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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我是個昏君》七十二 澹台大人
“澹台少爺……”

 “澹台少爺……”

 澹台溟在昏沉中聽到這樣的呼喊。

 他本能地想要發怒,已經多年無人敢這樣稱呼過他。

 澹台大人,這才對。

 若是澹台複在場的時候,也應該是以部尉大人稱呼自己。

 是誰敢這樣觸怒自己?

 他眼前亮起燈燭,大紅的帷幔,戲鼓台弦咿呀地唱。

 戲樓?

 是夢。

 昏沉的火紅當中,澹台溟似乎看到自己正端坐台下, 正觀賞得入迷。

 那時自己還頗年輕,正是意氣風發也並不知天高地厚之時。

 是,好像是。

 那時候,好像眾人都是以澹台少爺相稱。

 他盡力望向戲台之上,一個美人水袖長舞,動作柔美中不失鏗鏘,一招一式無可挑剔。

 澹台溟心裡一疼, 下意識想要伸出手去。

 別,別唱了。

 但他猶如一個旁觀者一般,看著數年前自己的背影,望著那台上的戲子出神,什麽都做不了。

 鼓落弦停,台上霞面美人唱罷,含情望向那年少的澹台溟。

 “少爺有心,我只怕負了少爺的心意。”

 旁觀著這夢境的澹台溟先是心急如焚,但一瞬間想到了這過往的走向,心便如同墜入冰窟一般絕望而醒徹。

 “光陰負我難相偶,

 心緒牽人不自由。

 把酒送春惆悵在,

 不知人靜月當樓。(1)”

 唱段再起之時,卻已經不是戲台,而是一間只剩澹台少爺與那美人的閣樓。

 像是隻唱給他聽,只有他能聽。

 視角如同在高空中往下凝視的澹台溟隻怔怔地看著, 少頃,冷靜而決絕地閉上了眼睛,再不看那二人。

 再睜眼時, 他已在帳中醒來,原來竟是自己勞神解封陰獸實在有些疲憊,在帳中小歇不知不覺地打了盹。

 數日沒有合眼,歇息片刻也還好。

 澹台溟起身走出營帳之外,旁邊駐守的兩位衛兵立即低頭行禮。

 “澹台大人!”

 澹台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怎麽樣?”

 “稟大人,正如大人所擒賊人所供,在獸谷後方確有西亞國教騎士蹤跡,更有後防營帳,前軍偵察僅能到此處而已。”

 士兵展開一張更精細些了的地形圖,澹台溟立馬低頭看去。

 先前,在他熟練的刑訊之下,那被抓住的、打算暗中解封那山谷中百獸的西亞士兵招架不住,終於透露他並非單獨行動,而是騎士團安排的一支特地為了解封山谷拖住泗蒙軍的小隊。

 人數並不多,也並非精銳,畢竟當獸之陰解封之後,若是泗蒙並無這等出乎意料的兵力在此,這支小隊的任務幾乎也與自殺無異,不是死於泗蒙軍隊,便是喪命在這些陰獸手中。

 能執行這樣自殺任務的教兵, 其虔誠與忠心可想而知,而撬開了如此教兵的嘴巴的澹台溟,手段恐怕絕不輸那些傳聞中心狠手辣的定法閣邢官。

 照他的供詞,泗蒙成功截殺了接下來妄圖釋放陰獸的西亞小隊,按他們的招供與隨身地圖,可以斷定國教騎士團出動人馬不下兩千,此刻正開往白蘭山中獸谷後方的深處。

 他們的目的地靠向西亞,泗蒙軍只能被動去追,但那獸谷中殘存的魔獸卻繞不過去。

 浪費起碼半天宰殺這些不會動的標本,還是放著這樣的定時炸彈繞路直追?

 澹台溟決定派前軍先追一步,解封魔獸需要自己出手,他只能被迫呆在此處以防萬一。

 “前軍在獸谷後方遭遇西亞騎士團,已多有摩擦,還請部尉大人定奪。”

 士兵低頭大聲匯報著,聽得澹台溟皺緊了眉頭:“報給總司了嗎?”

