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個來,不要急!”
怡紅樓中的玩家排隊排成了長龍,平日彈琴的花台早就被理成了一個臨時的辦公桌,由在此處的內門弟子忙亂地記錄著掛名的清單。
正如同玩家口中說出的出戲的話不會被聽到,那些奇形怪狀五花八門的ID在NPC眼中看來似乎也與正常的名字無異,並沒有什麽疑問。
如此方便而又古怪的現象,韓東文只能歸因到遊戲設計這樣因果級別的因素上。
那些登記掛名的玩家興奮地查看著自己面板上不起眼的一行小字,樂得笑開了花:
[寒英宗記名弟子]
單是這一行字當然沒什麽好開心的,但這行字代表的,則是寒英宗的宗門補給與功法就此朝他們敞開大門。
現在的玩家,錢沒有多少,基本已經花光,到天鷹城去買補給已經不太現實。
而他們在這處戰場上賺來的戰功,本來要等回到自己的宗門之後才能用戰功牌去交換物資與功法技能,或是找到國兵司兌換餉銀,現在他們手裡只能乾捏著,啥也做不了。
而現在就不一樣了,換言之,有了這一行字,寒英宗便一下子成為了玩家們在天鷹城的橋頭堡。
不管是哪路宗派的玩家,都能在這裡把國兵司給的戰功花出去,淘換來最稀缺的補給。
不僅如此,還相當於憑空多了許多冰雪特效炫酷的技能可以學上一學,賺!
思路客
興奮的玩家們揮舞著手中國兵司發的戰功牌,或是衝往寒英宗的藏書樓,或是移步怡紅樓的上一層去買補藥,全都松了一大口氣,表情全都樂了起來。
最樂的是韓東文。
戰功的本質,就是餉銀,戰時不發,戰後兌換。
玩家用戰功回到宗門兌換功法物品,最後一環卻仍舊是由宗門將這些戰功牌報給國兵司換回餉銀。
這就是錢,非金非銀,卻如假包換的錢。
而寒英宗眼下給他們打開的窗口,戰功兌換物品的比例自然就要抽上幾分折扣,哪怕僅吃一成,就憑此處這麽多玩家,獲利也是十二分可觀的。
“宗主,我們宗內的藥品補給還夠不夠?”韓東文側頭問道。
楊開一笑:“我寒英宗在這天鷹城屹立十余年,這點底子還是有的!”
“那就好。”
韓東文點了點頭:“折價收回戰功後,還請宗內報給三司換回餉銀,弟子便不多跑這一趟了。”
肉眼可見的銀子能掙不少,但畢竟藥還是英宗的藥,功法還是寒英宗的功法,不是他韓東文的,所以掙來的錢大頭肯定還是得給楊開。
當然,楊開也不是什麽短視淺鄙之人,該給韓東文個人的好處,並不會舔著臉也一並吞下。
韓東文將頭側向另一邊,如釋重負一般松了口氣:“你也辛苦了,步姑娘。”
站在他身側的正是步芊芊,這位怡紅樓的代班老板聽說他回來了,還沒有來得及匯報些什麽便被拉來幫忙,眼下終於得空休息片刻。
她笑了笑:“顧公子哪裡的話,芊芊和這樓裡的姑娘們都仰仗著您和寒英宗過日子,您不在的時候幫忙照看照看,當然是步芊芊分內該做的事。”
當初靠著韓東文的鼓動之下寒英宗才正經“池古”了這天鷹城的怡紅樓,知道了跟著他有肉吃後,楊開自然不會推辭照顧,也在一旁說道:
“愛徒啊,你隻管放心便是,步姑娘心思細得很,有寒英宗罩著,不會讓你這個怡紅樓主受什麽追責的。”
韓東文聽罷自然連連道謝,心裡都樂開了花。
承包怡紅樓的是寒英宗,楊開的意思分明是即便以後怡紅樓經營不善,
宗內都會貼錢來交金司稅成,哪裡還有什麽追責的說法。幾人談笑之間,卻看到許久不見的雲哥從怡紅樓外匆匆忙忙地跑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停在楊開身前:
“宗、宗主大人,援兵來了!”
“援兵!”
楊開精神一振,條件反射地看了一眼韓東文,立刻問雲哥:“是哪路援兵,你知不知道?”
雲哥咽了口唾沫,努力平複著自己的語氣說道:
“您一定想不到,來的居然是國金司的人!”
國金司!
楊開一下子捏緊了拳頭,站在他身側的韓東文只露出一個從成竹在胸的笑容來:
“如何?弟子怎麽會說狂妄魯莽的話呢,宗主不妨組織好這幫新掛名的寒英宗弟子,由弟子帶隊往陣前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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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前的城牆上,澹台溟望著身前城下的景象,眉頭皺緊。
西亞教兵不要命一般的攻勢已經幾乎平緩了下來,夜色當中的白蘭山峰上沒了衝鋒的呐喊與火光。
天鷹城外,滿是陰獸與西亞教兵的屍首。
除了這些以外,就只剩下頑強抵抗下來的泗蒙官兵們,他們疲憊而安靜地在原地整備著自己的兵器與物件,似乎已經逐漸習慣了這一片死寂的戰場。
死而不僵的教兵,和發了瘋的陰獸。
這和澹台溟先前打過的任何一場仗都不相同。
“公孫大人,如何?”
公孫長正的身影已經從陣地回到了城上,他不光是去照顧國法司的官兵,更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不得不細細研究這些教兵是如何不死的。
科研人才的學術好奇心,或許就是如此。
“是法術。”
他言簡意賅地說:“起碼,那些小兵死而不僵,是因為死後不過屍體一具,全靠同一個人的法術操控。”
“法術……”
澹台溟沉思著,嘗試理解公孫長正所說的話:“你的意思是,這些教兵死了以後,就跟傀儡一樣受人操控?”
“不是傀儡。”
回答澹台溟的卻不是公孫長正,而是一個稚嫩的,如孩童一般的聲音。
澹台溟轉過身去,一個小男孩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白色的短書袍,看起來簡直像個書塾裡的小書童一般。
“柳承大人,公孫與在下候您多時了。”
澹台溟微微頷首致意,柳承露出一個天真的笑來:“澹台大人率部堅守報國,這等風光國金司自然也不好錯過的。”
彼此都不是什麽親密好友,寒暄客套一番之後,澹台溟便很快重新拾起話頭:
“柳大人說不是傀儡,有何見解?”
柳承看了看城外:“我姑且了解了一些情況,叫異人去往城外,做靶子誘導已經死去的教兵,澹台大人這一策實在不錯。”
他頓了頓,露出一個笑容:“異人,當真不會死的?”
澹台溟歎了口氣,靠著城牆抬頭:“今日便知道了,早先兵司試過幾個異人,的確都在第二日奇跡般地再次行走世上,似乎死後僅僅半日,便在次日日出之後重活,實在……太過古怪。”
“快日出了。”
柳承一邊說著,一邊返回澹台溟身後的桌子上,潛心查看著地形圖。
這三位部尉的狹小指揮間,又再一次變回了沉默。
東方發白。
日光如針一般刺進了雪域的夜空,漆黑如墨的夜變成了寶石一般的澹藍。
天亮。
“操,活了!”
原本空無一人的怡紅樓狹小的客房裡,一下子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歡呼之聲。
那是原本死在城外的玩家,終於又在日出的光芒當中重新獲得了遊戲的權力。
他們深吸一口早晨清冷的空氣,躊躇滿志地踢開客房的門。
下一秒,便被寒英宗的內門弟子圍住,遞上了名柬:
“這位異人,掛名弟子了解一下吧?”