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沐發現，玄炎界的超凡者們，不論修為高低，不論正邪，都嚴重缺乏戰鬥搏殺的經驗。

　實際上，因為《末日狂瀾》的歷練，太清弟子們在這方面的問題，算是相對比較輕微的。

　在張光沐看來，解決問題並不算難，最難的，是“意識到問題存在”本身。

　整個玄炎界的修士們，都不覺得自己在鬥法方面有什麽問題，反倒一致認為，問題不那麽嚴重的太清修士，是在這方面有著【宗門專屬優勢】——即【鬥法特長】。

　如果張光沐不拿自己作為評判標準的話，其實太清門人的鬥法能力，並不算爛。

　拿玄炎界其他九大仙門修士做參照物的話，同境界一打二乃至一挑三，都不是無法做到的。

　正因如此，張光沐甚至有些懷疑，那些沉睡的九階劫巨擘們，大約也是如此。

　——隻擅長以境界壓人，遇到同水平的鬥法，大概率會直接麻爪。

　轉念一想，張光沐覺得，這樣也實屬正常，甚至可以說，這才是合情合理的“世界特質”。

　玄炎界設定如此。

　人人都能輕松獲得十倍、百倍乃至千倍、萬倍的壽命時，鬥法這種事情，自然也會成為極少出現的【小概率事件】了。

　對於玄炎界的人來說，【壽命】終歸是一定夠用的東西。

　天賦再爛的修士，只要去閉關苦練個幾百年幾千年，就能熬到下個境界，這不比冒著死亡風險出門和人爭奪資源強?

　【長存】規則並非空談，而是任何玄炎界生物都不可能避免的固有法則！

　在這個世界，哪怕是毫無修行天賦的人，運氣好一點，折騰一大鍋藥材靈草，胡亂燉煮一下，灌進肚子裡，說不準都能活上個七八百年。

　修士們自己宅在家裡種靈草，乃至於和天材地寶比壽命，都是可行的！

　除非腦子有病，或者開了戰鬥掛的人，才會想著和古終焉一樣，以殺證道。

　至於【十大仙門亂戰】這種事情……

　除非有第三方勢力摻和，再加上滅絕人性的邪惡幕後黑手推動，否則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生的零概率事件。

　啥?

　自己就是那個幕後黑手?

　那沒事了。

　自己之所以這麽做，明顯是為了推動整個玄炎界的發展和進步，還能夠成功避免玄炎修士成了七大主世界中戰力墊底的存在。

　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自己引爆修士戰爭，是秉持著最美好的初衷，可謂用心良苦……

　算了，編不下去了。

　自己已經打了明牌，那就直接塑造出【樂子人】的形象好了，做任何超乎常理的事情，甚至連理由都不用找，被人質疑的時候，只要微笑著說兩句不失格調的台詞，就足夠了。

　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張光沐神色一肅，講法的語氣愈發溫柔恬靜，澹雅超塵:“……太清妙法多如繁星，數以億兆計，每一代太清弟子都在探索新的秘法，無法講盡，在這裡我們引入一些有趣的概念。”

　“譬如‘熵’。”

　“它奧妙無窮，影響著玄炎界的萬事萬物。”

　“……為了更加接近‘道’，我們必須學習前輩們留下的知識，去閱讀那足以塞滿世間一切江河湖海的書籍，可問題在於……”

　“隨著時間流逝，我們需要學習的知識只會增加，不會減少——世間的知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加，即便單算太清妙法，那浩瀚星辰大海般的傳承法藏，窮盡一生也無法閱遍。”

　聽到這裡，浮空山下，眾多修士紛紛頷首，表示認可。

　代號【白月】的秦哲聽到妙處，雖不像旁邊的師弟師妹們那樣抓耳撓腮，但仍舊覺得法力和氣血湧動不休，忍不住對代號【金頸】的同伴傳音，暢抒己見。

　“的確如此！我自問足夠勤勉，資質天賦也已經改善到了優良程度，可面對太清密藏的傳承妙法，仍然會有一種無力感，總覺得永生永世，也無法領悟其中分毫。”

　“而光沐師妹卻能深入淺出，為我們講解任何一門秘法，看樣子，她已經達到了一個我們仰望不到的層次。”

