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臉。
皇子皋那張瞧不出表情的白貓面具再次出現在韓東文的眼前,然而他此刻已經根本無法再多說清楚來龍去脈。
七識心王境中,韓東文佝僂著身子,狼狽地趴著,為了強忍那種異物從身體內部生長開來的異樣感,不斷拚命地捶打著地面。
“韓東文?”
皋的身影晃了晃,下一秒便閃現至韓東文的身前, 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
見勢不對,皋的手掌一下從肩膀上移,一把揪住他的頭髮,將韓東文的頭顱往後一扯仰了起來。
皋的另一隻手一把拍在韓東文的腦門上,如同在號脈似的,緊緊貼著不動。
“這是怎麽回事!”
韓東文痛苦地嘶號道。
皋沉默不語, 撒手松開了他的頭髮, 從滿是灰色霧氣的地面上站起身來。
“降物……”
半晌, 他似乎咬牙切齒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你能不能救我!”
韓東文抬手一把抓住皋的褲子,他現在早已沒有盈余去思考來龍去脈,保命是第一要務!
皋重新半蹲下來,甩開韓東文的手,接著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韓東文的臉上:
“振作點!”
臉上的疼痛比起身體當中的疼痛要輕了不知道多少,被扇了一巴掌之後,韓東文倒一下子勉強清醒了一些。
“想活命就給我聽好!我去做準備,保持清醒,一百次心跳之後,再讓你進七識心王境來,佛像切記不可離身!”
“救你的命少不得要三天,不要讓人乘虛而入了!”
皋的話音剛落,整個七識心王境在韓東文的眼中再度如同鏡面一般破碎,他又被摔回了自己的書房,痛楚絲毫未減。
他的外形此刻已經幾近非人,肉眼可見的血肉不斷從他的皮下湧出,即便幾處完好的皮膚處, 仍舊能夠看到如同蚯蚓一般遊走在皮下的血肉在四方衝撞。
但起碼現在, 他略微清醒了一瞬。
“砰!”
韓東文將自己的整個人子重重砸在了寢殿的大門之上,艱難地舉起拳頭,猛地擂了幾下大門。
“咚!咚咚!”
寢殿門外,兩位宮女正在做著每日的灑掃。
這突如其來的擂門聲嚇了她們一跳。
是殿下?
今夜殿下不是早歇了麽?
“殿下,奴婢在……”
宮女急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在套裙的大腿後側擦了擦手,趕忙迎向大門去。
她們本想輕輕敲門,或者推開,然而手才剛剛放到寢殿的大門上時,那厚實的大門一下子被從裡往外猛然一擋,繃得嚴嚴實實,根本推不開。
“叫小紅豆來,現在!”
門的另一邊,韓東文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靠在門上。
自己的這副模樣,該不該叫別人,叫太醫來看?
恐怕不該!
這顯然並非病症,相反,是與那神秘而危險的降物有關。
既然皋似乎有辦法,就一定得維持住影響,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恐怕——
此刻實在不是再思考的時候, 痛苦將韓東文的腦子燒得幾乎快要連心跳都數不了,一拳砸在大門上,歇斯底裡地大吼:
“快去!”
“除了她,任何人都不準進來!”
后宮中隔了這麽久,再度響起了瘟君憤怒的吼叫。
門外的兩位宮女當即被吼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刻不敢耽誤,大聲答應之後,幾乎是狼狽地提起裙擺,逃命一般飛奔衝向迎春宮去。
一路上的所有人無不側目,奇怪而擔憂地看向她們。
“妹妹!殿下急召,點的你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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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還沒有走到寢殿門口,小紅豆就已經遠遠地看見了兩個身穿休部甲胄的兵士立在寢殿門前。
他們的神色無比的焦急,即便是一般不允許有男人呆的后宮,他們也一直肩負著護衛的重責。
“滾!”
韓東文的怒吼從門中發出,兩人臉色一下子變得僵硬而蒼白。
他們轉過頭去,正打算彼此商量是否要趕忙上報,便看到了提著裙擺趕來的,連頭髮都沒有梳好,還頗有些凌亂的小紅豆。
“殿下如何了?”
小紅豆焦急地問這兩位兵士。
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隻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
“殿下不準別人進去,姑娘你……快去吧。”
小紅豆擔憂地咬了咬下唇,快步走到門前,示意兩位兵士退開,輕輕敲了敲門。
“滾!媽的,你們膽敢抗命不成!”
韓東文破口大罵。
小紅豆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聲音有些微微顫抖地開口:
“殿下,是、是奴婢……”
門內那如同動物一般不斷碰撞大門的聲音略微停止了片刻,一下子沒了動靜。
小紅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殿下怎麽了?
這到底是……
“吱——”
門不再被死死抵住,反而微微推開了一道縫隙。
她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要蹦出來了,微微轉頭看了看其他不敢動彈的護衛與宮女,強忍著開了口:“你們、你們先離遠些吧,我去看看殿下……”
眾人散開,小紅豆的身影消失在了寢殿的大門之後。
空氣裡的血腥味如同粘稠的蒸汽,一下子衝進了她的鼻子裡。
“殿下……”
她剛左右望了望,忽然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大力往左側一拉,一下子摔倒了地上。
“砰!”
門被緊緊的閂死,小紅豆撐起身子抬起頭來,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在她面前的韓東文身上的睡袍被扯得稀爛,露出的皮膚掙扎著、扭曲著,不斷滋生著冒血的肉塊與野獸一般的鬃毛。
他的周身,幾乎快要變成了膨脹的怪物。
“殿下!”
小紅豆心裡一驚,看到這幅景象,差點都要被嚇的背過氣去。
“小紅豆,你聽我說!”
韓東文的聲音從那堆肉塊中傳來,他血肉模糊的雙手撐在地上,勉強背靠著大門坐著:
“我要你,咳,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他的聲音總算讓小紅豆從這平生未見的驚駭當中回過神來,她楞著神張開嘴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小紅豆!”
韓東文的第二聲呼喚, 總算是將她的注意力給拉扯了回來。
“殿、殿下,我,我要怎麽幫您?”
她猶豫了片刻,心一橫,往前邁了幾步,跪坐在血肉模糊的韓東文身邊。
“守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任何人!”
鮮血已經滿溢了韓東文的喉嚨,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口腔內部,都長出了那躁動的肉芽。
口腔中有別的活物,這恐怕是再惡心不過的感覺。
他甚至想要把自己的舌頭都給一並咬斷!
“我,我知道了——”
小紅豆有些慌亂而結巴地回應著,眼裡滲出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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