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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光沐感覺很敏銳，對於楊熾的殺機，可謂是洞若觀火。
　

只是他並沒有將太多精力放在這件事上。
　

要是把皇帝搞死了，那還有個屁的科舉！
　

張光沐的計劃是，先考完試，再過來把楊熾、唐凱旋這些魑魅魍魎一網打盡！
　

畢竟《天下知》這部戲雖說科考是個非常重要的環節，但即便是金榜題名，成為狀元，作為劇情主角的張光沐也還得經歷【遊城唱名】、【衣錦還鄉】等顯聖劇情，才算完整點題。
　

——至少張光沐是這麽認為的。
　

畢竟，在張光沐看來，徐淺秋作為一名資深的業界精英導演，拍戲不僅僅是拍戲，他有著屬於自己的堅持和追求。
　

徐淺秋想要拍完一部戲之後，對觀眾乃至於潛意識演員都有所啟發，傳遞一些思想，升華一下主題。
　

簡而言之……
　

老徐是好為人師的性子，為人固執刻板。
　

唐凱旋在拍攝大廈外面噴他的那一句“迂腐”，從現實角度來看，著實沒噴錯。
　

至少噴在點子上，沒有胡說八道。
　

可是……
　

同樣的，

張光沐很清楚，徐淺秋是屬於咬定青山不放的類型。
　老徐為人執拗，不管是戲崩成什麽樣子，他都絕不會放棄，一定要照著自己設計好的路線走到最後！
　

所以，即便是張光沐考上狀元，而唐凱旋也在那個時候舉兵造反，楊熾再折騰出一波奇妙操作，徐淺秋也絕不會輕易喊哢，隨隨便便地凝滯這個世界！
　

除非是張光沐功成名就，又光速乾掉皇帝和侯府世子，了解一切恩怨關系，填上所有的坑，再來一波驚世駭俗、前無古人的大顯聖，比衣錦還鄉和遊城唱名更加出彩，不殺青繼續拍下去就大概率會狗尾續貂——徐淺秋才有那麽一點點可能去考慮到提前殺青。
　

考慮到導演的性格因素，不論是心懷惡念的大乾當朝皇帝楊熾亦或是受到唐武侯府恩澤庇佑的唐凱旋，張光沐都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處理。
　

現在……
　

集中精神，順順利利地闖過科舉考試這一關即可！
　

……
　

翌日清晨，考場之外，人頭攢動。
　

前來趕考的考生，排成了一條長龍。
　

每個人都必須接受搜身檢測，以防止作弊。
　

等到了張光沐的時候，負責搜身的兩名青年男子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起來，兩人額頭上開始滲出點點汗珠，似乎比接受檢查的張光沐還要緊張。
　

“大……大賢良師！”
　

其中一人結結巴巴地道出了張光沐的名號，激動的雙手都在顫抖。
　

因為站的距離比較近，張光沐甚至都能夠隱約聽到這人如同擂鼓般的心臟跳動聲。
　

這就是激動到了一定程度才會有的表現，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兩眼一翻白，當場昏迷過去。
　

張光沐看了一眼這個人，發現對方渾身發顫，額頭直冒虛汗，不停地打擺子，心理素質明顯不太好。
　

只不過，這種人如果願意常年混龍套的話，這種潛意識還算是相對有特色的。
　

另一人則是雙手抱拳，朝著張光沐鞠了一躬，語氣誠懇道:“職責所在！冒犯了！”
　

話是這麽說，他在表明態度之後，卻將雙手在自己的衣袖上來回搓動。
　

也不曉得是在擦汗，還是擔心自己的雙手太髒，玷汙了名震天下的【大賢良師】。
　

只是看他的神態，既緊張又激動，似乎是覺得能親手觸碰張光沐是自己這輩子修來最大的福分。
　

或許，夾帶搜查過程中，還能沾染些許仙氣?
　