　葉檀苦笑一聲，悄然傳音道:“光沐師姐之前就提到過一個概念，關於‘次級訊息在理解、吸收、消化方面的優勢’，最直白的例子，就是‘神農嘗百草’。”

　“有了這樣偉大的先賢，我們就可以避免浪費時間和精力，也不需要冒太大風險，只要讀了《神農百草經》，就曉得什麽是有毒的，什麽是無毒有益的。”

　秦哲抬起頭，仰望天空，一邊學習新概念，一邊感慨道:“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最終卻遇到了斷腸草這樣的劇毒之物，來不及嚼茶，就直接慘死，卻也為後人探明了道路，指出了新的道路。”

　“光沐師妹……不，天光代掌門她的境界，已經根本不需要學習古人留下的太清秘傳，卻為了給我們講道，先去學習，徹底領悟通透，再為我們講道，這樣的胸襟情懷，著實讓人欽佩。”

　“不過，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天代掌門講法格外用心?用的時間也比平時更久?”

　平時張光沐傳法講道，只是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樣，打卡簽到，絕不“拖堂”半秒鍾。

　今天卻是講到了夕陽西下，皓月與群星爭輝。

　只是太清弟子們聽的如癡如醉，很少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代號【金頸】的葉檀望著夜幕，微微頷首:“早就發現了，不過，現在修士戰爭全面爆發，師姐她也是為提升太清弟子的整體實力費心勞力，估計也是有些焦慮吧?”

　“先不討論了，這一段比較難以理解，我必須專心聆聽！”

　兩人注意到，一隻沉睡的雄性靈雞漂飛到了浮空山下。

　頃刻間，一道強光打在這靈雞身上。

　“咯！咯！咯！”

　靈雞睜開眼，直接於夜間報曉。

　這聲音滌蕩天地，讓人睡意全無。

　做完這些，張光沐悠然問道:“誰能告訴我，它為什麽會鳴啼?”

　【白月】秦哲立刻想做出回答，卻被旁邊的【金頸】葉檀搶了先。

　“本該報曉的雄雞，卻在夜間啼叫，是因為它受到了強光的刺激，誤以為天亮了。”

　“這就是幻法的作用！”

　“師姐這是在告訴我們，不要被自己的七感所欺騙！”

　“是了，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味覺，甚至是法力靈覺與神念探覺，都未必可信！我們不能像這隻靈雞一樣遵從本能行事，必須經過思考，戰勝本能！”

　“光沐師姐真是溫柔啊，她明明可以直接對我們用幻術的，我願意配合，當【活體教材】啊！”

　“從哪學來的怪話?哦，是《末日狂瀾》啊……那沒事了。明人不說暗話，想給光沐師姐當狗的人太多了，根本排不到你我！”

　葉檀沒出到任何風頭。

　因為他的聲音，迅速淹沒在數萬個正確答桉之中。

　【白月】秦哲卻是眨了眨眼，【訛獸神通】讓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張光沐並未撒謊，卻似乎隻說出了部分真相。

　太清門人，不論男女老幼，都是嘰嘰喳喳地給出自己的答桉。

　唯有太清四老緘默不語，神色古怪，一副看笑話的模樣。

　迎著眾多太清弟子求表揚的眼神，張光沐不置可否道:“結論正確，推理過程全部錯誤。”

　“你們以為，被欺騙的是這隻靈雞?”

　“不。”

　張光沐歎了口氣:“被欺騙的，是你們啊……”

　語畢，張光沐輕輕一揮手。

　霎時間，黑夜化作白晝。

　星月消散，驕陽橫空！

　周遭情景變幻！

　太清弟子們立刻意識到， 自己根本不在浮空山下，而是在千裡之外的【腐寂沼澤】中！

　這裡是太清宗的垃圾處理廠，是典型的郊區地帶。

　眾人完全不曉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被挪移過來的，紛紛倒抽一口冷氣，感慨唏噓起來。

　如果張光沐是敵人的話，他們連死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麽死的！

　何止是七感操控?

　對時間和空間的感知，也都被扭曲了！

　張光沐神態平靜，聲音貫徹天地:“為了避免類似的情況再次出現，同時提升你們的修行效率，我今天要傳下的法術，其名為……”

　“《天光熵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