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腦子每天想的盡是這些勾當,我真是……”
那音色颯爽的女子幾乎要出言不遜了,最終還是略微忍耐下來一些,沒好氣地問:“妹妹,你在宮中可有受什麽委屈?我聽眼線講過殿下許多做派,你可……”
“姐姐,你我從小長到大,擔心我受委屈可不像你說的話。放心吧,前幾日或許是他玩的太狠了,又嘗著池涵清那個小姑娘的新鮮,但你放心,按我對池涵清這姑娘的了解,她恐怕打死也不想給殿下生太子的,既然沒什麽威脅就慢慢來,這事兒向來急不得。”
“那樣最好,平日裡那些宮女……”
“宮女和咱們沒關系,但凡我有喜了,就算哪個宮女給他生了十個,那名分也是不夠的。況且,澹台他們只怕比你更關心宮女之事,隻巴不得殿下一直如此呢!”
小紅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覺得信息量太大,怕是自己不該聽的事情。
她轉身想快些走開,不料腳下一個不留神,慌亂間,竟然衣角掛在了旁邊的木架上!
“啪!”
如玻璃碎裂般的聲音炸響!
那木架上放著的是一個水晶盒,裡面擺著一塊兒茶餅,眼下已經碎成了四五爿,連同滿地的水晶片渣子一起躺在了木地板上。
“誰!”
樓裡遠處傳來了夥計的聲音。
“有人?”
與此同時,閣間內的二人也驚醒地中斷了談話。
小紅豆一急,這要是被房裡的人找出來了,自己恐怕……
她沒猶豫,連忙蹲下抱起那四五爿碎茶餅,快步朝著夥計聲音的方向走去。
“夥計!方才我在那邊選茶,不小心碰碎了這水晶盒,你看要怎麽賠……”
小紅豆抬手一指,夥計上下看了看她:“可還有別的東西被你……”
“沒有沒有,若是別的架子塌了,可不會才這麽點動靜。”
她有些焦急地擺了擺手,擠出一個笑臉來,又空出一隻手掏出了自己的小荷包:“你看,這茶餅你們拿去,水晶盒的錢我……”
她還沒說完,夥計的聲音就高了八度:“開玩笑!我們樓裡的招待的那可都是爺,你這一餅給摔碎了,倒是賣給誰啊?”
小紅豆愣了愣,咬咬牙:“那,那你說個數!”
對方低頭瞅了瞅茶餅,嗤笑一聲:“得嘞,您抱著的這餅可是七十年老樹專采的‘冰島’二斤餅,正價要您二十個金元不算多的,您看?”
二十個金元!
小紅豆呆住了。
百銅為銀,百銀為金。
她在迎春宮拿了半年的月錢,滿打滿算加起來有四個金元左右,平日是沒有用錢地方的,所以這不到四個金元是實打實的全部月錢了。
再加上進宮之前爹爹給他塞了兩個金元,除去做宮女的衣服花了一些,現在小紅豆手裡的全部積蓄,約莫是五個金元多一些。
這已經很多了。
況且那宮女服也是一定要做的,若是身上沒錢做不起,就從來月的月錢裡面扣下,總之是省不下的。
五個金元,這本是一筆對小紅豆來說的巨款,但懷中這塊茶餅卻連半塊都不夠。
莫說她了,就算是爹爹教書,一年下來的營生也難有二十個金元,那可是要買米買面,裁衣瞧病的。
這、僅僅是用來喝的一餅茶呀!
“這茶……我……”
她心裡急了,耳朵裡也分明聽見了身後傳來的,靠近的,
愈來愈快的腳步聲! 小紅豆心裡一橫道:“這是給我家老爺買的,眼下我身上沒那麽多錢可墊,等我去問過我家老爺支了錢來便是了!”
她不敢說自己是宮女,伺候的是皇上。
方才聽見的對話與殿下有關,她怎麽敢說!
若是沒能離開此處,又叫人知道了她與殿下有關,連累了殿下不說,只怕自己也要更遭殃。
宮中她便學過,有太多事情自己不該、也不需要知道的。
難得糊塗!
那夥計一聽便連連搖頭,他倒不懷疑小紅豆的說辭,畢竟像她這樣的小姑娘,臉生的好看,但衣服沒什麽檔次,茶餅怎麽也不可能是她自己要買,倒的確就像是哪家大人的侍女。
但若是就這麽放她走了,到時候她主子變了卦又不要了,這碎茶自己可是擔當不起。
“你身上帶了多少錢?”他挑高了眉毛。
小紅豆急得跺了跺腳,把自己的小荷包扔了過去:“我這些錢壓在你這夠不夠?”
“一、二……才五個金元啊,姑娘,這真不好辦……”
夥計倒是也想促成此事,畢竟四舍五入這就算他賣出了一餅茶去,那業績也是要算到他的頭上的。
他眼軲轆一轉,指向小紅豆的胸口:“要不姑娘把這個押在我們茶樓, 到時一並來取吧?”
那裡掛著的是一塊樹葉大小的玉牌,上面的雕工還算精致,不過料子不太好,用的是常見的斷水玉料罷了。
“這是我爹……”
小紅豆半句話咽進了肚子,一咬牙,抬起手來狠狠一拽,扯斷了掛繩。
“請您一定收好,我一定會回來補款的!”
語畢,她拔腿便跑,幾乎是衝出了茶樓去。
那夥計望著小紅豆離開的身影,掂了掂手裡的荷包,又看了看那小巧的玉牌,搖頭晃腦,不屑地笑了一聲。
“小丫頭片子,你要是敢不回來把錢補上……”
他的自言自語還未說完,忽然一雙大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扭頭,卻是一個身形極為高瘦的蒙面男子站在了他的身後——這蒙面男實在太高太瘦,活像冬天的枯枝、草裡的螳螂,高得幾乎要碰到這層樓頂而佝僂著腰,瘦的仿佛脫了人形一般皮包骨頭。
更嚇人的是,他腰間還別著一柄無鞘的長刀!
“方才……怎麽……回事……”
蒙面的高瘦男人從喉嚨裡沙啞而艱難地擠出了幾聲,若不是用心去聽,恐怕很難聽出這和垂死的烏鴉叫有什麽區別。
“大、大人,方才有、有一個丫鬟來買茶,把水晶櫃碰塌了,就、就是這樣!”
夥計一個激靈,站得筆直。
“買……茶……”
難聽的呢喃聲從高瘦男人的面盔下傳來,他立在原地望了許久,終於轉過身去,走回了原先護衛的那間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