“小人名叫宇文誠哉。”
　

這人一邊檢查，一邊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情緒，說道:“希望能夠追隨大賢良師走遍天下，教化大乾芸芸眾生！”
　

這就是崩戲了。
　

以宇文誠哉一個小龍套的虛假記憶和人物背景設定，能說出這樣的話，明顯是在強行給控場組增加工作難度。
　

宇文誠哉本該成為張光沐登臨巔峰之前遭遇到的一個小小阻礙，一個小反派。
　

結果張光沐半個字都沒說，他就直接倒戈投誠了。
　

只是製片組現在虱多不癢債多不壓身，淡定的不行。
　

——張光沐、唐凱旋、楊熾這三大劇情角色全都崩了，再崩上一兩個小龍套，又能怎樣呢?還怕他們翻天?
　

看宇文誠哉的表情、眼神，張光沐覺得這人也沒撒謊，說的都是真心話，於是微微頷首，任由對方搜身盤查。
　

想跟就跟唄。
　

反正這部《天下知》都快要進入尾聲了。
　

自己靠上狀元之後，再把在這個世界裡的對手們送去領便當，再將《妖魔格物》完善並且廣傳天下，應該就能夠殺青了。
　

宇文誠哉倒是不曉得這一點，他壓抑著興奮，低聲道:“小人願為大賢良師效犬馬之勞！”
　

張光沐不動聲色地接受了他的投誠。
　

不過是虎軀一震，王霸之氣亂放罷了，這實屬正常……才怪。
　

主要還是大勢所趨。
　

如果張光沐前面沒有在東莽鎮斬妖除魔，沒有編寫《妖魔格物》，沒有狂信徒們跟著，沒有闖蕩出偌大名聲的話，宇文誠哉對待他肯定又是另外一副態度。
　

比起這個人的反應，倒是科舉本身……
　

張光沐有劇本提供的臨時虛假記憶加持，自己這段時間也用功苦讀，將知識庫的漏洞也逐漸補全，可以說，面對這場考試，張光沐一點都不緊張，簡直就像是走過場一樣。
　

有真才實學，根本不需要作弊，只要發揮正常，考中是一定能考中的，不可能失敗。
　

唯一的問題在於……
　

為了追求故事性，導演徐淺秋在構築世界的時候，以調整科考環節的方式來調控敘事節奏。
　

大乾雖然類似種花家古代皇朝，但在諸多方面都有不同之處。
　

比如科舉考試，書生不需要從【童生】開始，一路過關斬將，玩【秀才】、【舉人】、【進士】的升級遊戲。
　

也不需要什麽鄉試、殿試一個環節一個環節的推過去。
　

只要能夠在考試過程之中展現出足夠的才華，讓考官歡喜，統一評定為榜首，就能橫壓當代，勝過其余讀書人，直接金榜題名，成為狀元，一舉成名天下知！
　

排到第二的榜眼和第三名的探花，雖然沒有那麽大的風頭和名望，但也是百萬裡挑一的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天下知》的世界裡，考生入考場的的規矩，也和古代不盡相同。
　

在大乾參加科考，筆墨紙硯，進了考場都可以在指定區域隨意取用，除此之外，不準攜帶任何物品！
　

其中也包括玉佩！
　

也就是說，張光沐的【鎮邪佩】必須摘下來。
　

在《天下知》的原定劇情中，還有一段【贗品換神物】的戲碼，主要是某個環節的小配角看張光沐一個窮酸書生，無根無萍，身上卻有一塊美玉，心中生出貪念，就動用手段，換走了鎮邪佩。
　

其實這算是有驚無險的戲碼，純粹在做鋪墊、渲染烘托氣氛。
　

畢竟鎮邪佩這東西是基因綁定，認了張光沐這個主人之後，在天下知的世界裡，其他人類都無法使用，任由誰拿到手中，都沒辦法發揮其玄妙。
　

可是現在……
　

【贗品換神物】這一幕戲是不可能再出現了。
　

張光沐的那群狂熱信徒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存物處。
　

張光沐用過的物品，即便是一條麻布腰帶，也能價值千倍。
　

這種狀態下，別說是偷偷摸摸換點什麽了，就算是皇帝楊熾過來，恐怕也很難觸碰到這些東西。
　

畢竟……
　

【大賢良師】在許多人眼裡，都已經是自證身份的神仙了。
　

他用的任何東西，都沾染著仙氣。
　

楊熾只不過是區區世俗皇帝，遇到妖魔，如果沒有降妖伏魔二司的人在旁邊，也得當場暴斃！
　

皇帝有什麽資格跟大賢良師相提並論?
　

