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麽......

　顧傑攤開手，打量了下掌中的玉墜。

　外表上看，這東西顯得並不起眼，做工略顯粗糙不說，用料也不像是名貴的東西。

　但顧傑知道，這只是表象。

　筆記本淘神費力幫自己在甲戌面前裝大尾巴狼，不可能隻為騙一件垃圾。

　事實上，在虎眼提供的視線中，這塊玉墜顯得非常詭異。

　它通體纏繞著大片的黑色能量線條，其能量強度幾乎等同於貘盒的十倍，每一根線條都陰冷無比，即便以顧傑如今的體質，都感覺到一種猶如手握堅冰的森寒。

　更詭異的是，這件東西似乎不是死物。

　它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一種令人頭昏腦漲的囈語，就像是無數人在耳邊低吼一樣，傳遞出一種極端的亢奮和躁亂情緒。

　僅僅只是拿了片刻，顧傑就感覺腦子裡各種狂躁的念頭紛遝而來，心裡也生出一種毀滅眼前諸般事物的衝動。

　深吸了一口氣，顧傑勉強壓製住內心的暴躁情緒。

　他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能不能吃?”

　【......吃倒是沒問題，但現在的我無法完全消化它】

　筆記本畫了個攤手的表情包。

　【而且，這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暫時還是不要吸收的好......雖然它的確很好吃】

　“重要......是指哪方面?能說清楚一點麽?”

　在知道異常特性這個概念後，顧傑變得謹慎了許多。

　即便他很想知道相關情況，也沒有忘了補充一句:“如果代價不大的話。”

　【放心，當你拿到這東西的時候，已經付出了相關知識所含的代價，不需要再有額外付出了】

　【你手裡這塊玉墜，名為定界天門，也有人稱其為:惶庭道標】

　“道標......某種在惶界中定位的東西麽?”

　【不錯】

　【惶庭中人認為，這些道標是脫離惶界影響的關鍵。其一共有三千一百枚。你手上這枚，正是指向第二層‘驚域’】

　【惶界有惶、驚、恐、怖、無光、無相六域，分別對應異常及妖魔的幾大等級，六大區域成層分布，每深入一層，所面臨的的危險都會巨量提升】

　【道標最大的作用，就是在你無法抵禦惶界侵蝕，越陷越深的時候，標定一個方位，讓你能暫時停留下來】

　字跡接連浮現而出。

　顧傑眼有明悟:“所以，你向甲戌索要這東西，是為了以後我的異常特性太高，受惶界侵蝕進入驚域的時候，有備無患?”

　【這只是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還是為你搶一張保命底牌——道標之中的界域之力貫穿兩界，不但能定位，同時也可以......開門】

　【只要一個念頭，你就能通過它完成虛化，瞬間進入你所在方位對應的惶界位置】

　【如此一來，無論你遇到什麽危險，都多了一次逃命的機會】

　【不過你要記住，這種穿梭會大幅提升你的異常特性，加深惶界對你的侵蝕，甲戌的身體變得時隱時現，虛實不定，正是因此造成的】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動用】

　【至於道標本身所散發出來的異常特性，我可以幫你屏蔽，消耗就從我多拿的那份元祖之血裡扣】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顧傑耳邊的雜亂人聲頓時消失。

　很明顯，是筆記本幫他屏蔽了道標帶來的影響。

　顧傑松了口氣，心裡多少有些觸動。

　雖然他百分百肯定，筆記本這麽盡心盡力的幫自己一定另有所圖。

　但目的是目的，行為是行為。

　無論如何，筆記本目前都是站在他的角度在為他考慮。

　它不但幫自己獲得了一張保命底牌，還知無不言吐露了相關危險，即便目的不那麽純粹，也不能掩蓋它對自己的幫助。

　想到這，顧傑開口道:“多謝。”

　【不必，你我也算是互助互惠】

　【去找你的收獲罷......玉珠已經被燒成了灰燼，沒有了血肉的支撐，妖魔之力已經回溯本源，蟄伏於她的悟念之器，承妄】

　【‘承妄’是化天派的化天六戒之一，是比天魔玄脈還要難得的東西，這回你可是賺大了】

　化天六戒......是玉珠戴在手上的那枚銅戒指麽?

