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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我是個昏君》四十四 誤診
“好吃吧?”

 “唔嗯!”

 寢殿裡,只有韓東文和侍奉晚膳的小紅豆兩人。

 自打殿下忽然熱衷於在寢殿裡用晚膳以來,禦膳房很快便做了調整,菜品不再一口氣全上齊,而是如同吃法國大餐似的,一輪一輪的來。

 侍女們往往要穿行於禦膳房和寢殿之間,把盤子湯壇來來回回送上一兩個時辰,才算伺候好了這頓飯。

 但即便這工作量增加了,大多數宮女卻是很開心的——端盤子再累能累到哪裡去?總比從前那般心驚膽戰地在殿下眼前侍奉一整頓晚膳來的要好。

 今夜最後的小點是雷州的釀豆沙團子,精米摏成米漿之後再加冰水調,方能調出那種半透明的面皮,往裡面加上豆沙便是一道精美的甜點——這豆沙也不是一般的豆沙,而是把釀米酒的醪糟加酒放在蒸屜最底層用中火蒸,上層的蒸屜放的就是這荷葉包的豆沙,吸收了醪糟裡的酒精香氣,讓這道甜點有一股清爽的米酒甜味。

 好吃,但容易膩。

 即便這精心準備的烹飪過程已經盡可能地讓這團子不容易發膩,吃完第二個團子,韓東文也覺得不行了。

 “你嘗嘗。”

 他捧著小紅豆泡好的解膩茶,笑著把盤子推了過去。

 於是就有了方才的對話。

 韓東文笑著看小紅豆的樣子,從一開始的推脫,到後來的驚訝,嘴巴裡的動靜倒是越來越快,笑著提醒她道:“你慢點,吃撐了可不行。”

 臉頰微微鼓著的小紅豆臉紅了下,吐了吐舌頭:“那倒是,太醫院的大夫可嚇人了……”

 “怎麽?”

 韓東文有些興趣:“大夫還有嚇人的,你說說?”

 小紅豆點了點頭。

 她們這些迎春宮裡的宮女,若是身體有不適,感了風寒之類,是可以上太醫院求藥開方的。

 而太醫院的大夫只有兩種情況會特批到迎春宮去。

 第一,是判斷某位宮女有了身孕。

 第二,是收屍。

 毫無疑問,在澹台父子的掌控下,第一種情況幾乎可以約等於第二種,反正人影都是再也見不到的。

 因此,太醫院的大夫最好只在太醫院見到,乃至於見多了都是晦氣的表現。

 這樣的回答比韓東文的想象要沉重許多。

 他皺著眉頭默默喝了口茶,抬眼關切地看著小紅豆:“那……難道沒有宮女私下狠下心來,為了保命而把孩子給……”

 小紅豆愣了愣,韓東文連忙補充道:“你別誤會,我怎麽可能去清算這些事情,相信我。”

 “嗯……”

 小紅豆點了點頭,有些疑惑地說:“可是,怎麽會有這種事情呢?您的孩子是龍種,那不是拿、拿不掉的嗎?”

 “拿不掉?”韓東文有些驚訝。

 “迎春宮裡都是這麽說的呀。”

 小紅豆眨了眨眼睛:“據說殿下……的骨肉可不是,不是那個就能有的,而且……而且懷上龍種就是拿不掉的,除非……”

 除非死?

 韓東文聽懂了她沒說出口的話,腦子裡有點亂,咳嗽一聲轉移話題:“咳咳,不說這個了,那除了太醫院,就沒別的地方開藥了嗎?”

 “宮外花街倒是有,但方子和抓藥都不便宜。”小紅豆低頭回答。

 韓東文腦子裡想的全是小紅豆剛才說的話。

 龍種不是啪了就有的?

 還要什麽,難道還要天時地利人和之類的玩意?

 有了以後拿不掉,怎麽個拿不掉法?

 “的確,那種地方上個茅房都貴。”

 他想著關於龍種的問題,心不在焉地說:“要實在有人瞧不起病,能怎麽辦呢?”