敬畏他，只不過是敬畏權勢罷了，不能帶來任何好處。
　

信奉【大賢良師】，卻能夠在死後投個好胎，直接成為天潢貴胄、皇親國戚或者是豪門貴子，要錢有錢要權有權，不比啥都強?
　

總之……
　

導演徐淺秋原本安排的小劇情，就這樣徹底無聲無息的蒸發掉了。
　

只是他並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小事可變，大勢不可逆！
　

沒看見張光沐現在名聲大成這樣，都成【仙父】了，還在老老實實地進京趕考?
　

這是什麽?
　

這就是夢想和執著的力量！
　

徐淺秋成為精英導演，並不是他在某個方面特別強，而是因為……
　

他沒有什麽短板。
　

從宏觀控場到細節調控，從劇本創作到世界構築，從演員選定到虛假記憶的編織，徐淺秋都掌握了水準線以上的技巧。
　

在《天下知》這部戲裡，徐淺秋最得意的還是虛假記憶編制階段，給張光沐安排了一個“要為萬世開太平”的終極人生追求！
　

現在的情況是，唐凱旋和楊熾都直接撕了劇本，把“心聲”直接衝爛，幾乎可以視作暫時免疫了來自控場組的劇本提示。
　

而在這樣的時候，張光沐卻仍然按部就班地走在主線劇情上。
　

甚至，在徐淺秋看來，張光沐這一路走來，比原定的戲份安排更加出彩，更加優秀！
　

現在的張光沐，不僅僅只是一名普通進京趕考的書生，他是大乾皇帝親口承認的【仙父】，是【大賢良師】，是《妖魔格物》學說的創造者，幾乎就像是太古聖賢在中古時期的投影一般！
　

此時此刻，張光沐的身上裹挾著一股不可見不可查卻又真實存在的“勢”！
　

這股大勢面前，一切敵人，都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至於支線方面，沒了就沒了吧！
　

徐淺秋不在乎那些東西。
　

他覺得，自己當初決定將《天下知》主角的位置交給張光沐這樣的優秀潛意識演員，而沒有丟給唐凱旋那樣瘋瘋癲癲滿腔戾氣的怪人，實在是神來之筆！
　

太正確了！
　

想到這裡，化身金色小光團的徐淺秋轉動身子，看向不遠處的銀白色小光。
　

心情激蕩之下，徐導直接開啟了說教模式:“《出師表》有雲，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十四皇子平日裡應當多和張光沐這樣的賢人為伍，少交損友才是！”
　

聽到這裡，原本看戲看的正爽的李筱筱直接呆住。
　

整個人都傻掉了。
　

啥玩意兒?
　

徐淺秋之前就拿楚凡舉例過，說他是損友，這倒也挺有道理的，李筱筱沒什麽異議。
　

不過……
　

張光沐那也算“賢人”?
　

這導演是眼瞎了嗎?
　

多厚的濾鏡才能說得出這話啊?
　

李筱筱禮貌地呵呵一笑:“受教了！”
　

語畢，他不再發言，只是將目光投降下方，俯瞰整個考場。
　

視角拉近，鏡頭聚焦，鎖定張光沐！
　

此時此刻，張光沐剛在硯裡研完墨條，手持毛筆，飽蘸濃墨，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提筆狂書。
　

他和別的考生不同，像是腹中滿是經綸一般，運筆如飛，紙面上字跡一個個顯現出來，龍飛鳳舞，看的李筱筱都有點小酸。
　

這狗東西也太會裝了！
　

一身的中古學者氣質，卻並不溫潤儒雅，反倒顯出幾分肆意張狂，拿捏的太特喵到位了！
　

隨意調開了觀眾頻道，李筱筱發現那堆小白團子果然在誇這狗東西。
　

“雖然看不懂他寫的是啥，但還是覺得好帥！”
　

“我是古文研究者，張光沐這運筆靈動迅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字可見雍容風姿，簡直……難以評價！”
　

“這一筆字，很奇怪！明明感覺有些生疏，應當是劇組臨時掛載的書法技能，卻又能自成一派！”
　

“吹的太過了吧?你們該不會是專門來黑沐崽的吧?”
　