　顧傑想著，抬頭四望，很快在一片灰燼中看到了一枚古樸的銅戒。

　他走上前，打量了兩眼。

　之前在戰鬥中，顧傑沒有精力過多注意這東西。

　此刻看去，他才發現，這銅戒上居然以鏤雕形式，鐫刻了一副道人駕鶴飛天的圖案。周遭祥雲流轉，仙獸隱先，一副仙家至景。

　詭異的地方在於，這些圖案都是黑色的。

　那飛升的道人，更是面目猙獰，頭戴一畸形玉冠，渾身長著密密麻麻的黑色觸須，完全不像是人類的形象。

　顧傑微微皺眉，走過去將其撿起。

　不料手一碰到銅戒，他頓時再度聽到耳邊響起一陣雜亂的人聲。

　【放空思緒，不要去感知這些聲音】

　【我現在能力有限，只能幫你屏蔽道標的影響，這個戒指帶來的問題你得自己解決】

　【現在，調用你的血脈之力，將它籠罩】

　筆記本提醒道。

　顧傑點點頭，正要屏氣凝神照做。

　結果就是這時。

　嗡！

　一陣劇烈的嗡鳴突然自腦海中生出。

　顧傑整個人為之一怔，登時忘了自己剛才打算做什麽。

　......剛才筆記本好像讓我聽聽戒指中的聲音。

　顧傑莫名冒出這個念頭，他有些僵硬的抬起手，將戒指放到了耳邊，仔細聽去。

　那紛雜的人聲，似乎是一群人在以不同的音調，念響一篇道藏。

　隱約間，顧傑斷斷續續聽到了隻言片語。

　“道本至無......非天，非命，非神，非元......萬物為吾，吾為萬物......內變蟯蛔，外烝虱蚤，瘕則龜魚，瘺則鼠蟻，吾可為萬物......”

　不知道為什麽，顧傑突然有一種衝動，一種隨著人聲高喊的衝動。

　他想要抵抗這個念頭，卻依舊不可抗拒的呢喃出聲:“吾可為萬物......”

　轟！

　惶惶間好似天地倒懸！

　顧傑感覺自己的視線陡然一轉，大地浮於天穹，天穹落入腳下，濃黑如墨的雲霧聚而又散，化為黑雨自下向上落去。

　天地陰陽不在，萬物絮亂無章，躁亂的感覺愈發明顯，視線在劇烈顫動，顧傑身上黑色的花紋仿佛受到某種感召，兀地亮成一片黑光。

　顧傑看到萬物在黑光中隱去，大地在天空崩塌，不可丈量的深壑之中，浮現出一尊龐然身影。

　他於極遠，又似極近，他是威嚴的、偉岸的，又是詭異的、猙獰的。

　他頭頂一副玉冠，可玉冠卻非飾品，而是從他的脊椎上，沿著脊骨長出。其上有數十條珠簾垂落，每一條都是乾癟猙獰的黑色長龍，那長龍之上串著密密麻麻的人頭，最小的都大如山嶽。

　他身上的道袍殘破不堪，由無數巨大血管凝結而成，血管上到處都是眼睛，正隨著他的呼吸睜開又合攏。

　他就那樣立在深淵中，星辰在他腳下熄滅，天空在他面前破碎，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讓世界愈發黑暗。

　顧傑的眼睛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絲，臉上青筋暴起，虎牙微呲，化為一片猙獰。

　他身上的黑色紋路湧動不休，龐大的身體不住顫栗，嘴裡不受控制的開口喊出了一個名字。

　“玄......”

　啪！

　筆記本合攏頁面，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回旋，打在了顧傑手掌上。

　掌心中，黑玉般的吊墜兀地放出幽光，顧傑整個人模糊了一瞬，陡然消失在原地。

　我能看到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