 小紅豆的臉色有些動容:“民間的醫館大多收錢已經算是便宜的,實在抓不起藥的,也就只能等秋水山莊這樣的大醫館的義診了,就算沒錢買藥,多少能知道是個什麽病症……”

 她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很顯然,小紅豆也意識到了自己說出口的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死的不明不白,還是明知道是什麽病,花多少錢能治好,卻無能為力?

 豈不是後者更加的殘酷?

 韓東文歎了口氣,想起洛瑞思的事情:“也不知道除了義診,有沒有臨床測試這種好事,不,各取所需,恐怕也不能說是好事,但起碼多個希望……”

 “臨什麽測試?”

 小紅豆沒有聽懂,眨著眼睛好奇地問。

 韓東文露出個笑容:“臨床測試,臨床就是直接接觸病人的意思,病床嘛,你看——”

 他正解釋著這個詞的意思,忽然整個人愣住了。

 小紅豆沒有聽過臨床試驗的意思?

 韓東文分明記得小紅豆入宮前是在做私塾先生的父親身邊,這兩日她盼著能有個和父親相見的空檔,也和韓東文說了許多有關的事情。

 既然是這樣的父親,對她的教育並不會太差,而她不清楚臨床試驗的意思,只能說明她這年紀還沒學到罷了。

 畢竟是有一定專業性的詞匯,拿給這個年紀的少年少女去聽,恐怕也只會疑惑地問是不是在床旁邊罷了。

 那……

 那為什麽波塔聽得懂?

 “一會兒傳池雅宮,池妃侍寢。”

 韓東文思索著,如此叮囑道。

 ——————

 “仍舊有病容,連起身都吃力?”

 韓東文與池涵清已經坐在了寢殿的桌旁。

 池涵清如此的反應讓他有些驚訝:“不是,愛妃,這人可是在病榻上臥床一年有余,你一帖方子下去已經能站起來了,這不是已經很了不起了嗎?”

 池涵清皺著眉搖了搖頭:“殿下,很多事情並非單以時間論斷,那位女子雖然病弱臥床,但就病症而論是單純的積勞和陰濕而生的肺病,若是用對了藥,康復的應當很快才是。臣妾開的兩道方子,一是她已經宛若無恙之人方能用藥,第二帖也只是應對她偶有不適頭昏,絕無可能連起身都還吃力的呀。”

 韓東文有些驚訝,他沉思片刻問道:“那人——那人家境貧寒,飲食想必也是圖個溫飽,沒什麽進補的東西,這會不會有影響?”

 “也不會如此。”

 池涵清表情有些苦惱:“就算西亞人與泗蒙人體質有些差異,只要還在吃東西而不是空著肚子餓死,就不會如殿下所言那番……殿下,恕臣妾冒昧,那名女子當真是如此境況?”

 “不大會有錯。”

 韓東文畢竟不能真的說得像自己親眼看到一般,隻嚴肅地如此回答。

 聽了他這樣說, 池涵清一下子泄了氣,苦惱地掩面:“若真是如此,那便是臣妾診錯了,那、那豈不是會害了人……”

 對她來說,這是比診不出病來更加難以接受的事情。

 池涵清的心裡五味雜陳,難道是自己在這宮裡呆的久了,醫術竟退步如此,做下了這草率的診斷?

 她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到西亞去,親眼看一看自己這位病人。

 “這個……朕對你的醫術有信心,先不必急於自責。”

 韓東文抓耳撓腮想著詞,小心說道:“你看,除了這誤診,難道就沒有別的可能?”

 池涵清的鼻頭已經有些發酸,她深呼吸了一下,緩緩開口:“很難有別的可能,這已經不是吃東西補不補的問題,除非那女子一面服藥,一面又把藥吐了,才有可能……”

 聽她這麽講,韓東文思索了片刻,忽然開了口:

 “照你這麽說,的確只有誤診這一種可能。”

 池涵清低垂下眼簾,韓東文卻又接道:

 “但是,誤診的人,並非愛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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