“字裡行間，筋骨神氣，雍容典雅，貴氣之足，我沉吟此道數十年從未見過。”
　

“這應該是還原度最高的‘瘦金體’了吧?”
　

“的確！不過，這肯定不是劇組的手筆，應該是演員的功勞！不然徐淺秋早就製霸這個領域了，哪能等到今天啊！”
　

李筱筱覺得自己現在出去看業界新聞，大約會見到不少《震驚玄龍書法界》之類的標題。
　

新湧進來的追更觀眾，明顯不是奔著《天下知》這部戲和徐淺秋來的，甚至就連作為七子星的張光沐和唐凱旋，也不在他們的關注點上。
　

他們是是衝著張光沐那一筆字來的！
　

最開始張光沐編寫《妖魔格物》的時候，這樣的話題就被逐漸炒熱。
　

只不過，那時湧進來的書法愛好者們，都是秉持著“考古打假”的心思來的。
　

畢竟張光沐小小年紀，要說他在劇組臨時給掛載的虛假技能幫助下，能夠寫一筆好字，還有可能。
　

說他折騰出了一種全新的字體……
　

那就大離譜了！
　

在這一路上，張光沐雖然經常筆耕不輟，完善他的《妖魔格物》，但終究寫的字太少，無法成為完整樣本，即便他拿出了“鐵證”，也只是讓許多過來打假的觀眾將信將疑，搖擺不定。
　

現在……
　

一場科考下來，張光沐別的事情沒乾，這一手字體特殊的毛筆字，卻是給所有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那些書法打假的觀眾們，看到最後，紛紛倒戈相向，即便是最苛刻的人，也承認了張光沐這一筆字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
　

——雍容大氣，極盡優雅！
　

都說字如其人，張光沐在科舉過程中，這一行行字寫出來，是真的半點神仙味道也沒有。
　

即便是門外漢看了，也都會覺得它們更像是出自權勢者的手筆。
　

考場之中。
　

“呼……”
　

張光沐放下毛筆，用鎮紙條將考卷壓住。
　

一氣呵成！
　

他瞟了兩眼觀眾們的爭論，大概知道自己又意外的小火了一把。
　

因為考古斷層，古書法愛好者們大多會隨口提到“顏筋柳骨”，卻對“瘦金體”知曉較少，即便是專業研究學者，也難以將瘦金體完美複刻出來。
　

張光沐……
　

以前並沒有專門學習過毛筆字和各種字體，卻也曾經瀏覽過相關圖片。
　

瘦金體他必然不可能百分之百完美模擬出其中神髓，也就只能還原個六七成，就這，還是劇組臨時給他掛載的【書法】技能在發揮作用。
　

剩下的部分，就是隨心所欲地發揮了。
　

只是……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張光沐根本沒想到，自己將大量精力投入到考試答題之中，卻沒有引來多少人的關注，反倒會在字體方面顯了一次聖，引發了觀眾們的熱議。
　

對此，張光沐暗爽過後，感覺多少也有點無語。
　

或許那句“優雅永不過時”說的是真有那麽點道理，來自中古(宋)的藝術，即便是到了現代，也都讓人為之心折。
　

最終，張光沐還是老老實實地核驗著自己的答卷，思緒電轉。
　

實際上，在這場“考試”中，張光沐自由發揮的地方有很多，不僅僅只是書法字體，還有內容方面。
　

在確認自己的答卷沒有問題之後，張光沐就直接起身，喚來三名監考者，提前交了卷，便唇角帶著自信的笑容走出考場。
　

“大賢良師， 您出來啦！”
　

宇文誠哉陪著笑臉來到張光沐面前，一路幫忙。
　

在他的幫助下，張光沐取走了鎮邪佩和其余雜物，整個過程中，沒有發生多少波折。
　

後面，就該耐心等待科舉結果了。
　

什麽?
　

榜上無名，名落孫山?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