 “稟大人,總司回報,要您‘謹聽織羅’。”

 澹台溟聽罷,面色肅穆地點了點頭。

 不管是自己抓這麽個“自殺小隊”,還是對方送這種小隊來坑自己一手,性質都還隻算是雙方在暗下的較勁。

 但兩軍正面相碰之下如果有了傷亡,意味就已然不同了。

 戰爭。

 這就意味著戰爭,意味著無法將國家與人民摘清理淨的,如漩渦一般的戰爭。

 “此處魔獸小心處理,我去前軍。”

 ——————————

 風雪漫天,泗蒙前軍遙望西亞國教騎士團,借著這人多的余裕,自東南兩側包圍過去,直到不能再近前為止。

 隔著這飛雪,雙方的兵士雖未接近到能看清彼此那般地步,卻也是咬牙抬頭便能瞧見對方營中之火。

 “前方為我西亞公國領境,泗蒙人,不得近前!”

 西亞陣前一處冰壁上,站了一個身穿銀甲,背後背著一柄十字架騎士大劍的男人。正環抱雙臂,朝著面前正欲挪近的泗蒙前軍大吼。

 泗蒙前陣略一停頓,軍中站出一位兵司百騎將,掃視一圈那男人和他身後的騎士團,應道:

 “泗蒙兵司,奉皇命戍邊,不得阻擋!”

 這樣的你來我往根本就不是對話,只不過不斷地宣布著己方的立場而已。

 但也並未有人真的敢劍拔弩張,與泗蒙的邊境軍一同,國教騎士團的大多數,也隻接到了搜山的成命。

 至於搜的是誰,又該不該因為搜山的事情與泗蒙的邊境軍真刀真槍開戰,心裡有譜的人不多。

 “我名為破惶騎士亞桑托斯,你已經聽到了警告,再往前便將受到武力驅逐!”

 “百騎將黃莊,敬告你團速速退讓!”

 這番嘴炮也不是第一次打,只能說在雙方上級都沒有下達進一步命令之前,前線能做的事情,也就只不過是警告、警告,再警告。

 然而時間站是站在西亞這一邊的。

 再這麽拖下去,泗蒙邊境軍不能近前,而他們卻在白蘭山的北半邊搜尋著蒂爾達可能在的地方,斷然不是什麽好消息。

 澹台溟已經走進陣中,遙望著折返回來的百騎將,皺眉閉目。

 他非但強,也很獨特。

 不像是動用法術與武藝的李宰,也不像是潛心鑽研法術的“段青竹”,更不像自己那法力高強,武藝也數一數二的總司父親。

 澹台溟的力量來自“織羅”,一種極其罕見,難於馴服的魂法獸類,喚作千目織羅獸。

 千目織羅獸需以自身法力供養,其有百獸之威,卻也可掩藏身形,無色無相,匿於虛空。

 也正因如此,看到那獸之陰竟然對千目織羅的威壓毫無反應,讓澹台溟疑惑無比。

 隨著他的閉眼凝神,耳邊便響起了只有他自己能聽得到的,那在魂魄中發出的聲響。

 這正是他最適合帶領傷部的關鍵,被織羅所記錄之人,通過術法便能直言,而此刻術法的那一頭,自然是澹台複。

 父親他……

 總司大人他會如何定奪?

 經過短暫卻也漫長的片刻,澹台溟再度睜開的眼中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澹台大人,總司可有決斷?”

 一旁的百騎將近前,澹台溟看了看他,深吸一口氣,也並不回答,而是縱身一躍,如一支箭一般射向那披甲的騎士,砰一下將他砸在冰壁之上。

 巨大的實力差距之下, 那位騎士一下子被打得直昏死過去,澹台溟將他凌空提了起來,上升到一個兩邊兵士都能目瞪口呆看個一清二楚的高度,朗聲朝著自己的士兵說道:

 “聖上有諭,總司之令,西亞賊教突起叛事,兵司全軍助西亞平叛剿賊,護我友邦睦鄰,保我山河泰安!”

 那昏死過去的騎士被澹台溟一把甩到半空中,身後背著的大劍被澹台溟順手反抽,“噗”一下直刺透甲胄,迸出如柱的血流,整個人從空中打著轉砸在了蓋滿皚皚白雪的凍土上。

 再看半空,澹台溟低頭一指貫穿那騎士背上的大劍:

 “執此教印者為敵,殺!”

 ——————————

 **(1)選自荀慧生、陳墨香,《還珠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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