經行動了起來。

　　一層淡淡的霧狀薄膜從印記中滲透而出，包裹住洛德的右掌，像戴上了一層絲質的綢緞紅手套。

　　心有所感地，洛德緊緊握住靈魂結晶，在晶體與手掌相觸之時，像是被濃烈地侵蝕了般，晶體層以極快的速度軟化。

　　旋即，軟化而崩裂的縫隙中，一絲絲迷霧從中彌散開來，越來越濃，最終結晶完全被迷霧取代。

　　與此同時，卡卡像是癡呆了一般，口齒不清道:“我……感到很奇怪……”

　　並不停歇，洛德攏了攏指尖，迷霧便在掌中聚合，隨著紅色薄膜漸漸褪為白色，白色薄膜便如修複劑般一點一點地又將松散的靈魂迷霧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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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覆實驗了將近一個小時，洛德淡漠地抽回右手。

　　他已經完全掌握了通過黑山羊此種旁門左道的方式自如轉換靈魂迷霧與靈魂結晶的技巧。

　　“你可以離開了。”

　　身前，青年卡卡經過一小時的痛苦折磨，正半癱瘓似的躺在沙發上，手腳發軟，雙目無神地向上翻起白眼，嘴邊吊著半截舌頭。

　　姿勢與神態都極不雅觀。

　　“謝……謝洛德先生。”腦子仍未從那般激烈的靈魂活動中清醒過來，卡卡四肢發麻地爬起，不忘帶上錢袋，一步一瘸地走向木門，逃也似地快步離開，像是在遠離什麽惡魔似的。

　　街道上的行人看到他這番慘白的臉色與虛浮的步態，又看向他手中的錢袋，不由得低聲暗罵了起來，隱隱約約能聽見‘不要臉’、‘我也想試試’之類的莫名話語。

　　屋內，洛德目送卡卡離開，把注意力放回了布奇送來的木箱子。

　　只是一個形製普通的木條箱子，沒有上鎖，他翻下鎖扣，打開查看裡面的物品。

　　一張寫有字跡的紙條、兩瓶精美的糖罐、一套古典的長袍服飾以及大量無用的銅幣。

　　洛德首先展開紙條，上面是筆走龍蛇的黑色墨跡，由布奇親自寫下。

　　【致我親愛的朋友:

　　在你勇敢地幫助下，

法拉已經安全回家。她向我詳細講述了你的英勇事跡，簡直令我大為震撼。請原諒我用充滿金錢氣息的凡俗物品向你表達謝意，但我除了錢，確實沒有更多東西了。】　　末尾署名:一個開小酒館的小商人。

　　沒有太大意義的紙條，洛德將其卷起扔到了牆角的垃圾桶中，相比起來，他對精美的糖果更感興趣。

　　將糖罐和衣物握在手中，筆記本上便立即現出了字跡:

　　【東方糖霜】

　　【通過精湛的工藝煉製而成的美味糖品，晶瑩剔透，食用後可快速恢復精力。通過漫長的貿易之路，東方的商品憑借優秀的品質與華美的裝飾流入辛納斯大陸。然而，這在人們看來是極為珍貴的糖品，在東方也不過是隨處可見的路邊貨色罷了。】

　　【絲綢長袍】

　　【東方先進的紡織工業所織製的古典長袍，舒適而實用性強，多為富有的上層人士擁有。唯一的缺點可能是不夠結實，不過這或許也是一種另類的銷售手段吧。】

　　“神父大人，早安。”

　　洛德正細心察看間，芙爾蓮娜也剛睡醒從樓上走了下來。

　　“嗯，早安，你喜歡甜食嗎?可以試試。”洛德遞過糖罐到她手中。

　　而他自己，則是褪下了從雪村穿到現在的老舊神父長袍，換上了乾淨整潔的絲綢長袍。

　　無趣的生活中，偶爾換件衣服也能給沉悶的心情帶來意想不到地好轉。

　　“好甜的糖。”聲音略帶一絲婉轉的愉悅，芙爾蓮娜讚美道。

　　“喜歡就拿去吧，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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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的時間裡，洛德上午到集市買了些食材，正如他所說的，要在廚房中親自生火做菜，酒館提供的食物直到現在還讓他有些隱隱胃痛。

　　芙爾蓮娜做了些清淡的素食，手藝還算不錯，可見在修道院的學習並沒有偷懶。

　　下午，洛德又帶芙爾蓮娜前往服裝街購買了些服飾，以免她終日穿著顯眼的獵人服裝，走到哪都收獲一大堆人敬畏的目光。

　　得益於她標致的身材，挑衣服的過程並不是多麽困難的事，無論是什麽衣服，只要往她身上一套，再平凡再普通的衣物也顯得優雅美麗。

　　短暫的一天在平淡中過去，畫家依舊不見蹤影，老人也沒再出現，格林公園變得有些冷清。

　　一夜過去。

　　次日，尚在清晨，城牆之外。

　　位於雪城四個方位的靈白樹幼生種無風自動地落下了大片灰白的枝葉。

　　同時，以四個方位的樹種為結點，一道無形的方形波浪由外向內地以迅疾的速度橫掃過整個雪城。

　　無知的居民仍在酣睡，上城區的部分人群卻早已蘇醒。

　　在波紋掃過的刹那，洛德敏銳地睜開了雙眼，眼瞳在黑暗中泛起微微亮光。

　　大祭典，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